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陪讀
大學學習人數最多的時候,大概就是期末。
為了應付接踵而來的考試,鏽了一學期的腦子拿出來通通,姑且還是能用。
教室裏難得的坐滿了人。
上課的老教授站在講臺上推了推眼鏡:“來聽我劃重點的同學可以回去了。看到你們頂着嚴寒來上課,我很欣慰,确定取消劃重點。”
“啥?”
“我去。”
“別啊,教授,會死人的。”
“教授,你再考慮......”
“安靜!”老教授把書拍在桌上,不怒自威,“上課。”
靠窗的一排位置上,洛河左手拿着筆記筆記,右手握着身邊的人。
目光在身邊人和黑板之間流轉,嘴角一直挂着笑意。
勾的後排的女生一直看他。
太陽往南轉,一縷光探進窗戶照在了身邊,落在了睡覺人的臉上。
洛河正支着頭看他,餘光掃到什麽東西飛了過來,直沖着夏天的腦袋。
他伸手攔住,居然是粉筆頭。
老人家,好身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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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河,把你身邊的同學叫起來!”
“......”
這下要亡。
洛河看着周圍不斷投過來的目光,嘴角抽了抽,扭頭看向夏天。
“靠。”
夏天聽‘洛河’兩個字就醒了,擡頭看了眼講臺上的老爺爺教授,站了起來。
怎麽還和上學的時候一樣,誰睡覺都不會被抓,但夏天永遠逃不掉。只要一睡必被點名。
他那時候還一直覺得是他哥串通了所有的老師看着他。
這下看來怕真是他有毒。
洛河下意識想跟着站起來,夏天把他摁住。
“教授。”
“哼。”老頭子看着夏天眼生,篤定他也是個為了混期末考才來上課的,好不容易逮着一個,打算殺雞儆猴。
“你給我答一下,嚴複《天演論》中“譯例言”中的譯事有三難指的是什麽。”
“?”
你在說啥?
夏天聽的一臉懵,坦率的搖頭:“不知道。”
開玩笑,先不說他是個已經畢業4年的人,你讓一個工科生背那門子的古典文獻。
周圍有不少人被夏天的長相吸引,小聲的議論,發現沒人認識他。
“你叫什麽?”老教授拿出花名冊打算記一筆,準備殺雞。
“夏天。”
“夏...天...”老教授看着花名冊沒找到,推了推眼鏡又找了找還是沒有。覺着他在說謊:“班長!他叫什麽?”
突然被點名的班長戰戰兢兢,也很困惑:“教授,他不是我們班的學生。”
不是?
老頭子逮只雞臨了發現居然是只鴨,皺眉問:“你是哪個班的學生?”
哪個班?
畢業班。
夏天笑了笑,揚聲:“清華大學計算機系1班學生,我是來蹭課的。”
教室有一瞬間的安靜。
窗外的陽光探進來湊熱鬧,籠住站着的人,光線勾勒着他精致立體的五官,雄姿英發,少年意氣讓他比身邊還在上大學的孩子們更加朝氣蓬勃。
洛河仰頭看着他,眼中溢滿了愛意和欽佩。
夏天低頭沖他挑了挑眉,嘴角是雲淡風輕的笑。
一場鬧劇來的快去的也快,清華才子來蹭課,聽着是件高興事兒。老教授和顏悅色的讓他坐下好好聽課,也不計較剛才要殺雞儆猴的事兒。
夏天實在聽不下去文科的知識,不好明睡,只好倚着洛河閉目養神。
洛河伸手環住他的腰,給他做個支撐。
倆人緊靠在一起,帥哥配帥哥看着很養眼。
班裏不少女生後半節課的注意力全放在了他倆身上。
下課有不少膽大的跑來要夏天的聯系方式。
早畢業了的夏天對這陣仗很受用,孔雀尾巴正要開屏,就被人逮着拎出去。
洛河帶着人離開了明德樓,才委屈巴巴的吐酸水:“那些女生比我好看嗎。”
夏天樂了,伸手勾他下巴:“你最好看,人大校草不是。”
最近洛河學習壓力重,夏天難得休息,就過來陪他,倆人上完課圍着校園轉了圈,然後去食堂吃飯。
對于畢業有幾年的夏天來說,上課,吃食堂這些事兒感覺又近又遠,重來一次讓他感觸還挺深。
就是挺奇怪一件事兒。
“你說我大學怎麽沒談個女朋友?”
洛河聽他突然的一句,心裏慌了下,擡眼盯着他,開始續眼淚。
夏天眉頭一挑,感覺不妙,夾了塊裏脊肉塞他嘴裏,自圓自話:“為了等你!”
機智!
洛河看了他一會,沒忍住笑出聲,最後直接笑的趴在桌上。
夏天看的一臉懵逼,擡手拿筷子敲他頭:“抽什麽風。”
洛河擦了擦眼角笑出來的眼淚,看着他搖了搖頭。
夏天一直在顧及他的情緒,有時候即使知道他在裝,還是舍不得他半分委屈。
他上輩子一定是積了很大的功德,這輩子才能遇到夏天。
洛河家庭有點複雜。
簡單說現狀,就是他上大學之後一直靠的助學金和打零工,所有費用都是他自己在出。
夏天下午跟着他去‘緣來’上班。
靠在更衣室看他換衣服。
洛河穿上黑襯衫走過去在他嘴角親了下。
夏天笑着擡手給他把上面的幾顆扣子系上,在他屁股上拍了下:“去吧,騷年。”
洛河聽着他的稱呼,笑的開心,低頭蹭了蹭他才出去。
今天周六,店裏還挺忙。
夏天撐着吧臺看着洛河走來走去,替他累得慌。
“小洛真挺不容易的。”
夏天看向走出來的芸姨,挑眉:“怎麽說?”
芸姨知道夏天是洛河的朋友也不跟他見外。洛河性子沒有表面看起來随和,朋友很少,交心的更少。像夏天這樣的,更是絕無僅有。
“小洛當讀高中的時候,媽媽過世了。”
夏天拿着杯水的手頓了下,這事兒他知道,洛河提過,只是從別人嘴裏再聽到,還是覺得心疼。
“他爸爸在他高考那天重新娶了個妻子,還有了個孩子。”芸姨看着在洛河忙碌的背影,“小洛在那年就和家裏斷了,從哪之後就一直一個人。”
“他爸不管他?”
芸姨搖了搖頭:“這事兒不清楚,但上大學這些年,小洛一次都沒回過家,也沒要過家裏一分錢。”
餐廳的白熾燈光落在杯子上,看着有幾分冷冽的凄寒。
夏天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把沖到嗓子眼的那股心疼勁兒又咽了回去。
他突然明白,為什麽洛河總是那麽戰戰兢兢的對待這份感情,總是把自己擺在可有可無的位置上,卻用盡了所有的虔誠來愛他。
他的母親,他的家庭,他多年的孤獨,都讓他漸漸的失去了自我的存在感。而讓他重新對這個世界有了期待的,就是遇到夏天。
隔天,洛河買了束花,去了趟公墓。
前天下了雨,墓碑上有些泥漬。
他擡手用袖子擦了擦,看着照片上美麗的女人。
他的母親,在花一樣的年紀嫁給了父親,又在風華最盛的時候離開了人間。
他教會了洛河如何善待這個世界,別沒教怎麽讓世界善待他。
洛河把周圍的枯樹葉清理幹淨,翻過身坐在地上靠着墓碑看天,轉着手指上的戒指發呆。
下午零零星星又飄了些雨,洛河仰着頭看雨滴落在臉上,又順着臉頰滑下去。
他突然想起了什麽,低聲笑了笑,轉頭看着墓碑上的照片。
“媽,我下次帶個人來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