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1)
賀書淵呆的茶鋪, 離三文包子鋪,還有些距離,等到他快步走進三文包子鋪裏時, 就見剛才那個衣着華麗,容貌秀美的少女, 正抱着當初把自己袍子往嘴裏塞,被包子鋪的老夫婦兩人撿來的髒兮兮的小男孩, 微紅着眼圈, 用手裏的帕子,給他一下一下擦着小臉。
而剛才跟在她身後, 氣勢洶洶沖進來的,其中一個穿着體面的婆子,正指着擠在一起,瑟瑟發抖的老夫婦倆,高聲斥着:“你們兩個賤民, 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連京城戶部尚書家的公子, 都敢往回拐, 還把我們家小公子,糟蹋成這個樣子, 不把你們送進大牢…”
“無憑無據的,你憑什麽說,是他們拐了你家的公子,而不是好心救了你家走丢的公子?!”賀書淵眉心微蹙, 上前一步,站在那個婆子和包子鋪的老兩口中間,神情有些不悅的朗聲說到。
還沒等那個正破口大罵的婆子反應上來,被賀書淵擋在身後吓得瑟瑟發抖的老兩口,便已經認出了他,有如找到了救命稻草般,猛地向他撲了過來,一人拽着他一個袖子,神情委屈,而又焦急的高聲喊到:“公子,你來的正好,你可要給我們證明啊,這小公子可不是我們拐來的!”
那婆子這時候,才反應上來,不由得退後一步,上上下下的打量了賀書淵一眼,見他穿戴的俱是普通貨色,不由得從鼻中發出一聲冷哼,神色不屑的開口問到:“你又是哪個?難道是跟這兩個拐子一夥的,你又憑什麽證明,他們不是故意拐走我家小公子的!”
“我是半月前來這裏吃過包子的客人,你家小公子還曾把我的袍子,塞到嘴裏啃,那時他們夫婦倆,就已經跟我說了,這個小孩,是他們夫婦兩人撿來的,試問,哪個拐子,會到處告訴別人,他們拐來的孩子,是撿來的?又有哪個拐子,會把自己從外面拐來的孩子,放在自己店中,随便玩,也不拍被人看了去的!”
賀書淵之所以會給三文包子鋪打廣告,一個是為了給自己的廣告事業,起示範性作用,另一個原因,除了是為了實現自己當初的承諾,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想要幫這個可憐的小男孩,找到親人。
雖說,當初,那個老婦人,就已經說過,看這個孩子的穿戴,定然是個富家少爺,賀書淵也确實怕他們老兩口會吃虧,這才故意守在這裏,想着到時候,可以幫上一二。
可是,沒成想,這個小孩,竟然會是京城戶部尚書家的小公子,倒是讓賀書淵暗暗的心驚。
不過,不管這個小孩,到底是誰家的公子,事情因他而起,他也斷不能讓這兩個老夫婦,因為這件事情,而受了牽連。
因此,雖知對方地位顯赫,權柄滔天,賀書淵卻還是依然選擇站了出來。
而站在他對面的那個婆子,則是萬萬沒有想到,在自己已經自報家門的情況下,竟然還會有人沖出來,主動招惹她們,一時間,被他這番有理有據的話,問得噎住了,竟不知該如何回答。
不過,她們要是能夠跟平頭百姓講理的主,也就不會是戶部尚書家的奴仆了,因此眼睛一立,正要轉頭喚人,去官府叫人來,管他三七二十一,全部抓回去再說時,卻見站在她身後,正給那個小男孩擦臉的美貌少女,擡頭掃了眼圍在包子鋪門口,看熱鬧的人群後,突然開口柔聲說到:“這位公子說的極是,倒是我們一時情急,差點冤枉了這對好心的老夫婦!”
她的聲音輕柔雅致,有如一片羽毛,輕輕飄入人的耳朵,酥酥麻麻間餘音繞梁,讓人忍不住想要聽得更多。
周圍圍觀的人群,剛才還在竊竊私語的讨論着,如今竟然被她那獨特優美的嗓音所吸引,竟漸漸的安靜了下來。
那少女微微一笑,又繼續開口說到:“這段時間,辛苦你們夫婦倆照料我弟弟了,今天來的匆忙,也沒什麽準備,這裏是些小小心意,還望二位不要嫌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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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她的話,站在她身邊的丫鬟,便十分乖覺的上前一步,從荷包裏拿出三個做工精致的筆錠如意的金锞子,伸手遞了過去。
那金稞子不僅打得極其精致漂亮,更是每個都大約有二兩左右的樣子,折合成銀子,約莫也要有六七十兩的光景,可是,卻被她随手便賞了人,圍觀的群衆不由得紛紛驚嘆出聲。
那包子鋪的老夫婦倆,更是從來也沒見過金子,就更別說打得如此精致的金稞子了,此時更是吓得連連擺手,不停的向後退去,根本就不敢伸手去接那丫鬟遞過來的金稞子。
不過那尚書家的小姐,卻不再理他們,而是将懷裏剛剛被他擦幹淨的小男孩,轉身遞給身邊的乳母,又轉過頭來,對賀書淵盈盈一拜,柔聲道:“今日多些公子仗義執言,才讓我們沒有犯下大錯…”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卻被剛剛從她懷裏被挪到乳母懷裏的小男孩,伸出小手,拽住了衣服,拼命的拉扯着,差點把她的衣服拉破,一邊拉,還一邊嘟嘟囔囔的喊着,“姐姐抱,姐姐抱!”顯見着是與她感情極好,不願意讓乳母抱,非要讓她繼續抱着。
那小姐被他這樣拉扯,差點在人前出醜,也不着惱,只是擡起纖纖玉手,動作溫柔寵溺的揉了揉他的小腦袋,沖賀書淵歉意的笑了笑。
她的一颦一笑俱是溫婉清雅,一舉一動更是端莊大氣,眉目如畫,動靜相宜,宛若從古畫上走下來的絕代佳人,看得自诩前世閱盡各色美女的賀書淵,也不由得心間微動,不得不承認,那些現代的美女,雖然容貌上并不輸于她,可是氣質形象上,卻是不及其萬一的!
原來這古代真正的的大家閨秀,并不像自己原先想的那樣,大門不出,二門不入,見到男人還沒開口說話,便已經紅了臉。
想到紅了臉,賀書淵不知不覺間,眼前竟浮現出沈世然那張,動不動就會羞紅的俊臉,不禁莞爾。
他這一笑,瞬時便沖淡了原先臉上的鋒銳之色,讓他那雙待着笑意的桃花眼,宛若含情般越發的漂亮,看得那小姐,也是微微一愣,随即便轉身又從乳母的懷中,接過一直不肯撒手,拽着她衣服的小男孩,對賀書淵微微點了點頭後,便帶着人向包子鋪外匆匆走了出去。
賀書淵看着她們一行人離去的背影,神色間若有所思,那京城戶部尚書家的小姐和公子,估計是回淮安府探親來的,至于為什麽會把金貴無比的小公子弄丢,讓他流落到包子鋪的老兩口手上,那就不是賀書淵應該操心的事情了,畢竟就像他們賀家,一個有些家産的普通家庭,都是勾心鬥角,雞飛狗跳的,就更別說什麽戶部尚書那樣的高門大戶。
站在賀書淵身後的包子鋪的老兩口,看着被剛才那個丫鬟,放到桌上的三個金燦燦漂亮極了的金稞子,神色間即是惶恐,又是無奈。
“你們就收下吧,沒事兒的!”賀書淵走過去,拿起桌上的那三個金稞子,回頭放到那老婦人的手裏,溫聲道。
“公子…這…這…”那老夫婦倆直到如今,其實也沒太搞明白,自己這個地處偏僻的小包子鋪,為什麽今天會突然多了這許多客人,一副不吃到他家包子,誓不罷休的模樣。
同樣也不明白,那被他們撿到了這許久的小男孩家人,怎麽就偏偏在今天這麽奇怪的時候,找上門來!
“我說過,再來時,會十倍百倍的奉還!”賀書淵留下這句話後,便轉身向包子鋪外走去。
那對老夫婦聽到他的話,雖然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麽,但是也突地明白過來,自己小店,今天這突然增加的客人,和找上門來的小男孩家人,都是出自他的手筆,不由得感動的熱淚盈眶,捏緊了手中的金稞子,竟猛地沖他的背影跪了下去!
老兩口感激的跪在地上磕了兩個頭,這才重新站了起來,他們不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什麽,可是,看在圍觀群衆的眼中,卻俱是驚訝不已,紛紛在心裏暗暗猜測,他們老兩口連剛剛那個京城尚書家的千金,都沒有主動去跪拜,卻沖着這個公子的背影跪拜,難道這個看似衣着普通的公子,竟然還是什麽了不得的人物麽!
賀書淵卻不管圍觀群衆或驚詫,或豔羨,或不解的目光,帶着站在包子鋪門口的初一,心情頗好的向外走去。
只是兩人才走出包子鋪不遠,便見常保從街那頭,滿頭大汗的快步跑了過來,在見到賀書淵時,不由得加快了腳步,跑了過來,喘着粗氣,沖他們二人斷斷續續的高聲說到:“少…爺,聚有綢布…綢布莊的門…門口,正在往…往馬車上裝東西,看…看樣子是要…要出門!”
賀書淵聞言一愣,随即便反應了上來,忙帶着初一和常保二人,快步向聚有綢布莊走去。
幸好,這三文包子鋪,雖然離聚有綢布莊,有些距離,卻并不太遠,等他們三人趕到聚有綢布莊時,那輛剛剛裝完東西的馬車,并沒有走出去多遠,三人正好與它走了個頂頭碰。
賀書淵帶着初一和常保,就那樣大刺刺的站在大路中央,攔住了那輛馬車的去路。
那趕車的夥計,正是賀書淵去店裏看帳那天,給他拿賬簿的夥計,此時看到他攔在路中央,不由得渾身一震,轉頭顫着聲,沖車廂裏高聲喊到:“掌…掌櫃的,東家,東家來了!”
坐在車廂裏的張德寶,一時間沒聽明白他的話,擡手撩起馬車車廂的門簾,嘴裏還抱怨着:“東什麽東家,這着急趕着路呢,胡扯什…”
他的話還沒說完,便已經看見了攔在路上的賀書淵三人,不由得也是渾身一震,驚訝的瞪大了眼睛!
“張掌櫃,這是着急去哪啊?”賀書淵語氣涼涼的開口問到,一副你可別騙我,你做了什麽,我全都知道的模樣,讓張德寶的額頭上,瞬間便冒出了冷汗。
不過,心慌歸心慌,他的反應卻是不慢,趕緊從馬車上跳了下來,賠着笑臉打岔道:“哎呀,怎麽這麽巧,四少爺,您這是要去哪啊?”
賀書淵卻并不答話,只是冷笑的看着他。
張德寶見今天大概是不能蒙混過關了,只能硬着頭皮,繼續賠着笑道:“這不是給人家送貨去麽,四少爺如果有什麽事兒,不如等我送完貨回來,再好好跟四少爺說。”
他說完後,便想轉身上車,讓那趕車的夥計,強行把馬車趕走,畢竟只要沒有被抓個現行,那他就還有抵賴的餘地。
可惜,他剛剛轉身,便見跟在賀書淵身後的那個高壯漢子,已經站在拉車的馬旁,擡手拉住了那匹馬的辔頭,只要他不松手,他們的馬車,是怎麽也走不了了的。
“我看賬簿的時候,怎麽不知道,聚有綢布莊竟然還有需要用馬車,送貨上門的大單?”張德寶身後又傳來賀書淵涼涼的聲音。
這回還沒等他答話,趁他跟賀書淵說話的時候,爬上馬車的初一,突然一挑馬車車簾,手裏抓着幾件顏色各異的成衣,從車廂了跳了下來,同時嘴裏興奮的高聲喊到:“少爺,這馬車裏裝的根本就不是什麽布料,都是剛剛做好的成衣!”
“成衣?”賀書淵微微挑眉,看向神色慌張的張掌櫃,語氣冰冷的開口問到:“咱們聚有綢布莊竟然還能做成衣?賬簿上可是一件成衣都沒有賣過,張掌櫃可是真能耐!”
張德寶此時,臉上已經滿是豆大的汗珠,慘白着臉,不知道該說什麽好,要知道,偷竊東家財務,還被抓了個現行,東家要是追究起來,那他可是要蹲大牢的!
賀書淵見他那副模樣,知道他已經被吓到,便趁熱打鐵的上前兩步,走到他的身前,伏在他耳邊低聲道:“張掌櫃真是好心思,用着我賀家的店鋪,夥計和貨源,卻自己做那對縫掙錢的無本買賣,想來那寶應街上的王財主家,也不會是你唯一的客人吧!這許多年,你也應該沒少掙吧!”
那張掌櫃聽到他這番話,雖然不明白他說的對縫,是什麽意思,不過也頓時明白了,原來他今天來路上攔住自己,絕不是偶然,自己做的那點事兒,他竟然已經知道的清清楚楚,不由得驚訝的脫口問到:“你怎麽知道的?!”
“這也沒什麽難的,有什麽可不知道的,你自認為做的隐秘,可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要不是大戶人家,每到換季之時,便要為家中的下人,做換季的衣服,你也不會暴露的如此之快!”賀書淵看着他的眼睛,意有所指的緩緩說到。
賀書淵說的通透,寥寥幾句,來龍去脈,個中緣由,全都說的明明白白,張掌櫃的神情,瞬間便徹底的灰敗下來,再無一星半點兒掙紮的心思了。
賀書淵見火候已經到了,臉上的神色微霁,擡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稍稍放緩了語氣道:“張掌櫃有這番商業頭腦和才能,何不放到正地方上,好好經營一番,還怕不能做出一番大事業來?!”
“誰不想呢!可…唉!”張德寶聽到他的話,搖了搖頭,竟然驀地紅了眼圈,想當初,他心中也曾經有過一番雄心壯志,可是現實卻是殘忍的,他一個沒背景,沒家世的窮小子,又哪裏有人肯給他這個機會呢!
就算他費盡心機的從一個小夥計,爬到了掌櫃的位置上,也只能在這個位置偏僻,不受重視的店鋪裏主事,根本就無法有所作為,時間長了,他也就息了有所作為的心思了,暗地裏做些手腳,自己掙些錢,也就罷了。
這麽多年,也沒人發現,誰知今天,卻被四少爺抓了個正着,也是天意了吧!
“如果,我給你個機會,你還有當初的雄心壯志了嗎?”賀書淵見他這幅模樣,知道他心中所想,不由得笑了笑,看着他繼續開口說到。
“真的嗎!”張德寶沒有想到,他抓到自己的現行後,不僅沒有追究,竟然還要給他一個更大的機會,不由得渾身一顫,不敢置信的看向賀書淵。
“真不真的,張掌櫃可以聽我說完後,自己判斷!”賀書淵自信的一笑,朗聲說到。
“好,好,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回店裏詳談!”不管賀書淵說的是真,還是假,肯給他機會就好,張德寶滿臉的喜色,忙不疊的拉着賀書淵,上了馬車,讓夥計掉頭,匆忙往聚有綢布莊去了。
那邊,待賀書淵走了以後,三文包子鋪很快又恢複了剛才的模樣,只是排隊的衆人,一邊拍着隊,一邊興致勃勃的讨論着剛才發生的事情,人倒是越聚越多了。
因為缺乏準備,沒有想到一下子,會有這許多顧客,很快,包子鋪裏準備的材料,就已經用盡了。
包子鋪的老兩口,只能十分歉意的,讓還在源源不斷趕來,排隊買包子的人,明天再來,結果,倒是無意間弄出了饑餓營銷的效果,讓那些從遠處看了報紙,特意趕過來,卻沒能吃上包子的人,越發的想要嘗一嘗,這傳說中好吃的不得了的包子了!
而那些吃過包子的人,雖然覺得包子确實好吃,可是也沒到讓人遠遠的趕來,特意排隊的地步,可是如今能吃到包子的人是少數,很多人想吃,還吃不到呢,心中便隐隐有些得意起來,不免跟人四處吹噓。
因着舒意報在山陽縣流傳之廣,弄得最後,沒有吃過三文包子鋪的人,好似出去跟人聊天,都要矮上一頭般,不管愛不愛吃包子的人家,也都要去鋪子裏,買上幾個嘗嘗。
當然,也有人嘗過以後,因此喜歡上了三文包子鋪的包子,時不時的就會去買上幾個,打打牙祭。
總之,不管是出于什麽原因,三文包子鋪的生意,确實是好的讓那些大酒樓都忍不住眼熱,這就是廣告的效應!
這種廣告效應,對于普通群衆來說,不過是看個新鮮和熱鬧,但對于那些精明至極的商人來說,卻是莫大的商機!
很快,便有人找上了恣意書坊,借着要大批買書的由頭,進了鋪子,将前來接待的宋掌櫃,拽到後院,伏在他的耳邊,像特務接頭般,神秘兮兮的說,要在他們書坊印的舒意報上,印個宣傳像三文包子鋪那樣的東西,來宣傳自己的店鋪,說完後,便往宋掌櫃的衣袖中塞銀票。
之前三文包子鋪的宣傳效果,宋掌櫃也是知道的,其實心裏正盼着,有人能像四少爺說的那樣,來找自己,要求印四少爺口中那個所謂的“廣告”,不過他倒是沒有想到,如今竟然不僅真的來人要印了,而且還來得如此之快。
雖然心中萬分激動,但是此時對賀書淵已是心服口服的宋掌櫃,心中卻牢牢記得賀書淵之前交待他的話,将那人塞進他袖中的銀票,推了回去,笑着說到:“公子不必如此,只要真的是東西好的店鋪,我們都是可以幫着宣傳的,只是要在我們舒意報上印廣告的鋪子太多,我們總要有個篩選的方法!”
“廣告…不錯,不錯,廣而告之,這個名字好,這個方法好!”那人雖然被宋掌櫃拒絕了,可是聽了他的話,不僅沒有生氣,反而面有喜色的頻頻點頭,似是對宋掌櫃的話,十分的認同。
那人在感慨了兩句後,又忙對宋掌櫃開口問到:“那你所說的這個方法,到底是什麽?又需要我們做些什麽?”
宋掌櫃見他沒有生氣,反而一臉感興趣的模樣,心中也是暗暗松了口氣,也忙開口回到:“公子只需将你要宣傳的鋪子情況和你想要出多少銀錢的廣告費,都寫在一張紙上,交給我們就行了,等我們綜合了其他想要印廣告的鋪子的情況後,再最終決定印哪幾家鋪子的廣告。”
“妙啊!”那人一聽宋掌櫃的話,不由得眼睛一亮,又再次湊到宋掌櫃耳邊,低聲說到:“宋掌櫃,你可真是個妙人,竟能想出這諸多的奇思妙想,如今窩在這個小小的書坊裏,豈不是委屈你了,不如跟我回去,我定不會虧待了宋掌櫃你…”
“咳…咳…”宋掌櫃被他的話,驚得一陣幹咳。
他哪有那個能耐啊!他要是真能想出這許多奇思妙想,又怎會在這書坊裏窮苦了這麽多年,連飯都快要吃不上了!
再說,你這一副誘拐良家婦女私奔的語氣,是要鬧哪樣啊!
“別,你可別這麽說,我…”宋掌櫃連連擺手,剛想說,我可沒有那個能耐,你找錯人了,結果,卻突然想到,四少爺曾經說過的,不要說這些想法,都是他想出來的,以免有人上門去騷擾他,打擾了他讀書,因此只能把後半句否認的話,又默默地咽了回去。
那人以為他只是還要考慮條件,也不以為意,在絮絮叨叨的承諾了諸多優厚的條件後,才寫好了宋掌櫃說的那張紙,小心翼翼的折好,塞進宋掌櫃的懷裏,一步三回頭,十分不放心的走了。
類似這樣的事情,在恣意書坊裏,時不時的就會上演一回,書坊裏的夥計和印書工匠們,從最初的奇怪納悶,到後來的習以為常,見怪不怪,也不過就只是用了一天多的時間。
就在山陽縣的人們,還熱衷于每天去三文包子鋪,排隊買包子之時,下一期的舒意報,卻又如期而至。
拿到報紙的人們,再次驚奇的發現,這一期的舒意報上,故事上方那個“吃穿玩用,最好淘”的幾個醒目的大字下,赫然又有了新的內容!
除了兩個個位置稍稍有些偏的胭脂水粉店和繡品店外,還有一個什麽淘寶閣的店鋪,最為引人注目。
那淘寶閣,也不介紹具體是賣什麽的,只是含含糊糊的寫着“你想擁有淘到獨特寶物的樂趣嗎?來淘寶閣吧,定能讓你滿意而歸!”
他這含含糊糊,語焉不詳的話語,反而勾起了人們的好奇心,都不禁紛紛猜測,那個淘寶閣到底是做什麽。
等到把故事聽完後,就有人坐不住了,非要去那淘寶閣看看,到底是個什麽地方。
人們三五成群的結伴坐着馬車,來到了一樓挂着聚有綢布莊招牌,二樓才挂着淘寶閣的店鋪前,一時間,竟不知這淘寶閣,到底要從那裏進去,只能有些奇怪的下車,走進聚有綢布莊,去找夥計詢問,誰知,卻再次得到了讓他們瞠目結舌的答案!
“是這樣的,我們樓上的淘寶閣,采取會員制,各位客官只要在一樓的聚有綢布莊,消費一百兩以上的銀子,就可以獲得二樓淘寶閣的會員,上去淘寶閣,挑選各位心儀的寶貝!”
夥計的回答,讓前來詢問的人,俱是莫名其妙,心中納悶,不就是一個賣東西的鋪子麽,怎麽竟然還會有這麽匪夷所思的規矩,人家別的鋪子,都是恨不得招攬更多的客人,他這個淘寶閣倒好,偏偏把人往外推,不是什麽會員的,竟然連進,都不給進,這不是有病麽!
有些人不禁面露忿忿之色,轉身拂袖而去,嘴裏還不滿的低聲咒罵着。
可是,也有些好奇心重的人,卻是忍不住在聚有綢布莊夥計的介紹下,看起了鋪子裏的布料。
反正布料總是要買的,如果價格公道,在哪家買,還不是都一樣,又不是要平白拿出一百兩銀子來給人。
結果這一看,可是不要緊,原來這聚有綢布莊,也與一般的綢布莊,截然不同!
它不像別的綢布莊那樣,分門別類的擺着幾種不同的面料和花式的布料,而是五花八門,各種面料花色的布料,各式各樣,天南海北,哪的布料都有,甚至還有兩匹,一看就是少數民族手染出來的藍色印花土布!
一般的綢布莊,考慮到成本的問題,幾乎都有固定的上貨渠道,通常只能賣那幾種布料,所有的變化,不過就是跟着潮流時興,變化些花樣罷了,哪像這個聚有綢布莊,布料的種類,簡直讓人眼花缭亂,倒有一種,只要逛這一個鋪子,就能把天下的所有的布料,全都買盡的架勢,讓人怎能不燃起興味!
進來逛的人們,東看看,西瞧瞧,這個布料來點,那個布料來點,逛得起勁間,不知不覺就已經花上了不少銀子。
一時間,倒是有幾人有錢人,不察覺的,就已經花到了一百兩銀子,在聚有綢布莊夥計的提醒下,到櫃臺登記了姓名,辦了張做工精致的會員卡,在夥計熱情的引領和一樓衆多沒有會員,無法上樓的人群的注視下,得意洋洋,昂首挺胸的上了二樓的淘寶閣。
那些之前因為氣憤或是不舍,而沒有成為會員,無法上樓的人,此時在那幾人得意炫耀的目光中,無端端的,就自覺比人低了一等,不由得一陣氣結,不忿的紛紛慷慨解囊,誓要也上那二樓的淘寶閣裏去,證明一下,自己不是花不起這一百兩銀子!
結果,這花錢買貨的人一多,就又發現問題了,那天南海北哪都有的布料,竟然每種只有那麽幾匹,有的甚至就只有那麽一兩匹,這會兒,已經被人買光了!
人心往往如此,東西放在那裏,有多是,大家誰都不想買,可是,一旦說那個東西,只有那麽幾件,手快有,手慢無,人們就會下意識的想要去哄搶。
更何況,聚有綢布莊裏的東西,原本就不是市面上常賣的東西,這會沒有了,一時半會兒的,可就真找不到地方去買了!
瞬間,聚有綢布莊裏,就變成了一副現代商場季末清倉大甩賣的熱鬧模樣,進來的人,都忙着搶購自己看中的布料,那熱火朝天的模樣,讓看了舒意報,源源不斷趕來尋那淘寶閣的人們,也不禁不自覺的進入了搶購模式。
至于那些上了二樓淘寶閣的人,在驚訝之餘,就更加的樂不思蜀了。
因為上了二樓,有一個通闊的大廳,大廳裏擺着一排一排的貨架,貨架上琳琅滿目,不僅有一些全國各地稀奇古怪的特産和寶貝,甚至還有幾件從外國流進來的諸如玻璃高腳杯,葡萄酒,紅綠寶石等,十分稀罕的物件,晃得人眼花缭亂,應接不暇。
看着貨架上這些,有的連見都沒有見過的東西,就那樣大刺刺的擺在那裏,讓人随意把玩挑選,那最先上樓來的幾人,不禁有些遲疑的,向帶領他們上來的夥計,出聲問到:“這些擺在貨架上的東西,都可以随意把玩挑選?你們也不怕讓人弄壞了去?”
那夥計聞言,擡手指了指牆上貼着的價目表,笑着回到:“是的,這屋裏所有的東西,各位客官都可以随意把玩挑選,在牆上的價目表中,每件貨物,都是明碼标價,如若有所損壞,按價賠償就好。”
幾人在他手指的指引下,這才注意到牆上貼着的價目表,不由得饒有興趣的走到近前,看了起來。
也同時明白了,為什麽之前,一定要在樓下的聚有綢布莊裏,消費一百兩銀子,成為會員,才能上二樓的淘寶閣來了。
能随随便便就花得起一百兩銀子人,幾乎都是有頭有臉,有家有業的人,也不會輕易做出那偷偷摸摸的事情來,敗壞自己的名聲,倒不怕有人把這些寶貝偷了去。
而且剛才帶他們上來的那個夥計,也不離開,就站在大廳旁,看着衆人,一副有事兒,可以随時吩咐我的模樣,其實,大家心裏都知道,他這也是變相的在看着幾人,不過,這也是應有之義,倒不至于讓那幾人反感。
樓下陸陸續續的有人上來,上來後,都俱是要先感嘆一番,再在那個夥計的解說下,跑到價目表前興致勃勃的先觀看上一番,再去那一排排的貨架間,挨個看過,買不買的倒是另說,這眼瘾,卻是先過了個夠。
有那麽幾個興趣相近之人,逛着逛着,就逛到了一處去,聚在一起,拿着幾個同時感興趣的東西,興致盎然的評頭論足起來,不一時,竟說得有些口幹舌燥,即累且渴,可是卻又正聊到興頭上,實在不舍得就這樣離開。
正在這時,幾人就見有個夥計,領着兩人,進了大廳旁的雅間內,随後竟有夥計送了茶水和點心進去!
幾人不由得一拍腦門,直道自己糊塗,也相攜着向另外一間雅間走去。
誰知,幾人剛剛走到門口,卻被夥計攔了下來,這才知道,要進大廳旁的雅間,有免費的好茶喝,精美的點心吃,是要在這淘寶閣裏,消費一千兩銀子以上,才有的高級會員的待遇。
并且,這高級會員,不僅在店鋪裏有這些特殊的待遇,回家後,店鋪還會定時将貨品名錄送上門去,鋪子裏有什麽新上的寶貝,第一時間就會知道,也許在別人還不知道,有這麽個東西的時候,就已經提前買了去,這待遇,倒真真是讓人心動。
然而一千兩銀子,确實不是個小數目,幾人聽了,俱是面面相觑,一時間即不好意思說自己嫌貴,又不好意思重新退回去,讓人笑話,倒有些進退不得的僵在了那裏。
倒是将他們攔下來的那個夥計,十分的機靈,見幾人臉上露出為難的神色,便擡手做了個請的姿勢,笑着說到:“各位客官也不用着急,再好好逛逛,等看到什麽中意的東西,再花銀子不遲,反正這一千兩銀子,是可以累計計算的。”
衆人聞言,忙紛紛點頭稱是,轉身回了淘寶大廳,又興致勃勃的看了起來,心裏想着,“等到看到什麽好東西,定要把它買下來,等升完高級會員後,以後再和興趣相投之人,一起來這裏淘寶,就可以邊喝茶,邊品評,豈不是人生一大樂事!”
剛剛扮作高級會員,一起進了雅間,躲在裏面,偷偷向外張望的初一和常保,也被外面的盛況,驚得面露驚詫之色,他們也完全想象不到,少爺不就是印了個什麽報紙的東西,免費發放麽,怎麽就成了如今這幅,讓人上杆子來花錢,還高高興興的模樣了?!
而同樣看着店裏越來越多的客人,再看看手裏白花花銀子的聚有綢布莊的掌櫃張德寶,原本就極小的眼睛,此時簡直快要笑成了一條縫了,誰能成想,四少爺跟他說的驚人的計劃,竟然這麽快,就已經成真了呢!
不知道賀書淵前期做了多少準備工作的張掌櫃,只覺得自己之前簡直是有眼不識泰山,竟沒看出來,四少爺竟然還有這樣的能耐,不僅有這樣奇特的商業頭腦,更是真的将這個,他聽起來都覺得不可思議的計劃,給實現了!
一想到,自己曾經竟然還想要欺騙四少爺,張德寶就不禁額頭冒汗,幸好,四少爺為人寬厚大度,沒有跟自己一般計較,自己以後可再不能犯這樣低級的錯誤了!
況且,像四少爺這樣,即使他已經犯過錯,卻還肯給他機會,信任他,讓他能夠獨立施為,一展拳腳的東家,真是提着燈籠,都找不到啊!
笑得臉都疼了的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