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棺中吻

懷愫/文

花臉先發現了屍體的異常, 他指着禇芸驚叫起來:“她……她……”

“她什麽她?知道你舍不得。”黑臉嘿嘿笑了一聲,“這胸前兩塊軟肉吃起來是不是更嫩點。”

黑臉轉身走過來, 話沒說完, 膝蓋一軟。

禇芸垂着頭,她撲上刀尖尋死,跟陳壽兩人死後都頭碰着頭, 倒像一對交頸鴛鴦。

她的長發肉眼可見的瘋長,剛剛還只到腰間,眨眼間已經長至拖地。

兩只手死前抱着陳壽,手上指甲爆長,本就塗着丹蔻纖指, 又尖又長,如同血爪。

幾人覺出不對, 慢慢往後退了幾步, 禇芸緩緩擡頭,眼睛看向他們,脖子整個轉了一圈,畫了一半油彩的臉上, 勾起個笑容。

幾人驚聲尖叫着四散逃命,拐進長街兩側的小巷子裏, 禇芸兩手擡起, 手臂無限伸長,一左一右同時抓住。

“噗哧”一聲,巷中兩聲悶響, 逃走的兩人倒在地上,胸口血流不止,手腳還在抽動,瞪圓了眼睛先看看空洞的胸口,又望向禇芸。

禇芸縮回手,一手握着一顆人心,捧在手裏就像樹上剛摘下來的果子。

鮮紅的心髒在她雪白掌中“撲撲”跳動。

張嘴咬了一口,軟爛“果子”的汁液順着手掌流到她腕間臂上,她舔舔唇角吸溜一口,吃的幹幹淨淨。

死了兩個,餘下的都吓破了膽逃遠了。

禇芸哼笑一聲,低頭看了看貫穿她和陳壽身體的刀,指甲剛碰上,怨氣就将刀化成了灰,她一手環抱住陳壽的屍體 ,輕輕撫摸他的臉,眼中流下兩行血淚。

師兄想救她,讓她一輩子都不要想起這些不堪的事,他想保護她,現在輪到她替他報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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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街上方才還熙熙攘攘,此時燈火全暗,只有半彎淡月挂在天邊,黯淡月光照在石頭長街,藍臉慌不擇路,逃進了一條死胡同。

他正猶豫間,聽見聲後的“咿咿呀呀”的唱腔,渾身一僵,緩緩轉過頭去。

禇芸就站在巷口,身上一件戲服,長發掩住了半邊臉,她擡起袖子露出蘭花指,掩在嘴邊“嘻嘻”一聲,身子輕轉,嘴裏哼着戲腔。

“你別裝神弄鬼,我不怕你!我……我跟你拼了!”藍臉眼看身後無路,狠心掂刀猛沖出去。

禇芸臉上笑意一收,冷泠泠的眼盯着藍臉,刀風傷不着她分毫,水袖一抖,白袖子纏住藍臉的脖子。

就是他,就是他先開口提議,說她要是不願意殺人,又想吃飽肚子,那就用別的東西來換。

禇芸的袖子越卷越緊,藍臉揮刀想砍她,刀尖還沒碰上,就被怨氣化成灰,他兩只手緊緊扒住袖子,青筋爆起,目眦欲裂。

跟着胸口一涼,禇芸當着他的面,嚼食他的心,藍臉魂魄消散,屍體滾在一邊。

禇芸抽回袖子,又去找下一個,這回是紅臉。

紅臉逃無可逃,躲在水缸裏,水缸上蓋着木蓋子,他鼻子露出水面,聽見哼唱戲腔的聲音越來越近,吓得一動都不敢動。

腳步聲在水缸前停下了,紅臉緊咬牙關,就聽見頭頂傳來“刺啦刺啦”刮擦木板的聲音,最後在他頭頂正上方停了下來。

五指“噗”一聲穿透了薄木蓋,直直落在紅臉的腦袋上,長指甲刮着他的頭皮。

紅臉嘴裏求饒,慢慢擡頭:“師妹,饒了我吧,大家師兄妹一場。”

只一眼就吓破了膽,禇芸笑嘻嘻看着他,一只手摸着他的腦袋,一只手捧着紅通通的東西,正在啃食,那東西還跳了一下。

“哈哈哈哈哈,”禇芸收回手,用袖子擋住臉大笑了幾聲,“好啊,你去殺了另外幾個人,我就饒了你,怎麽樣?”

紅臉大喜:“真的?”

“當然是真的。”

他們不是喜歡自相殘殺嗎?這樣才更有趣。

紅臉從水缸裏爬出來,他一路跑回戲班,禇芸跟在他後面,悄無聲息坐到了戲棚頂梁上。

她數着屋裏藏的人,箱子裏一個,神桌下一個。

紅臉掀簾跑進來:“我回來了,她……她走了。”沒有應聲,紅臉又說一次,這回從行頭箱子裏鑽出來一個藍臉。

他看紅臉渾身濕透了,禇芸果然沒有追來,松了口氣:“怎麽辦?她是不是要弄死我們。”

紅臉擡頭看見祖師爺像,他們開場之前,都要先給祖師爺上香,自從吃了小師弟,那香爐裏早就沒香火了。

“她,她怕祖師父,她不敢進來。”

紅臉一邊說一邊假意放下刀,趁藍臉不備,一刀捅穿了他。

他成功殺了一個,背對着神桌坐下,跑了一夜,又累又餓,還要去找別人,別的躲在哪裏?

神桌底下,伸出把刀,紅臉鯉魚打挺,甩開椅子格住長刀,反手一刀,把白臉也給捅死了。

禇芸在頂梁上拍拍巴掌:“好戲好戲。”

紅臉喘着氣:“師妹,這下總能放過我了?”

禇芸從上面飄下來,她懷裏還抱着陳壽的屍體 :“嘻,什麽話不好信,竟信鬼話?”說到最後一個字,紅臉轉身要跑,剛跑了兩步,就被掏心而死。

連殺了五人,禇芸環抱着陳壽,戲臺外的鑼鼓點兒還沒停,這一出唱的是陳壽最拿手的。

“師兄,我們歇一歇,聽段戲。”她環抱着陳壽,飄到第一排坐位上。

那些被他們吃掉的人,永遠都跟在他們身邊,好像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魂魄歸來便無意識的上妝唱戲。

禇芸原來不懂,她一開始是害怕,後來是麻木,現在才知道,原來他們也在報複。

只要連唱七天,怪物就會出來,就會替他們報仇。

白臉混在鬼群裏,別人都藏在暗處,只有他藏在明處,戲臺上熱熱鬧鬧,一定不會被發現的。

他唱了一段,偷偷掃視臺前的觀衆,不敢看臉,先從下往上看。

第一排只坐着兩個人,一男一女,女的裙下露出一對鞋尖尖,白臉一板一眼旋身唱戲,剛轉過去,便冷汗直冒。

那鞋是花旦們穿的跷功鞋,唱戲的不纏腳,可為了臺上好看,裙下只露三寸金蓮,便要穿這種尖頭鞋。

白臉控制不住回頭一瞥,禇芸笑了,她水袖一抖,把白臉從戲臺上卷下來,一腳跷起,鞋尖刺破了他的喉嚨。

血湧出來,順着座位蜿蜒淌到觀衆腳邊。

白準三人從山上下來,還沒走進鎮子,霍震烨就聞到一股沖天的血腥味:“怎麽回事?”

他們不過上山一趟,鎮裏就出了變故。

阿生聞不到那味道,他看見霍震烨皺眉就問:“霍師兄怎麽了?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白準指尖一動,鎮中四方飄來一只只剪紙人,白紙人個個心口都破了一個洞,只有陳壽的那只是肚子上破了洞。

他們出鎮時遇上的那幾個吉慶班的人,全死了。

“這些人都是被掏心而死的。”死前怨氣深重,又在陰陽界裏成了厲鬼,白準立即轉身,“回土地廟去。”

禇芸抱着陳壽,浮在半空中,遠遠看見三人身影,她點點路上的石塊,石頭塊跟在阿生腳邊,想将阿生絆倒,把他拖住。

一路走一路滾,阿生卻恰好每一步都踩在石頭沒滾到的地方。

禇芸輕輕吐出口氣,陰風刮在阿生眼睛上,沙石吹進眼睛裏,他擡手揉眼,但腳步不停,一直跟着前面的霍震烨。

悶頭走了一會,他覺得腳步越來越重,擡頭想叫霍震烨,可眼前根本就沒人,明明剛才還有兩條腿在他前面不停趕路的。

阿生又低下頭,他腳上越來越重,是因為兩只手牢牢握着着他的腳腕,指尖塗着紅丹蔻,殷殷如血。

阿生一下撲倒在地,哭喊兩聲:“七爺!霍師兄!”

禇芸松開他的腳腕,居高臨下盯着他看,阿生看她抱着陳師兄,陳師兄肚子上破了洞他怔怔望着禇芸:“師兄,師兄死了?”

禇芸鬼爪伸長,探到他面前。

阿生坐在地上,兩只手往後急退,大聲喊道:“師姐!我沒害過你啊師姐!”

指甲刮破了阿生心口的肌膚,禇芸停了下來,她半邊頭發蓋住了那半沒上妝的臉,只留下畫上油彩的那半邊。

定定看着阿生,阿生還在哽咽:“我沒害過你,師姐!”

禇芸停住了,她收回手,抱着陳壽的屍體茫然飄了一會,聞到土地廟中還有人味,她又轉身往山下飄去。

阿生連滾帶爬的追出幾步,這才發現他竟然一路爬到了半山腰,土地廟在山腳下,他追趕着跑過去,大聲喊:“七爺!快跑!”

霍震烨和白準跑進廟門,回頭一看,才知道阿生不見了,方才身後不斷的腳步聲是兩顆石頭滾動的聲音。

“我去找他。”總不能全死在這裏,一個都帶不出去。

白準攔住霍震烨,他指尖一點,紙人并未回來,阿生還安然無恙。

陰陽界中不論白天黑夜,厲鬼都能出現,前有怪物,後有厲鬼。

紙紮還未做完,土地廟又已經擋過怪物一次,得先想個辦法先避一避才行。

白準打量起廟中那付桃木棺材來,桃木克鬼,棺上還寫滿了朱砂符咒,雖因年代久遠剝落了大半,但擋一擋厲鬼,應該還成。

白準取出一疊黃紙,幾下一撕便撕出十幾個紙人,将這些紙人抛出,紙片遇風便活,十幾個小紙人邁着短腿滿地奔跑着把自己藏起來,有的藏在房梁上,有的藏在柱子後,還有兩個藏進簾幕裏。

瓶中朱砂倒出一半,随手撒在棺木要邊,來不及畫符咒,先勉強做個流水朱砂陣,先引女鬼到桃木棺前,再将她困在流水朱砂陣中。

做完這些,白準又一次看向桃木棺材。

霍震烨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他頓了一會兒:“你不會是想躲進棺材裏吧?”

“推開。”一推開棺材蓋,就見裏面焦黑,聞着隐隐有股火氣,不開棺根本發現不了。

“這是被燒過的棺材?”不是說裏面沒有屍體嗎?

“是造棺的桃木被雷劈過。”用經過雷電的桃木打造棺材,才能鎮住最兇的靈,這口棺材原來是給誰準備的?

白準擡頭看向山頂,那怪物四足四手,難道不是怪物,而是人?

廟外陰風卷過,刮得土地廟頂的瓦片啪啪響動,白準看一眼棺材 ,這棺材的深度确實夠躺兩個人,但寬度只夠躺一個人。

“我要在上面。”

霍震烨聽見這話耳朵一紅,他知道白準沒那個意思,可他還是清清喉嚨:“行,你在下面,我還怕把你壓壞了。”就白準這個身子骨,經不住他壓一下的。

霍震烨邁進棺材,平躺下去,對白準伸出手:“來。”

白準往裏一躺,反手伸拉起了棺材蓋,兩人相疊,躺在一起。

外面看着這棺材能躺兩個人,可真的疊在一起,又覺得緊窄,兩人差不多高度,白準躺在他身上,他的嘴唇就在白準鼻梁處。

聞着他身上紙竹清氣,霍震烨不可避免的,有反應了。

他深吸口氣,心中默念經文,霍老太太霍大太太都念經,他從小聽到大的,此時卻一句都想不起來。

他又吸口氣,對白準說:“你能不能,睡過去點兒?”

“不。”白準懶得動。

暖熱鼻息噴在霍震烨喉結上,他腦中那根弦本是緊緊繃着的,這會兒還咬牙死忍,一個字一個字從喉嚨裏擠出來,用開玩笑的語氣說:“你要再不過去點兒,可就戳着你了。”

白準輕笑一聲,笑音未落,就被他咽了下去。

霍震烨如豹子撲食般,堵上了白準的嘴,把舌尖探了進去。

作者有話要說:  霍·戳到了·七:看不見的時候我膽子就比較大

女鬼敲棺:親什麽親,出來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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