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K+夏目友人帳

轉眼已是深秋。十月十日的那天,四月一日君尋忽然來拜訪HOMRA。穿着高中生制服的男生尴尬的站在酒吧門口,撓着頭不好意思的對草薙出雲說,那個,我找不知名小姐。

“你是那天那個人吧……不知名小姐在樓上,請進吧,我去叫她。”

在草薙說出“請進吧”三個字時,四月一日身後忽然出現了一個老者,穿着老式和服,戴着一頂竹編鬥笠,一手提着一盞紅燈,低着頭對草薙出雲行了一禮。

“那麽,老夫叨擾了。”

四月一日看着草薙疑惑又微帶戒備的眼神,尴尬的移開了視線。

“那個……事實上,是這位有事找不知名小姐,拜托我帶他來。”

“因為老夫如果不被人答應進屋,就進不來。所以拜托了這位小哥幫忙。”老人摘下了鬥笠,他生着一個非常古怪的鼻子,“我家主人有信要轉交那位小姐,有勞先生通傳了。”

草薙想了想,微笑着伸出手來。

“那麽,把信給我,我去交給不知名小姐。”

***

草薙出雲進來的時候,少女正側坐在周防尊的腿上,窩在他懷裏看書,周防尊懶懶的靠在沙發靠背上,盯着天花板發呆。陽光透過玻璃窗,從他們背後照射過來,兩人的輪廓被鍍了一層金邊,他的手松松環着她,她溫順的靠在他懷裏,窗邊那盆由女孩親手種下的紅罂粟,迎着清風日光搖曳,花朵被映照成不真實的色澤,這一幕唯美的仿佛日劇裏的鏡頭。

草薙晃了晃神,回過神來忍不住咳嗽一聲,周防尊只是懶洋洋的掃了他一眼,女孩放下手裏的書,歪着頭看着他。

“草薙先生?”

草薙出雲将一封信遞給少女。

“給我的?”女孩有些奇怪,拆開了信,“敬啓……”

她的話聲漸漸小了下去。周防尊看了一眼信紙,不由得皺起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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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什麽?”

草薙出雲也探頭看過來,頓時囧了。

“這不就是一張鬼畫符嗎?你居然能看懂?!”

“真是失禮的人類!居然說主人的信是鬼畫符!無知!那可是妖怪的文字!”

老人憤怒的聲音在樓梯口響起,草薙回頭一看,鼻子奇怪的老頭那兩撇胡子都氣的向上翹起。他狠狠的對着幾人哼了一聲,臉部開始變化,鼻子伸的更長,耳朵向上變尖,眼角高高的吊起,眨眼間就變成了妖怪的模樣——

“天狗?!”

四月一日君尋跌跌撞撞的從後面跑過來,一把拽住天狗老頭,尴尬的哈哈哈笑,額角青筋卻不住的跳着。

“那個,老爺爺,你不是答應我了,帶你進來之後你絕對不會對這裏的人出手嗎?”

“……老夫暫且看在你的面上!”

天狗憤憤的收了武器,在地上跺了跺,皺着眉瞪着少女,将手上提着的紅燈憤憤往前一遞。

“憑着這個燈籠你可以自由出入森林,但僅限于紅葉賀當日,主人的邀請老夫送到了,就此告辭!”

一陣狂風呼嘯而過,風停時,老頭已經消失了蹤影,只留下窗邊花影搖曳。

草薙出雲目瞪口呆的看着少女。

“他到底是來幹嘛的?”

女孩皺着眉看着紅燈,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片段。

【“壬生大人的花宴?”

身着白色狩衣的男子将蝙蝠扇抵在薄施了胭脂一般的唇邊,一笑。

“那在妖怪間乃是赫赫有名的盛宴。能得到那位神靈的青睐,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呢,小小姐。”

一邊說着,男子一邊拿起那盞妖怪放下的紅燈,饒有興趣的在手中把玩。

“用紅燈作為邀請函,那位大人倒真是風雅。”】

片段結束。

她怔怔的看着手上的信紙。胭脂色的信紙上別出心裁的灑了細微的金粉,猶如落着日影的紅葉,妖怪的文字被人用優美的字體寫來,流麗飄逸。

“敬啓

自昔日一別,卻不知光陰如白駒過隙,已是滄海桑田,故人多不知何往。

今忽聞君猶在此,大喜之餘惶惶然不知何處。憶及舊事,心下惘然。唯願與君共飲濁酒一杯,寥慰離情。

紅葉照山美不勝,亦照往來行人袖。吾已掃榻恭迎君至。

壬生敬書”

這封信的大概意思就是,自從當年與你離別之後,卻不知道時間就像白駒過隙,轉眼之間已是多年過去,世間一切都變了模樣,從前的友人很多我都不知道他們去向。現在忽然聽說你還在這裏,心裏非常歡喜,之後卻有些心慌了,不知道該怎麽自處。想起以前的事情,心裏很是惆悵。只希望你能來,讓我和你一起喝幾杯酒,來稍微慰藉一下我的別離之情。紅葉照着山坡的樣子真是美不勝收,也映照着山間往來的行人的衣袖,我現在已經準備好一切恭敬的等待你的到來。

“這麽說來,這位‘壬生大人’認識你嗎,不知名小姐?”

草薙出雲摸着下巴思考,少女歪着腦袋,回想着剛才腦海裏閃過的影響,遲疑着應了一聲。

“……我不确定,不過,好像是認識的。”

那個白衣的男子,又是誰呢?

一只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肩,周防尊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帶着他一貫的慵懶味道,低沉而磁性。

“想知道的話,自己去看不就行了。”

男人有力的手臂将她圈在自己的懷裏,下颌擱在她的頭頂。少女依偎在他寬厚的胸口,那是一個略帶煙草味道的火熱懷抱,讓人覺得無比安心。

“我跟你一起去。”

他說。

***

十月十日,傍晚。

黃昏時分,逢魔時刻。

似乎是怕少女不知道該怎麽去往森林一般,壬生派來了接人的胧車【一種妖怪,狀如牛車,前面頂着一張巨大的人臉,可飛行】,現在,少女正坐在胧車上,從周防尊懷裏向外看着遍布晚霞的天空。

橘紅的夕照映照着滿山紅葉,正是楓林如火,霜葉欲燃,似一匹華彩非凡的錦緞,一直迤逦到天邊,與絢麗缤紛的晚霞相映生輝,有如魔幻。隐隐有樂聲與人聲傳來,胧車在空中一轉,向着那樂聲最鼎沸之處急速駛去!

胧車猛然停在了人群中央。不,不應當說是人群,而是……百鬼。

而端坐在最高的那棵楓樹葉蔭下的人,便是這片森林的主人,名為壬生的神靈。

他對着胧車一揚酒盞,微笑。仿佛還是當年初見少女時,那個俊秀而溫柔的神靈。

“好久不見。”

少女安靜的看着他,胧車粗長的黑發卷上她的腰,如同漆黑的手臂一般,把她放在地上。周防尊從車上一躍而下,站在她身後扶住她。因為她的雙腳不能站立,他幾乎是把她整個人抱在了懷裏。

而後,她輕輕搖了搖頭。

“很抱歉,壬生大人,我不記得您了。”

一旁正在彈琴的女子陡然錯了一個音。她惶恐的對着壬生低下頭去。

“萬分抱歉,壬生大人。”

“不必如此,淺蔥,繼續吧。你的琴聲不會因這一次失誤而蒙上瑕疵。”

壬生對女妖微笑。回過頭來再看少女時,眼神蒙上了淡淡的憂郁。

“所以,正如他們所說的,你失去了所有的記憶,對嗎?”

“沒錯呢,矶月之森的主人,壬生大人。這孩子什麽都不記得了。”

一道女聲從他們背後傳來,身着振袖和服的壹原侑子手執煙槍走來,四月一日在她身後咬牙切齒的舉着燈籠。

“原來如此。許久不見了,侑子小姐。”壬生輕輕颔首,對幾人伸手示意,“請坐吧。今日我邀請各位來,是共賞紅葉之美的。”

彈琴的女妖淺蔥繼續彈奏了下去,舞女開始翩翩起舞,百鬼喧嚣,興致高昂。壹原侑子坐在少女身邊,對她微笑。

“壬生大人是矶月之森的主人,這個森林裏生活着各種高貴的妖怪,而壬生大人就是這裏的神靈。他在妖怪間有着很好是聲望,每年他舉行的宴會,都是妖怪們的盛事。偶爾也會邀請有緣的人類來。據說千年之前,連安倍晴明都曾受到他的邀請。”

随着太陽漸漸西沉,百鬼也漸漸到齊,少女曾見過的天狗點燃了火炬,一蓬蓬火焰将紅葉映照得越發妖冶。壹原侑子笑着與群妖舉杯痛飲,四月一日頭疼的試圖阻攔,結果是被侑子拖着強灌了一杯酒嗆紅了臉。周防尊讓少女側坐在他腿上,一只手環着她一只手端起酒盞,一杯接一杯飲下。女孩手裏捏着一只奇形怪狀的果子,也并不吃,而是默默看着。沒有味覺之後,她連食欲都變得勉強,只追求些許的飽腹感,倒是對食物的形狀忽然多出了興趣。

周防尊留意到她從到這裏直至現在什麽都沒有吃,放下酒盞看了她一會,忽然伸手從她手裏拿過那個果子,一把捏碎了,捧在手裏一塊一塊喂給她。

“別想那麽多。”他喂食的動作很是生硬,幾乎可以說是粗魯的塞進她嘴裏,“我在這裏。”

女孩被塞得噎了噎,聞言忙用手捂住嘴示意不要了,而後才對他露出一個笑來。腮幫被撐得鼓鼓的,看起來是有些嬌憨之态。

“嗯。”

***

宴會結束的時候已是月沉之時。一輪滿月挂在夜幕之上。

臨別之時,壬生對少女舉起了酒盞。

“那時候,你的願望,實現了嗎?”

少女一怔,默然。

神靈了然,視線蒙上一抹憂郁。

“……是這樣啊。”

不知為何,看着神靈憂郁的神色,少女忽然有些難過起來。

“對不起。”

對不起,我忘記了,你還記得的那些事。

對不起,我不是你記得的那個樣子。

對不起,我讓你傷心了。

壬生微笑。輕輕搖了搖頭。眼神溫柔而帶着撫慰的意味。

“沒關系。你不必感到抱歉。這不是你的錯。”

***

回去的路上,少女緊緊握着周防尊的手,良久,才咬着嘴唇說出了自己的決定。

“吶,尊,我想……找回自己的記憶。”

因為,任性的躲起來,什麽都不去看,什麽都不去想,什麽都不知道,這樣未免也太狡猾了……對于還記得的人,也太不公平了。

周防尊背着她,聞言并沒有多說什麽,只是生硬的回握了一下她的手。

她并沒有發覺,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的手,一直在發抖。

作者有話要說:撒糖太難,心累。我寧願寫文言文我都不想寫甜段子!!!

壬生給妹子那封信是我自己寫的,文言文寫的不好請見諒_(:з」∠)_。

信中那句和歌“紅葉照山美不勝,亦照往來行人袖”出自古今和歌集,作者壬生忠岑。全文如下——

【263 是貞親王家(これさだのみこのいへ)の歌合(うたあはせ)に詠(よ)める

雨降(あめふ)れば 笠取山(かさとりやま)の 紅葉(もみぢば)は 行交(ゆきか)ふ人(ひと)の 袖(そで)さへぞ照(て)る

是貞親王家歌所詠

雨降則取笠 笠取山間紅葉者 其麗耀光華 紅葉照山美不勝 亦照往來行人袖 】

壬生和矶月之森出自夏目友人帳,淺蔥就是那個得了會讓身體如泥土一般剝落的病的那個妹子,從前是在壬生那裏做琴師的。

胧車

紅葉

淺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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