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Fate/Zero
而在另一邊,吉爾伽美什也陷入了苦戰。曾與摯友恩奇都一并擊退了天之公牛的他,此刻面臨的卻是數十上百只天之公牛級別的圍攻,然而這一次,摯友卻不在他身邊。即使是集結所有人類幻想之大成的寶具,也難以與自然的恩寵、龍神的眷族分庭抗禮。不可一世的女神在高處俯視着他,唇角勾起嘲諷的弧度。
“寶庫的庫存還夠嗎,烏魯克王?”
吉爾伽美什聞言露出一個冷笑,猩紅的豎瞳帶着刺骨殺意望向女神,磅礴怒火幾乎要燃盡一切。
“憑借着神祇的身份,便以為能肆意玩弄人類嗎?我等既然能将諸神從大地上驅逐一次,又如何不能驅逐第二次!別太得意忘形了!雜種!”
虛空中的寶庫再一次打開了,然而,這一次他卻沒有展開“王之財寶”,只拿出了一把劍,不,那或許不應稱之為劍早在「劍」這一概念現世之前就誕生于世的東西,也不可能會呈現劍的形狀。它由神在造人之前所制,是見證了□□之時的神性具現。只見磨盤般的三段圓筒呼應着天球的動作,各自以匹敵地殼變動的重量與力度互相摩擦着、旋轉着,滾滾而出的膨大魔力簡直無可估量。
“就讓我向你展示世間的法則吧,傲慢的女神啊——”
那是神話時代見證了□□壯舉的初始之劍。它的劍鋒被賦予的任務,正是将當時一片混沌的天與地一劈兩半,賦予其确切的形态。
“——天地乖離開辟之星!”
膨大的魔力之束震撼着宇宙的法則,奔湧而出。吉爾伽美什将劍一揮而下,根本就沒有瞄準任何人。已經不需要瞄準什麽人了。乖離劍的刃鋒所斬裂的,絕不僅限于什麽「敵人」。在這一劍之威下,大地崩裂,現出了無底深淵。獸群悲鳴着墜落進深淵之中,龜裂從地平面一直擴伸到了虛空,使空間扭曲,大氣上流,伴着逆卷的狂風将周圍的一切都吹向了虛無的盡頭。
然而,這斬斷一切的力量,在劈開了華舞的結界之後,仍被阻在她面前三寸之處。
被封印了真身,帶着無可愈合的傷口,被毒素侵蝕而衰弱的女神,在這一刻,依然那樣令人絕望的無可撼動。作為她座椅的玄武在這一擊中悲鳴死去,她依然連一絲長發也不亂。黑光凝成壓縮到極致的能量束,抵擋了Ea的力量。
是的,她的屬性,即為“奇跡”。
淩駕于一切規則之上,連對界寶具也無法撼動的奇跡。
女神在此綻開妖豔的笑容。
“那麽,輪到我了。”
她将手臂高高舉起,純黑之光呈輻射狀向四方奔散而去,眨眼間便将天穹吞噬,那雷霆龍威令腳下的大地崩塌,衛宮切嗣幾乎立時被這力量壓倒在地,頓時嘔出一口血來。掌控天地自然之力的龍神在這一刻,以冷酷的眼神俯瞰着人世,那毫無感情的視線令大地也戰栗起來。
風停——
“讓我向你展現吧,何為——[神跡]。”
大地在她的號令下裂開,風在她的命令下倒流,天穹為她的神谕撕裂自身,将天河洪流自上空傾湧而下——
她要展現的神跡,是曾經淹沒了世界的大洪水!
不,這只是神跡的冰山一角而已!
“這個[神跡],就是毀滅了我所在的世界的力量呢。”
天地的規則為她變動,即使是開辟了天地的Ea也難以與這樣的力量對抗,曾經毀滅了一個世界的神跡之力被女神加諸于吉爾伽美什頭上,伴随着轟然巨響,攜着萬鈞之力的洪水對着吉爾伽美什當頭墜下!
“破碎吧——!”
一道意想不到的女聲忽然在華舞身後響起。在她未及反應之前,結界整個破碎開來,一道寒光一閃而沒,這一剎那,天地都為之靜止——
華舞緩緩低下頭去。一截冰冷的劍身從她心口刺出,鮮紅的血液噴湧而出,染紅了她的衣襟。
“……真是,意想不到呢。”
她微笑着說,緩緩地,緩緩地轉過身去。
羲央跪在她身後,松開了握着劍柄的手。
吉爾伽美什的魔力波動已經從此處消失,華舞俯下/身,輕柔地捧起羲央的臉。
“魔劍格拉墨,A級寶具,傳說可以殺死世間一切活物……你用什麽方法,從那名烏魯克王手中換到了這把劍呢?”
羲央并沒有回答。
畢竟,她已經聽不到了。
五感盡廢,連行動都不能夠的她,到底是憑借着何等的意志力走到這裏呢?誰也無法想象,那樣的堅毅甚至令吉爾伽美什都慷慨地賜予了她魔劍。
在滅世的大洪水傾洩到大地的巨響中,華舞聽到了她的聲音。
“不會……再讓你奪走了。”
一滴血珠落在她的手背上,冰冷。
“尊也好……誰都好……再也不會讓你奪走了……”
羲央仰起臉來,一行血淚沿着她的臉頰滑下,她用什麽也看不到的眼睛凝視着華舞的方向,明明痛到極致,她卻微笑了起來。那樣輕,那樣恍惚。
“吶,告訴我吧,我……做到了嗎?”
冰涼的指尖抵上她的額頭,華舞那含笑的聲音透過靈力直接傳達到她耳中。
“——啊,你做到了呢。”
華舞的身體開始化作純白的螢光,漸漸逸散,她伸出雙臂,将羲央擁進懷中。
“那麽,作為殺死了我的獎勵……”
一個輕柔的吻落在羲央的眼角,華舞的聲音如此溫柔,如此憐憫。
“——我将奪走你的能力。”
盛放的薔薇在這一吻間死去,羲央微微睜大了眼睛,連黑暗也不存在的視野中,世界再一次被塗抹上了顏色。
羲央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燃盡一切的火焰。
紅發的男人背對着她,用烈焰與洪水對抗。熱浪中,他回過頭來,靜默地與她對視。
——啊啊,太好了。尊沒有事,真是太好了。
與預知能力相生相伴的詛咒,随着能力被奪走也被帶走。五感漸漸恢複,羲央慢慢回過頭來,與華舞四目相對,她的笑顏在她的眼中漸漸變得清晰。鮮明得一如初見之時,她在樹上摘下傩神面具的那一刻。
“我依然憎恨您。”
“嗯,請繼續憎恨下去吧。”
“……其實,您一直很想離開這個世界吧。”
“沒錯呢,畢竟屬于人類的這個世界,對我來說實在太無聊啦。”
華舞微笑着撫上她的臉頰。
“不過……也不是沒有有趣的事。”
神靈的聲音那樣輕,有如嘆息。
“以後,還是不要再見面的好,……。”
低聲念出巫女的真名,第一次沒有稱呼她為“我的巫女”“我的小女孩”,神靈第一次稱呼了她的真名。
又想起很多年前,她的真名還沒有被剝奪的時候,沒有記憶的小女孩在樹下哭泣,樹上的神靈低下頭來,問,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
在她的真名獻祭于神之後,也只有神還知道這個真名。
在最後一刻,那莫測的神祇将真名歸還于她,放她自由。
“……真是,太狡猾了。”
淚水止不住地從滑下,她靜靜仰望着天空,直到懷中一空,無數的螢光紛紛散落,最後的輝光也消失于天際。
随着Berserker的退場,她所召喚出的大洪水也消失于人世。只留下一地斷壁殘垣。
那個人從來都這樣随心所欲,任性妄為。
“……太狡猾了。”
***
六名Servant已經聚齊,作為聖杯的一個容器,收容了三名Servant的伊莉雅絲菲爾在高臺上慘叫起來。
“好痛……好疼!好痛好痛好痛!!!切嗣!媽媽!……誰來幫幫伊莉雅……好痛啊!!!”
一雙柔軟的手臂将她擁進懷裏,伊莉雅含淚擡起頭,看到的是愛麗絲菲爾溫柔的臉。
“別哭,別怕。”身着天之服的愛麗絲菲爾擁緊了自己的女兒,“有媽媽在,不要怕,很快就好,馬上就不痛了。”
纏着催眠魔術的手輕輕撫着伊莉雅的臉龐,一下一下,極盡溫柔。伊莉雅漸漸停止了哭鬧,在她懷中昏睡過去。
“乖,睡吧,一覺醒來……一切都結束了。”
将昏睡過去的伊莉雅交給衛宮切嗣,愛麗微笑着,面色卻慘白得近乎透明。
“那麽,我走了。切嗣。”
“……愛麗。”
“這也是為了,伊莉雅。”
夜空中,出現了白色的太陽。
純白的輝光傾瀉而下,純淨的無色之力中,愛麗絲菲爾仰起頭,承接着那自世界的外側,自聖杯的裏側交互灌注而下的魔力。
作為聖杯的“器”,利用天之服的優勢從伊莉雅那裏過渡來了3名Servant的魂魄,現在的愛麗絲菲爾已經無法維持作為人的技能和外觀了。
在破碎的聲音中,金色的聖杯替代了銀白的人偶,在方才那場戰鬥中被巨獸重傷的切嗣抱着伊莉雅靠在斷壁上,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他只能麻木地仰起頭,仰望着那神聖的光輝。不知何時已經淚流滿面。
聖杯在此,現世。
那盛滿了魔力的萬能許願機,一度曾被此世全部之惡污染的無色之力,在Berserker的靈魂進入其中的瞬間,就被更為澄淨而強大的奇跡之力淨化,恢複了無色。
那金杯最終落在了庫丘林手中。
藍衣的槍兵将之遞給周防尊。
“喏,Master,這就是聖杯。”
周防尊将羲央抱起,接過聖杯也只是咂了咂舌,無聊似的呼出一口氣。
“已經不需要了,那個東西。”他甩手将聖杯扔回給庫丘林,“給你吧,會回應召喚……你有自己的願望吧。”
庫丘林接住聖杯,嘴角令人不快地向一側吊起。
“我的願望只是再一次盡情馳騁在戰場上而已。托你和小姐的福,這個願望已經實現了。”
“不過就這麽浪費這個機會也很可惜……那我就許個願好了。”
青色的騎士行了一禮,擡起頭來,一字一字,無比清晰。
“願您二位,今後能夠一直幸福下去。——這就是我庫丘林的願望。”
聖杯煥發出耀眼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