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只見那封面之上,兩個赤身裸`體的人扭在一起,姿勢之奇詭,神情之放蕩,看的莫無覺得眼睛有點瞎。
他向來嘴上沒個正經,實際沾到這種事卻比誰溜的都快,腦子還沒反應,手上先猛的一甩将那畫冊撇了出去,“啪”一聲砸到地上,在雨裏顯得有些刺耳。
他嫌棄的別開臉,可僅存的那麽點微不足道的責任心又一個勁的敲打他,萬一那裏面有點什麽線索呢?萬一呢?
他大字在床上躺了片刻,而後一個鯉魚打挺将那畫冊重新撿了回來,皺着眉頭眯着眼睛一頁一頁的翻,好像這個看法就能讓眼睛少點污染似的。然而一正本翻完,除了一肚子“???”和“!!!”的感慨,半點線索也沒找到。
他暴躁的在頭上糊了兩下,感覺比剛才還煩。
他将那辣眼睛的玩意往床上一摔,想了想,忽而轉頭看向對面那牆,而後輕手輕腳的溜過去,将耳朵貼着牆壁聽了一會,耳朵裏除了雨聲半點聲音也沒有,也不知仙君是不是睡了。莫無心下稍微放下了點心,這麽安靜,估計隔壁應該沒有這種髒眼睛的東西,可想了想又覺得不對——就算是有,就以仙君那個性子,估計也不會發出什麽動靜。
莫無皺了皺眉,有點猶豫要不要過去問問,可又覺得這行為實在有點白癡——難不成拎着本春宮圖過去敲門,然後問一句,嘿,你這也有這玩意嗎?
不用仙君開口,他自己都想把自己打出來。
莫無甩甩頭,又重新倒回床上去。兩人趕了那麽久的路,緊接着又往山上走,縱是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住,往床上一躺還沒片刻,眼皮就打起了架,神思一晃,便這樣沉沉的睡了過去。
雨打窗沿,端的是個沉睡的好時候。
尚城這邊沒有下雨,月黑風高,夜風打着旋将樹葉吹得沙沙直響,間歇雲彩飄過去,将清冷的月色洩下來一線,顯得有些涼。
秦宅當年的風光早已不在,成為鬼宅之後這大宅院看起來更是十分破敗,可在這冷色月光之下,這飽經滄桑的宅子又好似多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有些肅穆,可又有一些随遇而安的随和,十分難以形容。
披着長發的女鬼倒吊在屋檐上,靜靜的聽着不遠處那人咿咿呀呀唱着秦腔。
“柴郡主在深宮笑容滿面,陣陣喜氣上眉尖,那夜晚突圍遭兇險,傅公子追車救命還,怪不得中了雀屏選,果然是才貌非等閑,梨花槍似雨點,殺得番兵心膽寒……”
對面那人打着二六板的拍子,聲音時高時低,時而哀婉時而剛健,聲音誇張,情緒飽滿,在這寂靜的夜裏又多了絲空靈的意思——當然,除了幾乎沒怎麽在調上,其他都不錯。
長發女鬼十分嫌棄:“跑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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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面唱起來沒完的那人終于收了聲,禿毛浮塵甩了甩,也不覺着丢人,朝着女鬼嘿嘿一笑,“秦姑娘,還記着這調呢?”
唱着秦腔那人正是不二道長,這人也不知道是來幹嘛的,大半夜到了秦宅門口,也不進門,也不找人,就這麽往大門口一杵,禿毛浮塵一甩,先鬼嚎似的來了一出《狀元媒》,驚的周圍三裏的鳥飛了個幹淨。
“不記得,”秦姑娘皺眉:“反正不是這麽唱的。”
“沒事,知道不對也是好事。”不二道:“那還記得當年聽到這段的場景嗎?”
秦姑娘歪頭想想,“不記得了。”
“秦家起源于梧桐山,将秦腔也帶了過來。”不二理了理破破爛爛的舊道袍,“當年你還是個小姑娘的時候,很是愛聽這一段。”
“你怎麽知道的?”秦姑娘疑惑看他,“你知道當年的事?”
不二笑了笑,“局外人而已,當年我還追着我那天殺的上司到處跑呢,人都不在尚城,哪裏能知道秦家的事。只不過也算緣分,幾位公子小姐小的時候,貧道來過秦家,還同秦家一位有些淵源。”
不二頓了頓,禿毛浮塵一甩,慢悠悠道:“反正閑來無事,秦姑娘可要聽聽?”
“準了。”秦姑娘衣袖一甩,手指一掐,用着秦腔唱到:“說來,聽聽!”
不二搖頭晃腦道:“這事,還得從我那個天殺的上司開始講起……”
淩城郊外深山。
莫無睡夢裏打了個巨大的噴嚏,然而人卻沒醒,迷迷糊糊中揉了揉鼻子,翻了個身接着睡了過去。
這一覺他睡得很不好。
他好像一閉眼睛意識就開始往下沉,宛如跌進深海,耳朵嘴巴灌滿海水,閉着眼睛,快速的朝着深不見底的海底沉去。
許久之後終于到了底,他睜開雙眼,發現自己不是在什麽海底,而是站在一座山的山頂,頭頂浩瀚宇宙,漫天璀璨繁星。
美景盡收眼底,他卻覺得心裏有點煩,好像窩着一股火,甚至平日裏怎麽看都看不夠的星空也不再那麽吸引他,只覺得哪哪都不對勁。
他移下目光朝周圍看了看,這地方看起來陌生,石頭草木,一切都攏在一片朦朦胧胧的影子裏,好像眼前隔了一層朦朦胧胧的紗。莫無揉揉眼睛,沒有任何變化,索性便也不再管,順着山路往下走去。
這一路他越走越不舒服,感覺小腹有一團火在往上燎,開始還只是個小火苗,到了後來越燒越旺,直燒的整個人口幹舌燥,恨不得将衣服都脫了幹淨。他将領口扯松,皺着眉接着往下走,走着走着忽見遠處立着個修長的人,白衣翩翩,宛若谪仙,他揉了揉眼睛仔細看過去,那人卻又沒了影子。
“誰啊這是……”莫無嘟囔一聲,沒發現自己的音調較平時來說低了幾分,還帶着一絲絲的啞。他揉了揉冒火的小腹,朝着剛剛那人影的地方走了過去,到了近前發現是一個山洞,也沒猶豫,擡腳就走了進去。
進去之後是一條長而窄的路,牆壁上點着蠟燭,被他帶進來的風吹得動了動,暖黃色的光晃了兩晃,再加上他現在看一切東西朦朦胧胧的,就連這暖黃色的光看起來十分暧昧。他下腹的火燒的越來越旺,心裏也越發的煩,他不知道這路的盡頭是什麽,卻又好像隐約的知道。莫無皺了皺眉,低聲道:“盤絲洞似的……”
果不其然,走到盡頭,空間寬敞了些,正中擺着一個八柱雕花架子床,拉着兩層紗質帷幔,透過那帷幔隐隐約約能看到裏面躺着一個人,床下散着一件外袍和一條腰帶,燈火昏暗朦胧,整個場景透着一股濃濃的情色味道,将莫無小腹下的那團火勾的更厲害。
“色是刮骨鋼刀,刮骨鋼刀啊……”莫無頭上冒出一層又一層的汗,他皺着眉往後退了兩步,嘆口氣,閉了閉眼,心裏又不知怎麽想起來件事,輕笑一聲,低聲嘟囔:“難不成那人時時刻刻的帶着《清靜經》就是預防這一出?也對,長成那個樣子,怕是這樣的事該也遇見過不少……”
他撐着清明默念起《清靜經》來,待到靈臺裏将沖将上來的濁氣散開了些,這才重新睜開眼睛,打算原路退回去,可這一睜眼,整個人就像木頭一樣釘在原地,小腹的火宛如被兜頭潑了一桶的油,轟的一下将腦子裏的清靜經燒的渣都不剩。
只見那幔帳不知和時拉了開,雪白的床單之上斜卧着一人。烏發如瀑,散落在雪白的床單上,衣襟半遮半褪,露出一半的前胸和腿,那膚色白的簡直有些透亮,像是上好的羊脂白玉,涼而潤,勾着人小心而虔誠的去細細撫摸,而那張臉——
那張臉,縱使莫無與他相處了不短的時間,縱使半正經半不正經的叫了那麽久的“表兄”,縱使那人溫潤清雅的氣質已然牢牢的刻在莫無腦子裏,可乍然在如此景象中見到,莫無依舊僵在原地,震得三魂七魄都不知飄到了何方。
“色是刮骨鋼刀,”莫無輕聲道:“絕色如斯,千刀萬剮又如何……”
一雙醉人的眼靜靜望過來,眼中水色氤氲,帶着一層滿是欲色的霧氣,那張平日裏總是淺淺的彎出一個弧的薄唇微微張着,豔如鮮血,是開在雪地裏的致命曼陀羅,讓人控制不住的想肆無忌憚又虔誠至極親吻。他輕而細的喘息着,裸露了一半的胸膛緩緩起伏,而那細細的喘息聲音傳到莫無的耳朵裏就變成了無法抗拒的鈎子,勾得他三魂七魄都出了竅,整個人不由自主的往前移。
莫無腦子裏僅存的一點神思不停的在重複一個問題——怎麽會有這樣的人呢,這世上怎麽會有這樣的人呢?
昏暗暧昧的空間裏濃濃的情`欲氣息不斷蒸騰,那人衣裳淩亂的窩在床上,勾起人心底一時淩虐的欲望,想沖上去用力的壓住他、狠狠的吻他、聽他發出求饒的嘤咛、看他那羊脂玉般白淨的肌膚泛起潮紅。可明明是這樣一個情`色醉人的景象,那人身上卻又好似沒有半分煙火氣,似是一株潔白而不染塵埃的風蘭,神聖而不可方物。
莫無不收控制的往前走着,還未到近前,床上那人忽而輕喘一聲,雪一般的身子不安的動了動,身上半遮的衣袍随之一動。那一聲輕喘傳到莫無耳朵裏就像是砸進去一道驚雷,周身的火騰的一下将他淹沒至頂,最後一絲清明也被燒了個幹淨——他覺得自己變成了一只最原始的獸,渾身上下只留下身體的本能,那是人類最原始的欲望,是埋藏在這身體最深處的、無法抗拒的沖動和情愛。
莫無失了魂,微微俯身,碰上了那張豔麗至極的唇。那人的唇很軟,甚至有些甜,勾的人将那吻不斷的深入一些,再深入一些。這個吻缱绻至極,讓人恨不得溺死在裏面。
那人被吻得動情,雙目失神,嘤咛一聲,身子軟的好似一汪水,手指輕動,緩緩朝着莫無身下伸去。
就在即将碰到的前一刻,手腕忽而被人抓住。莫無依舊輕柔的吻着,片刻之後才往後移了些,似是有些不舍。
他同那人隔着不近不遠的距離,眼神看起來依舊溫柔而多情,只是再沒了半分情欲。他的聲音沉而穩,帶着一絲啞,又帶着三分涼意,緩緩道:“——下一步之前,不如我們先來聊聊,你是誰?”
作者有話要說:無論莫無做夢夢見了什麽,都不能改變他才是受的現實。
嗯,為莫天師默哀一秒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