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現實

兩個人得罪了師父,被凄慘地趕出來。外面是快十二點的夜晚,冷風凄凄,兩人好容易得了一晚上相處時間,反倒不知道何處揮霍去了。

“不知道做什麽好呢。”喬一帆先開了口。

“平時呢?”邱非簡短問道。

平時啊,喬一帆想了想,這兩年多在興欣,似乎都是在榮耀中度過的,每天早上起來要鍛煉,上午要練習,下午要練習,就算追溯到被微草挑選成為正式隊員開始,他的生活就已經貧瘠得可怕了。

他還沒有到那些老選手的地步,生活中除了榮耀還有別的,蘇沐橙有劇有瓜子,魏琛有網游有兄弟,方銳轉型成功後抓得也沒那麽緊了,葉修也……

哦,葉修只有榮耀。

“平時好像也就打打榮耀呢。”喬一帆皺起了眉,他覺得自己好無趣,網絡上如今那麽多有意思的新鮮玩意兒,他卻一個也不能拿出來當話題,這也太糟糕了吧。

他總不能拿上回被科普的葉安周莫韓葉和邱非探讨吧……

喬一帆是這樣,那麽邱非呢?

當然也同樣如此。在嘉世倒閉挂牌出售時還要準時準點按部就班地訓練,這樣的人,哪裏能分的出時間給娛樂或新鮮談資。

“之前呢?”他顯然也沒有合适的可以分享的樂趣。

“十五歲嗎?也是打游戲诶,那時候玩的一款很老舊的戰略游戲。”

“你玩戰略類應該很厲害,後來呢?”

“厭煩了,玩久了就感覺滿屏的馬賽克。制作方也不上心,慢慢地就沒有多少人了。”喬一帆停下來看着路邊一家網吧,裏頭燈火通明,在寂靜黑暗的夜裏撕出一條緘默的口子,不時聽到玩家爆出的午夜叫罵。“後來,同學玩起了榮耀,畫面精細,特效也很有真實感,動作流暢有挑戰性,我也就随波逐流地買了帳號卡。”

再後來,他游戲玩得好,被微草挑選去試訓。十六歲時,不過一年對榮耀的接觸,他就已然成為了微草的正式隊員,盡管不出場,但他有坐在選手席的資格。

他從沒有被冠以天才的名義,甚至中途諸多坎坷,但這确實就是天賦,電子競技的天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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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呢?”他反問邱非,兩個人路過網吧,繼續往前走。

走着走着身上就暖和起來了,這正月裏稱不上凜冬,但也不能說是春寒,奇奇怪怪地冷意,倒像是習慣了懶散與暖氣的人們對換季的誤解。

“騎車。”邱非說。

這是一個游戲宅無法企及的問題,喬一帆心裏委屈,低着頭走路。

邱非卻拉起他的手走進了一家店。

“诶?”

大晚上的還開着門就很奇怪了,又何況這恰恰是一家賣自行車的小店。

騎車,當做興趣的話應該是騎的山地車了。而邱非卻把目光掠過一排一看就很氣派的山地車,投降普普通通的自行車。

有車籃,有後座。

牽車出了門,邱非一腳跨上去。

“上來。”

喬一帆呆呆地坐了上去。他覺得他仿佛跟上了這個話題。

上一次騎車是什麽時候?B市的路況太差,同時也不允許自行車踏上大路,他上學放學,坐着公交,出門擠便民的地鐵,戰隊出行考慮到時間都是飛來飛去,下了飛機又有大巴。他從興欣回到住所,地點也太近,路邊一排排綠色的單車他從沒想過去騎。

他有多久沒摸過自行車了呢?

“邱非,我們去哪?”

“回嘉世。”

于是這個夜晚有了方向,船長升起風帆。

車子嗖的一下就往前飛去,冷風加速像灌進了薄荷。身為北地人士卻不如江南少年抗凍的喬一帆,閉上嘴不再說話,把自己的臉貼在了嘉世小隊長的後背。

就算這樣,冷風也從四面八方隙來,擦着他裸、露在外的手背和紅通通的冰涼耳垂。

好冷啊。

他擡起頭看向邱非的耳朵,那裏沒有開拳法家的鋼筋鐵骨,也沒有氣功師念氣罩一樣的帽子遮擋,耳廓和耳垂是一樣顏色的紅玉。于是他伸出自己凍得僵硬的手掌,捂在那人的耳朵上,接着整個人趴在邱非背上,享受這巍然不動的避風港。

好涼啊,邱非想。然後他的眼睛裏有笑意流露,泛起光彩。

“快進來。”

兩個人的手凍了半路,不得已停靠路邊的24小時超市買了兩雙手套,但喬一帆手指的溫度卻是難以回複了。

邱非騎了那麽久的車,身上都是熱汗,他牽着喬一帆的手,回到自己的小宿舍,那雙手還是涼的。

他打來一盆熱水,握着喬一帆的手放進去,微燙的熱度又讓他背部泛起一層汗。夏老板沒多少錢,但選手的待遇是夠的。邱非看着喬一帆舒服地眯起眼,摸到他沒有浸泡到的手腕仍是冰涼,打開了冬天沒用過的空調。

暖風伴随着機器的嗡鳴緩緩流淌出來。

喬一帆泡着手,眼見邱非又進了洗手間,過一會端出第二盆水。他呆呆地看着邱非擡起他的右腳,脫鞋,脫襪子,卷起一層層褲腳。

“我來吧。”在邱非抓他左腳的時候,他終于意識到了邱非的動作,往後抽了抽,但是沒想到凍僵時動作竟然那麽小,邱非還是一把抓住了。

“泡你的手。”邱非頭也不擡。

但喬一帆的手已經從桌子上的熱水裏拿出來了。空調的暖風恰好對着他吹,沒多會兒就變得幹燥。

腳趾被放進熱水裏,那一刻腦海中萬物複蘇,渾身冷氣從泛開的毛孔裏跑出去,整個人都暖呼呼的。

那邱非呢?他冷不冷?

喬一帆于是去摸邱非的手,結果他發現,那只手手心居然冒着汗。

屋子裏的空調開着,溫度漸漸上升。半跪在地上的邱非仰起頭對上他的目光,看到他不知所措的表情。

喬一帆偏了偏頭,又看回來,彎腰幫進屋就在忙活的邱非把厚重的外套脫了。

少年不知和誰學的穿衣服方式,外套裏居然只有一件短袖。他解到一半,尴尬得不知怎麽是好了,就硬着頭皮去摸邱非的後頸。

好家夥,真的是一身汗,那就不會冷了。他便果斷地幫他脫下來。

粘膩的汗珠在指尖冷卻,就再也感覺不到了,但那一瞬滾燙的觸感還萦繞于心。漸漸的,也許是心裏的躁動,也許是空調的作用,喬一帆的臉也燥乎起來。

“熱了?”

喬一帆坦然點頭:“是的。”

邱非便站起來幫這個仿佛沒有手的人脫去外套。喬一帆穿的多,外套也不太厚,裏頭還有一件毛衣,毛衣裏面又一件襯衣。

太多了,邱非好奇底下還有沒有,一把掀了起來。

“幹什麽你!”喬一帆沒想他這麽直接,脫了外套不算,竟要把他脫光,這是要凍死他啊。

什麽嘛,他還給他留了件短袖呢。

邱非笑盈盈的,那彎起的眼睛裏是夏日浩渺的星空,他俯身給椅子上的喬一帆一個親吻。

這樣突如其來的親密,他們是有過的,但每一次喬一帆都會被驚到,于是那有些燥乎的臉龐這次又紅了起來。

邱非再一次親上去,這一次,兩個人沒有分開。

盆裏的水被潮濕的腳丫帶到棉質被單上,迅速浸濕,空調的嗡鳴此刻有了回應,在寂靜的寒夜裏不再孤獨,少年們欣喜,快樂,心裏頭一遍一遍地念着對方的名字,卻緘默于口舌。

于是針腳密密麻麻的毛衣下,是單薄柔軟的襯衫,襯衫底下是滾燙的身軀和跳動的心髒,和他的T恤之下,一模一樣。

和普通人一樣,談着的,是普普通通的戀愛。

他們把全部熱血抛灑在賽場,生活中便沒留下多少故事。

真正的春天快要來了。耳邊是呼嘯而過的時間的風,而那少年們正在風裏飛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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