第12章

吃過飯,霍可主動收拾了碗筷,從廚房出來才發現,邢夜仍捏着啤酒罐子坐在那兒。

霍可把罐子從他手裏抽出來,放到茶幾上:“今天在超市碰到的那個人是誰?”

邢夜沉默了一會兒,才輕輕舒了口氣:“是我姑姑。”

實話說,如果不是今天偶然在超市裏碰見他姑姑,他可能已經很久沒有想起過他爸了。

邢夜輕描淡寫道:“我念高中的時候,我爸出軌了,我媽跟他離了婚,後面就一直是我媽帶我。前兩年我媽去世的時候,他也沒來看一眼,後面我就再也沒跟他聯系過。這幾年他身體不太好,這才想起還有我這麽個兒子。”

他沒有說的是,他爸出軌之後,他跟他媽生活最困難的那段時間,他爸也沒有過問母子兩人的情況,因為邢夜那時已經滿十八周歲,他爸便也沒有給過撫養費。邢夜他媽十分要強,寧肯自己苦着也不願向旁人開口求助,便一邊讓邢夜不要操心,安心讀書,一邊拼命賺錢。雖然到後面家裏條件已經改善了很多,可是身體卻也因為長期的操勞而垮掉了,沒過幾年就去世了。

他很多時候都不願意想起他爸,更不願想起這段往事,只覺得這個人與跟他有關的所有事都十分令他作嘔。

霍可感覺到了他的低落,卻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貓本來就不是群居動物,他對于親人的意識其實很淡,不過同人類相處了這麽久,也明白父母對于人類的意義。

霍可想了一會兒,問他:“明天你有別的安排嗎?”

邢夜搖了搖頭,他原打算明天先去店裏喂喂貓,然後就在家裏歇着,晚上再帶霍可去外面吃一頓,并沒有什麽別的安排。

霍可仰頭看着他:“我明天帶你去我以前住過的地方轉轉吧?”

邢夜應下了。

第二天兩人先去店裏喂了貓,而後才啓程。

霍可坐在副駕駛上指揮,邢夜便順着霍可指的路一直開,從市中一直開到了城南,才在一個老舊的小區門口停了下來。

霍可下了車,帶着邢夜在一個很破的小屋子停下:“我就是在這裏出生的,那個時候小區裏還沒有人管,車都亂開亂停的,出生沒多久,我媽媽就被路過的汽車壓死了。”

他順着滿是蛛網的窗縫往裏看了一眼,也看不清什麽。這個小屋子原本是一個拾荒的老頭住的,後面老頭不在了,就荒廢了下來,他的媽媽才把窩選在了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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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夜沒說什麽,只是摸了摸他的頭。霍可仰頭看了他一眼,意識到他好像在安慰自己,便笑了一笑:“你看那邊。”

他指了指不遠處的一棟單元樓:“後面有個老太太收留了我,不過沒多久她也去世了,我就自己跑了,也不知道這家現在還有沒有人住。”

邢夜看了眼陽臺,空蕩蕩的,什麽也沒有,怕是也沒有人住了。

兩人上了車,一路往東又開了十幾分鐘。

“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為什麽會成妖?”霍可從褲兜裏摸出一串鑰匙,一邊轉一邊問道。

邢夜搖搖頭。

他其實不是沒有好奇心,只是一貫不愛打探別人的隐私,對方不說,他也就不會去問。他自己也很少跟別人提起自己的私事。

“其實是我有一次碰上了一只快要死的貓妖,他把妖丹給了我,我才成妖的。其實他幫了我挺多的,我的身份證也是他幫我辦的,房子也留給了我。”

他一面扭頭說着一面拿鑰匙打開了門:“我去你那裏之前,就一直住的這裏……”

霍可突然動作一頓,轉頭看向門內:“你是誰?”

邢夜壓根兒沒注意到房裏還有人,他聞聲望去,才看見客廳裏的沙發上正坐着一個黑發碧眼的男人,危險地眯起了眼睛看向門口的兩人。

男人答非所問道:“你又是誰?你怎麽會有這裏的鑰匙?應緒他人呢?”

霍可這下是真的有些蒙了,這人認識應緒?他也有這裏的鑰匙?

霍可語氣放緩了些:“你是應緒朋友?”

那人抿着嘴,猶豫了一會兒,點了點頭:“嗯。”

霍可這才放下心,領着邢夜進了門:“挺久之前的事了,你可能不知道,應緒他已經不在了。”

霍可在那人對面坐下:“你好,我叫霍可。我大概是兩年前認識應緒的,那個時候他已經受了很重的傷,快要不行了。他跟我說他快死了,然後把妖丹送給了我,房子也留給我了。不過現在我已經不住在這兒了,既然他也給了你鑰匙,你也可以住……”

那人仿若未聞,好像從霍可同他說應緒已經不在的那一刻開始他的注意力就已經不在這上面了。

霍可又說了一會兒才發現那人的神思不屬,在他眼前伸手晃了晃:“喂,喂?”

那人稍稍回神,目光有些飄忽地落在霍可身上:“你說……兩年前?”

霍可點點頭。

那人不再說話了。他腳步有些虛浮地站了起來,然後往窗臺邊走,腿一蹬便直接從窗臺跳了出去。

邢夜震驚地撲到窗邊往下看去,卻發現并沒有他想象中血肉模糊的場景,也沒有剛才從這裏一躍而出的黑發男人的身影。

霍可走到他旁邊拍了拍他的肩:“別看了,他應該也是妖怪。”

邢夜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電影裏才能見到的場面,有些緩不過勁:“他也是妖?”

霍可點點頭:“他應該也是貓妖,我多少能感覺到一點,不過不是很明顯,應該比我厲害很多。”

“剛剛說的應緒就是你說的碰到的那只貓妖?”

霍可點點頭:“嗯。他死之前把房子留給了我,後來我就一直住在這兒,不過之前倒是沒見過這個人,也不知道應緒還過別人這裏的鑰匙。”

霍可帶着邢夜在房子裏轉了一圈。

房子其實也不大,不過布置得很溫馨。當然霍可表示這些都是應緒留下來的,他才不會捯饬這些呢。

他在這裏住了足有兩年,卻仍舊沒有什麽歸屬感,只覺得是借住,而不覺得這裏是家。所以也沒有什麽家當,所有珍而重之的東西也都一個口袋就能裝走。

細細數來,其實在他短暫也不短暫的貓生裏,并沒有住過幾個可以稱之為家的地方。

而家,又是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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