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年初一早上果然起遲了,不過好在之前約的是晚上去大舅家吃飯,也沒什麽影響。
下午沒什麽事,兩人就提着東西提前過去了。最高興的還要數樂樂,沒想到今天又看到昨天的霍哥哥,抱住霍可的大腿就不肯下來了,霍可小心翼翼地拖着這麽個腿部挂件走到沙發旁邊,生怕他一個沒力氣松手摔着了。
邢夜把霍可手裏提着的東西接過去放到一邊,看樂樂跟個小猴子一樣嘴裏喊着哥哥哥哥的就黏霍可腿上不下來了,也是哭笑不得:“這輩分亂套了,叫我還叫伯伯呢,怎麽到你這兒就成哥哥了。”
霍可逗着樂樂玩,還挺開心:“我看着小呗,是不是樂樂?”樂樂聽得半懂不懂,就聽出來個問句,于是十分歡樂地應了一聲。
表哥今天陪表嫂回娘家了,離得近還要過夜,于是也沒帶樂樂了,所以今天其實大舅家也就四個大人外加一個一歲的樂樂,不過舅媽還是執意張羅了一大桌子菜。舅媽手藝一直很好,尤其是做圓子特別拿手,每年過年就數舅媽家做的圓子最好吃,邢夜總要打包一些帶走。
舅媽還在廚房忙活,邢夜便摸到廚房先撿了幾個糯米圓子過來喂給霍可,霍可順手捏了個起來塞進嘴裏,吃完了不過瘾,又捏了一個,就這樣一會兒一個的居然把一整碗給吃完了。
其實圓子還是冷的,是過年前就炸好備着的,一般做菜的時候放一些,不過冷着吃也很好吃,因為舅媽做糯米圓子同別人家的做法都不一樣,糯米中會混一些肉末,所以吃起來帶着肉香,格外好吃。
舅媽端着菜出來的時候看見碗空了還愣了愣:“啊?吃完了呀?那你們飯還吃不吃得下了啊?”
霍可嘴裏還包着最後一個圓子沒吞下去,說不出話。邢夜看着他一鼓一鼓的腮幫子覺得好笑,打圓場道:“圓子太好吃了,沒忍住,飯還是吃得下的。”也沒揭穿這一碗全是霍可吃掉的的事實。
舅媽聞言笑了:“這個不着急吃啊,喜歡回頭給你們多帶點兒,回去慢慢吃。”
邢夜應下了,舅媽轉身又進廚房忙活開了。
飯菜果然十分豐盛,中間還有特別給他們兩人做的菜心燴圓子,菜心軟爛,圓子熱乎軟糯,比冷吃更好吃。邢夜今天沒開車,所以同舅舅喝了點兒酒,霍可有前車之鑒,所以對酒這東西是敬謝不敏的,便一邊抱着樂樂逗他玩,一邊聽邢夜他們聊天。
只是飯才吃完沒多久,邢夜的電話便響了。霍可看到他走到門邊接起了電話,臉色卻漸漸凝重了起來,最後說了句什麽便挂斷電話走了過來。
“怎麽了?”霍可問道。
“我爸進醫院了。”邢夜眉頭微微皺起,“舅舅舅媽,我可能要帶霍可先去趟醫院看看,改天再過來。”
舅舅忙擺擺手:“沒事沒事,你趕緊去吧。怎麽進醫院了啊,嚴不嚴重啊?”
Advertisement
邢夜已經拿起了大衣穿了起來:“不太清楚,我去看看再說。”
霍可把樂樂遞給舅媽,連樂樂嘴癟了癟準備要哭也顧不上了,只匆忙在他小腦門上親了下,然後也穿上大衣跟着邢夜出了門。
還不算晚,街上出租還很多,邢夜伸手攔了一輛,兩人坐了進去,直奔邢夜姑姑電話裏說的那家醫院。
在舅舅家的時候走得急,邢夜也沒來及仔細跟霍可說,現在坐上車了,才有機會同他細說。
“我姑打電話說家裏來人,他喝了點兒酒,然後說有點頭疼,先回房休息,她們就沒怎麽在意,過會兒聽到嘔吐聲只以為是喝多了,後面覺得不對的時候才發現人已經昏迷了。”
邢夜的眉心仍皺着,霍可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只好緊緊握住了他的手。
到了醫院,來到手術室外,或站或坐着姑姑一家。見邢夜來了,那個先前十分趾高氣揚的女人已經全然不見了此前的姿态,三兩步走了上前,拉着邢夜就哭了起來:“小夜啊,是我對不住你啊,都怪我勸不住你爸啊……”
邢夜眉頭皺着,直接打斷道:“人還在裏面?”
邢夜姑姑愣了愣,還沒來得及回答,急診室的門便開了。
所有人都一齊看向走出來的醫生。
邢夜心裏一沉,從他接到電話到趕到這裏,最多不過十五分鐘。
“誰是病人家屬?”
邢夜上前一步:“我是。”
“大面積腦出血致腦疝形成,送來得已經遲了,準備後事吧。”
邢夜心中“咯噔”一下——
果然。
那廂姑姑一家人全都不敢相信地過去圍住了醫生,一個勁地追問着“怎麽可能”“怎麽會呢”,他姑姑更是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哭了出來。
四周一片喧鬧,霍可卻見邢夜的身形輕輕晃了晃,而後似乎很快鎮定了下來,開始詢問後續的手續。
接下來便是一片兵荒馬亂,邢夜本想去把後續的手續辦辦,結果被姑姑絆住,一直抱着他手臂哭,姑父也一直在旁邊說什麽人死不能複生之類的話讓他節哀,其他幾個人七嘴八舌地交代着事情的始末。他忍了半天實在忍不下去了,霍然站了起來:“別說了。”
他的聲音不大,卻十分奇異地使所有人都閉上了嘴。
“現在也不早了,後面的事我來處理,你們先回去。”
姑父攙着癱在椅子上的姑姑時本還想同邢夜說兩句,看見他陰沉得可怕的臉色,也乖乖閉住了嘴。一大幫人退去,邢夜這才覺得腦子裏蹦着的那根弦斷了。
他腿有些軟地往後一退,一旁的霍可趕緊拉住了他的手臂,扶着他在椅子上坐下,然後緊緊攥住了他的手。
死了?
這就……死了?
他預想過關于他的結局。
大概就是這樣,兩個人老死不相往來,他可以笑着看着他晚景凄涼、孤獨死去,然後在他死之前站在他床前告訴他,你大可放心,我不會給你送終,也沒有人會給你送終的。
這大概是他想過對他最有力的打擊報複。
只是沒有想過,排演了許久的這出戲,才不過一半,另一位主角就這麽先行退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