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莫天師!”虛風兩步跑過來,小心翼翼的避開地上千奇百怪的屍體,“這地方太邪門了,小心為好。”

“不邪門還來幹什麽,放着好好的覺不睡來郊外踏青?”莫無一邊說一邊朝着石臺而去,絲毫沒有想起他是為了五十兩銀子才樂颠颠的出的門。虛風被他說了一句,身為道士“除魔衛道”的光榮使命又在胸腔裏熊熊燃燒起來,一擡腳,也雄赳赳氣昂昂的跟着莫無登上了那石臺。

那石臺歷經多年風吹日曬,坑坑窪窪,說好聽點是古樸,難聽點就是一大塊爛石頭。石頭殘破,滋養的生命倒是茁壯,只見陰暗處鋪着一塊一塊的苔藓,有綠有紫,長的熱熱鬧鬧。

祭祀之地血氣重,哪怕荒廢多年,當年留存的怨氣也一定不少。莫無在那臺子上掃了幾眼,忽的一頓。剛好白澤在天上沒看出什麽又落下下來,莫無手指着臺子正中,微微一側頭朝白澤道:“那是什麽?”

只見那石臺中間刻着紋樣複雜的凹槽,離的遠些看去,像是一個六瓣的花朵,因為年代過久已經看不清完整的圖案,圓環套着圓環,沒有半點棱角。

“是祈雨所用的符?”白澤想想:“圓形通常象征生生不息循環不止,和祈雨的目的相符。”

莫無沒說話,兩步走過去,繞着那花朵紋路轉了兩圈。

白澤:“這東西有問題?”

“眼熟。”莫無輕輕蹙眉。他記性向來極好,他帶着記憶輪回,連三百年前的事情都記得清楚,腦子飛速了轉了片刻,記憶浮浮沉沉,卻怎麽也想不起曾在何處見過這個紋路。

莫無想的有點頭疼。他看了片刻,一腳踏進其中一片花瓣中,猶豫一下,按着某個特定的、看起來毫無章法的順序朝其餘幾個花瓣各邁幾步。只見他步法奇特,手臂為了保持平衡而随之擺動,那動作帶着力量感,看起來宛如肆意潇灑的舞着長劍。

莫無本就生的身高腿長,若不是他每日懶洋洋的活成個提籠遛鳥的大爺,好好收拾一下定是個英氣勃勃的少年郎。此時他一步一步走着,速度時快時慢,身形忽高忽低,一打眼望過去,行走如龍,換式似鷹,一身吊裏郎當的混不吝散了個幹淨,竟帶着不可忽視的浩然雄渾之氣。

石臺之外的仙君神色一動,唇上血色霎時間褪去三分。

“周公子怎麽了?”旁邊虛風看着雕像一般僵住的仙君,小心翼翼道:“周公子?”

仙君扭過僵硬的脖頸,聲音略有些啞,失神的“嗯”了一聲。

“你幹嘛呢?”白澤立在莫無肩頭,被他這一番動作轉的頭昏腦漲,“跳大神也挑個時候!”

莫無沒應,眼睛定定的望着那花朵紋路的正中心。忽然之間,山風咆哮,地動山搖,整座天珩山劇烈搖晃起來,石頭滾落,樹木搖擺,枝葉摩擦發出的沙沙聲響,仿佛有什麽龐然大物要從地下破山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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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無!”白澤尖叫一聲:“你他娘的幹什麽了?!”

·

山口處二裏。

“地動!是地動!”

“整座山都在晃!快走快走!”

“不行!虛風師叔他們還在山裏!”

...

“都穩住!”虛雲道長喝了一聲,轉過頭手搭涼棚朝着山的深處望了過去,片刻後微微皺眉,低聲自言自語:“看不到怨氣,難道真是單純的地動?偏偏是這個時候?”

“住持!”一個道士急匆匆過來,“此地危險,不能在這等了!”

“那虛雲師叔和清竹師兄他們呢?”又有道士跑過來,急道:“可要去尋?”

虛雲掃視一圈,此處地勢較低,若當真是地動,石頭滾下來一個也活不了。虛雲一揮袍袖,轉過身急道:“此時管不了那麽多了,退到山...”

虛雲一頓,朝着周邊又掃一眼,“嗯?”

衆位道士也是一臉驚訝,“不晃了?”

“好像是,不、不動了。”

“這麽快?”

“地動時間不會這麽短,會不會是虛風師叔他們在山裏遇到什麽東西了?”

虛雲眉頭緊緊皺着,有心進山去探個究竟,又擔心拖那幾位的後腿,一時焦急不已,焦躁道:“先等等,一個時辰之後他們再不出來,我們便進山去尋!”

·

“這是...?”

天珩山深處,清竹一個縱身跳上石臺,看着石臺正中那方方正正的黑洞有些傻眼。

剛剛随着地動山搖,這石臺正中的花蕊部分緩緩下沉,邊緣方方正正,刀切斧鑿一般,沉下去的部分就此消失在地下,只留了一個黑黝黝的圓形大洞。

清竹到底是個情緒來去都快的少年,此時好奇心占了上風,連保護面子的事都給忘到了一邊,微微瞪大眼睛看向莫無,“...這是你搞出來的?”

“好像…是?”莫無看着那洞,答的不太走心。

虛風以為清竹又要和莫無對上,就在他要上前的時候,就見清竹一臉贊嘆的豎了豎大拇指,“…牛!”

虛風一頓,扭頭研究那黑洞去了。

“剛剛那套拳法,”白色身影一閃,莫無感覺自己的手腕被人緊緊的掐住,一轉頭就對上仙君那雙直直的看着自己的眼睛。仙君目不轉睛的看着他,聲音從喉嚨裏艱難的擠出來:“……你是從哪裏學來的?”

此時他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波動,神色沒有半分悲喜,甚至從別人的角度看過來,他的神色甚至說得上十分平靜溫和,兩個站在一起不過是兄弟倆個在親切的說着什麽無關緊要的小事。

可莫無卻清清楚楚的感覺到手腕上傳來的力度——若不是仙君正在極力控制,他的腕骨現在已經碎成了渣。

而仙君甚至還在抖。

莫無看着仙君那個表面平靜的樣子,心裏突然有那麽一絲後悔。他強忍着手腕上鑽心的疼,嘴角彎了彎,“怎麽還生氣了?”

仙君盯着他不說話。

“那套動作很特別?”手腕上疼的實在厲害,莫無另一只手往仙君手腕上搭了一下,輕聲道:“你這人怎麽該嚴肅的時候不嚴肅,對這等小事反而這麽上心?”

仙君這才注意到自己有些失态,手上一松,向後退了半步,眉頭微皺,颔首道:“……冒犯了。”

莫無揉着手腕,看着仙君,覺得這仙實在有意思。

平時怼人的時候怼的毫不客氣,把人氣的牙癢癢,偏偏自己看起來一副氣定神閑溫潤有禮的模樣,可真到了會傷人的程度,又會在發覺的瞬間退開半步,絕不不傷人一分一毫。

莫無禁不住又想,剛剛仙君上來質問他、掐着他手腕的一下純憑第一反應,可即便是基本喪失理智的那一個動作裏,他還能下意識的控制自己的表情,甚至看起來還說得上是平靜穩重——是怎樣的經歷才練就了那把心思藏得幹幹淨淨的習慣,又是怎樣的經歷讓他時時刻刻的戴着一張永遠平靜溫和的假臉?

仙人都是這樣喜怒不形于色的?

他這樣生活...不累嗎?

莫無正出着神,仙君一雙眼睛緊緊的盯着他,聲音比剛剛還穩,語氣卻依舊帶着威壓。

“剛剛那套拳法,你究竟是從哪裏學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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