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方念遲疑了一下,立刻拿起手機給陳忱打電話。第一個電話沒打通,但很快陳忱給他回撥了過來。
他的聲音有些疲憊,剛接通,不等方念問就主動把現狀說給方念聽。
“給秦珏做了血檢,确實懷孕了。他完全拒絕和我溝通,問他什麽都不說。”難得也有陳忱感到束手無策的時候。但事實上,秦珏這樣處理确實有點道理,他拿捏了陳忱并不想主動把事情鬧大的心态,又仗着陳忱是個文明人,不會對他做什麽,所以消極應對,非暴力不抵抗,搞得陳忱無從下手。
然而,更令陳忱感覺到棘手的是聽了這些話的方念也開始沉默以對。
他不得不追問了一句:“念念,你在想什麽?”
方念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他還是很相信陳忱的,但是理智好像和感情談不攏,實話實說就是,他現在心裏像塞了塊鐵,又沉又冷,還讓人直犯惡心。
陳忱多問了幾句,方念還是不開口,他也就不再追着問了,兩個人都沉默着,好在誰也沒挂斷。
“……你今晚還過來嗎?”安靜良久,方念換了一個無關的問題。他不是不想處理秦珏帶來的這些烏七八糟的事情,而是已經失去了章法。心裏隐隐有一個毫無理智、歇斯底裏的人格在躍躍欲出,但這不是方念,不是這個一直很懂得體諒人、很和順溫柔的方念,所以他只能牢牢鎖住心裏的那把鎖,假裝看不到,假裝自己不在意。
陳忱幾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沒有回答,反而發問:“你想我過去嗎?”他吃不準方念到底心情如何,既害怕刺激到方念又實在想要和方念待在一起,只好把主動權交給對方,問方念到底怎麽想。
方念怎麽想呢?他沉默半晌,把電話挂了。
這一晚注定無眠,方念在床上輾轉反側,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秦珏拿得出的只有一張照片,懷孕雖然是事實,可是說是能和陳忱扯上關系就太牽強了。無論是從陳忱的人品來說,還是秦珏顯然極富目的性的态度來說,他都應該相信這是一個謊言,而且還是個拙劣蹩腳的謊言。
然而人心難測,有時候連自己都無法控制,在他一遍一遍給自己洗腦的同時,心底另一個聲音卻悄悄地說着截然不同的意見,雖然很輕很輕,可是怎麽也忽略不了。
那個聲音說:如果這真的是陳忱的孩子呢?就算是酒後無狀,就算秦珏不懷好意,可是只要有一點可能,這是陳忱的孩子呢?
這個可能像毒草一樣糾纏着方念的心,怎麽也無法把這個念頭拔除。
天亮的時候,方念終于有些迷糊了,然而還未睡熟,猛然驚醒,卧室裏竟然有人聲!
“念念別怕,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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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彈坐起來,面色略有驚恐,陳忱趕忙出聲安慰他,又把臺燈按亮。
方念這才緩了臉色,緩緩地靠向床頭,疲倦地看着陳忱,心疼地說:“你怎麽這個時候過來了?一晚上沒睡?”
陳忱指指方念眼下的淤青,說道:“你不也是?算了,他不肯說,我又不能對他怎麽樣,看到他也堵心,不如來守着你。”
方念拉着被子靠坐在床頭,不說話,臉色郁郁,沉郁的心情已經藏不住了。
陳忱脫了外套,坐到他身邊,隔着被子捏住他的手,盯着他的眼睛說:“不論你在想什麽,我希望你都不要繼續想了。秦珏如果堅稱孩子是我的,請他拿出證據,否則,他的話你一句也不要聽。”
陳忱說的沒錯,可還是那句話,想法和念頭又怎麽控制呢?
方念垂着眼睛,盯着陳忱的手看,吞吞吐吐地說:“如果……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有一個孩子?”
陳忱皺緊了眉,聲音略微嚴厲了起來。
“什麽意思?”
方念還是不看他,低垂着眼睛,倒也不說話了。
其實陳忱未必不懂他的想法,但他沒想到方念會在這種時候、在這種問題上鑽牛角尖。
“方念,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你最好別說出來,”陳忱整個人都坐正了,眉頭微皺,一雙顏色略淺的眼睛緊緊地盯着方念,頓時散出些許壓力,“你最好想都不要這樣想。別說這個孩子跟我沒關系,就算有也是不被期待的。特殊基因已經是像詛咒一樣的枷鎖了,你還要屈服在奇怪的繁殖欲望之下嗎?有沒有孩子很重要?”
方念素來不擅長遇人争辯,更不要說面對陳忱了,但這個晚上如此反常,也許是失眠和驚醒讓他失去了自制力,又或者疲倦放大了他的焦躁,他難得頂了陳忱一句:“是嗎?也許我就是一個不被期待的小孩。”
“方念,你怎麽!”陳忱都要忍不住說重話了,到底住了口。
方念沒有錯,無論是因為孤兒的身份而敏感,還是因為沒有生育能力而自卑,又或者在感情中沒有安全感而感覺動搖,這都不是方念的錯。愛一個人注定要包容他的缺點,才只能擁有他的美好,他喜歡方念的甜軟乖巧,喜歡方念的溫柔體貼,感激着這麽多年來方念無望但堅持的守候,就不該因為這些優點的反面特質而指責方念。
“算了,”陳忱嘆了一口氣,“随你怎麽想,等我把秦珏搞定了再來好好和你搞腦子,我真是不信不能把你寵壞了!”
豪言壯語言猶在耳,陳忱怎麽也沒想到,抱着自己的Omega睡了一覺,醒來卻懷裏空空如也,沒了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