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K

“不知名小姐在看什麽書?”

十束多多良好奇的看着少女手裏的書,她翻過一頁之後,才輕聲回答了他。

“米蘭·昆德拉的《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

在這本書中,特蕾莎相對于托馬斯是絕對的弱者,無論從男女、力量、地位、智力、思想……等等方面,她都是。對于托馬斯來說,她就像是“一個被人放在塗了樹脂的籃子裏順水漂來的孩子”——然而,托馬斯一生都受控于特蕾莎,受控于她的痛苦與眼淚,她的恐懼與絕望,前者讓他娶了她,後者讓他随她隐居鄉間。【1】

這是弱者的暴政壓過了強者。正如王爾德所說,這是“唯一歷久不衰的暴政”。【2】

在草薙出雲和十束多多良眼裏,少女是一個安靜、溫柔、善良而弱小的孩子。是的,在他們眼中她永遠是一個孩子。他們并沒有察覺,那無助的孩子在什麽時候長成了女人,會有隐忍的眼神,會有無望的焦渴,暗生出小小的貪婪。

貪婪。

她是這樣定位自己的感情的。

愛不應該是這樣的,想要改變對方,想要遏制對方,不想要他離開,不想要在原地看他走出她的視線——最不想要的是,他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受傷。由此生出的心情,是禁锢的*。

——可是愛為什麽不應該是這樣的呢?

她對這樣的感情不知所措。

這是她生命中如此陌生的情感,激烈而洶湧,一瞬間便淹沒了她,在它控制她所愛的人之前,先被它控制的人,是她。

他們依然将她當成不谙世事的孩子,只有那一個男人知道她已經漸漸轉變成一個女人。他們是如此的貼近,在無數個夜晚裏分享彼此的體溫。

所以周防尊比任何人都明白,這個孩子在什麽時候成為了女人。

女人和孩子的不同之處在于,孩子只懂得用哭泣來吸引注意,而女人清楚如何用眼淚來達成目的。

越是在意越是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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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防尊也注意到這一點了吧,所以近來總用那樣從遠方守望似的表情看着她。

他在等待,她也在等待。

或許兩個人都在等待對方放手的時刻吧。

少女比任何一個人都清楚,她的痛苦對于周防尊來說有着怎樣的重量。

那是周防尊的鎖鏈,讓他在戰鬥的時候無法毫無顧忌,無法盡情肆意。因為他身上任何傷口,都會讓她感到莫大的痛苦。束縛着他前行的每一步。

最終的結果,不是鎖鏈崩斷,就是猛獸困于籠。

但唯有一點是确定的,那就是兩人都會因此疲憊不堪。

她的痛苦是他的負擔,而他的負擔又何嘗不是她的痛苦?

少女用手扪着臉,笑着想,吶,明明是想要為了他活下去,但是這樣的活,卻已經成了他最大的負累嗎?

明明是在笑着,眼神卻是死的。如同燃盡的灰。

她不是不明白,周防尊是為了戰鬥而生的男人。

獅子生來就應當在草原上奔跑,獵殺。可是她卻要将獅子困住身邊,阻斷他最原始的沖動,因為不想他受傷,所以不希望他奔跑。

愛如荊棘。

她因為愛而得到希望,但是卻也因愛而生出*。

可那是不應該的。

她冷冷的想。

如果将時間回溯,回溯到她永遠也不會想起的那段時光。那麽少女應該會明白,自己為何會生出這樣的想法。

遺傳是可怕的力量。

無論是她的父親,還是她的母親,所信仰的愛都是犧牲。

自我犧牲。

這種感情讓耶稣甘願被釘死在十字架,讓她的父親熬盡心血,讓她的母親魂飛魄散。繼承了他們血脈的女兒,自然也具有這樣的特質。更何況,她的母親做出的表率太好了,太深刻了。

自我犧牲在某種意義上意味着極端的排己性。

少女還沒有意識到這一點。而周防尊有沒有注意到,誰也不知道。

放手吧。

她一次又一次的對自己說。

可是看着周防尊的時候,她總是會覺得,無論怎樣的痛苦也可以忍耐下來,只要能在他身邊再多呆一會。

那麽舍不得,就鎖住他吧。

你明明知道,只要你哭,他就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只要讓他知道你的痛苦,他就會被束縛住。他就是那樣的男人。

強大而溫柔的男人。

……但是,做不到啊。

所以,只有唯一的一條路了。

不,一開始,就只有那一條路吧。

少女在只有她一個人的房間裏,低低的笑出聲來。笑着笑着,眼淚就落下來了。

麻木感猛然從小腿爬上了膝蓋,失去了靈力的壓制之後,反噬似乎也來的格外的快。內髒的痛楚漸漸激烈起來,她掐着已經毫無知覺的小腿,笑到幾乎沒有力氣。

……就這樣吧。

她已經很累了,累到不想堅持下去了。

***

周防尊又受了傷回來。

少女沉默着為他包紮,最近一段時間,她的話越來越少,只将那本書翻來覆去的看。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看了一遍又一遍。

今天也是一樣。

替周防尊包紮好之後,少女洗幹淨手,安靜的坐在一邊繼續看着那本書。

“讀一段吧。”

也許是想打破這段僵冷的沉默,他忽然對她說。

“這是一種無私的愛,因為特蕾莎對卡列寧無所求。她甚至不要求愛……如果我們沒有能力愛,也許正是因為我們總渴望得到別人的愛,也就是說我們總希望從別人那兒得到什麽(愛),而不是無條件地投入其懷中并且只要他這個人的存在。”

少女的聲音輕而柔和,從周防尊的角度看過去,恰好能看到她無血色的唇,整張臉白的隐隐透明,隐約可見皮膚下青藍的血管。

不知從什麽時候起,她已經這樣消瘦了。

“……特蕾莎接受了卡列寧當初的樣子,她從未設法以自己的形象來改變它,她預先就已認可狗也有一個世界,所以不想把它占為己有,她也不想嫉妒卡列寧的秘密癖好。她養它不是為了改變它(而男人總想改變女人,女人亦想改變男人),而只是想教它一門基本的語言,使它得以與人類彼此理解,從而共同生活。”

多麽可笑啊。人類與人類無法完成的愛,卻在人類與動物之間得到實現。特蕾莎與托馬斯之間,彼此相愛,卻将對方置于地獄。

少女想,他們遲早也會這樣吧。

不是無法理解,只是無法妥協。

所以至少,在她更加沉重的拖累他之前……

一只手摁上她的頭,周防尊的聲音帶着無奈。

“你是不是又在亂想了。”

“诶?”

少女呆呆的看過去,周防尊嘆了口氣,将她手裏的書拿過來,随手扔到一邊。

“愛情這東西,雖然我也不知道它到底是什麽,總之不會是那種輕飄飄的東西。”

“負擔什麽的,盡管交給男人吧,你那點重量還壓不垮我。”

“愛是兩個人的事,不要自己都背負起來啊。”

周防尊的手壓着少女的腦袋,大約是想要摸摸她的頭吧,但他一向不熟悉這種親昵的動作,只能生硬地抓着腦袋轉來轉去。

他從不像她想的這樣多。

愛情從來都不是那種美好的,輕飄飄的,沒有一點現實陰影,只有浪漫與溫柔的東西——愛情本身就是沉重的負擔,在相愛的那一瞬間,就要背負起對方那顆心的重量。

這樣的事情,周防尊早就清楚了。

他愛的這個人有多麽麻煩,他一開始就比任何人都明白。

所以——

“相信我吧。”

不安也好,恐懼也好,痛苦也好,貪婪也好,禁锢也好,占有欲也好。

都交給我吧。我會和你一起解決的。

***

夢裏,那個人微笑着對‘她’說,我的小女孩,你不曾相信過任何人。

我相信你。

‘她’想這樣對那個人說。

不呢,你也并不相信我。

那個人俯□,笑着擡起她的臉。

相信是什麽,你明白嗎?就是你相信不管你是什麽樣,對方都不會讨厭你。

還不明白嗎,我的小女孩,你從不肯對我提出要求。相反,你對我予取予求。

你到底在怕什麽呢,我的小女孩。

我不會因為這一點小事對你生氣的。一點小小的請求,我還是會為你實現的。

因為你是我的巫女啊。只屬于我的巫女。

可是你不屬于我啊。

‘她’想了想,還是沒有說出口。

是的,你不屬于我。

少女在黑暗中睜開眼,下意識地握緊了周防尊的手。

每夜每夜,她總要握着他的手才能入睡。

就着昏暗的月光,她靜靜看着他的臉。

這個人,是屬于我的,是可以相信的。

所以,多相信他一點點吧。

相信自己的痛苦,不會将這個人壓垮,不會成為這個人的囚籠。

愛的負擔,是兩個人的重量,自己承受不起,他一個人也不行,可是誰也無法卸下這負擔。

那麽,兩個人的話,大概就可以背負起來了吧?

兩個人一起。

作者有話要說:【1】

本章全部關于米蘭·昆德拉的《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內容都采用上海譯文出版社的版本,許鈞翻譯。

【2】

引用自王爾德的《自深深處》。

羲央原本想死。但是尊哥給力。

我想了很久羲央該怎麽黑化,但是動筆之後就發現,她無論黑化到什麽程度,除了放棄自己的生命之外別無他法。

她本來就是這麽溫柔的孩子。

以及,我認為,和尊哥談戀愛的話,這種矛盾不可避免。

王的女人不是那麽好當的。

當尊哥在外面打的滿身傷口的時候,作為戀人肯定會為他擔心,會希望他不要再去。但是無法阻止。

這樣的情形幾乎是必然的。

PS:不知道大家看不看得出……其實羲央和尊哥已經睡過了……

我真是拉燈小能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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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喵喵讓我啵一個~超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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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不中二枉少年扔了一個手榴彈 投擲時間:2014-08-03 16:18:47

【壕!!!讓我們做一輩子的好朋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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