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士庶之際

但是當然, 這事?兒還沒完。

只是在事?情真正變得一發不可收拾之前,曾發生了一個小?插曲——因為不再?下雨的緣故,已經被封校關瘋的夏夏, 決定?要去操場野餐。

我聽說後的第一反應就?是:“你發什麽?神經,哪有人在操場野餐的?”

夏夏拉着我的胳膊扭成?一條蛆:“我們去了不就?有人了嗎?說不定?還引領一波新潮流,疫情下的校園野餐活動?!”

我只想?把自己的手抽出來:“什麽?‘我們’?要去你自己去, 跟我沒關系。”

但夏夏力氣比我大:“去嘛去嘛, 姐就?負責吃就?行!我真的受不了了,學?校裏什麽?玩的都沒有——你說人一輩子才能活多少年?啊, 我才不要我的研究生時光因疫情而不快樂!”

我聽得腦仁疼:“那你讓過來過去的同學?怎麽?看我們?”

“沒有人會管我們啦姐!現?在操場上?連跳廣場舞的都有!”她語氣非常自信, “野餐布我有, 等中午我叫一只烤雞, 一只片皮烤鴨,兩盤烤肉會送點生菜葉子,再?叫上?荔枝小?何, 我們一起去操場野餐!”

我說:“可是真的聽起來好羞恥啊……荔枝小?何能願意嗎?”

她說:“荔枝很期待啊!小?何我還沒問,我先問的你。”

我說:“那你先去問小?何, 小?何同意我就?同意。”

她估計也明?白小?何同意的可能性不大,就?一直晃我:“姐, 說實話小?何來不來都行,誰管他啊。我和荔枝主要就?是想?你來,你不來沒意思。”

我抱住了腦袋,因為隐約覺得這次我跑不了了。

之所以會咬牙參加這次野餐活動?,實際還是仗着這裏沒幾個人認識我。

但夏夏和荔枝就?不一樣了,在布置的過程中一會兒跟這個打招呼, 一會兒跟那個打招呼,估計不出半天我們仨在操場野餐的事?兒就?能傳遍全專業。

其實有些人過來打招呼的時候語氣裏已經有看猴的意思了:“喲, 你們這是野餐那?夏夏出不了門憋得夠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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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夏就?理直氣壯:“是啊!但凡要是能出校門,誰還在這裏玩啊!”

對方就?笑?笑?:“嗯嗯嗯,你們玩吧玩吧,真羨慕你們這麽?會玩,我還得回去寫開題去呢。”

即便如此,似乎也并沒有影響夏夏的興致,不知?道她是沒聽出來還是懶得搭理,反正可以确定?的是,她是真的很想?野餐。

小?何到底還是沒好意思來,我在一旁聽着夏夏給他打電話用了一樣的話術:“哎呀你一定?得來,少了你我們就?不完整,你不來沒意思,大家都等着你呢!”

小?何也因此糾結了一會兒,說他“考慮考慮”,但過了一會兒又打過來說他中午還有事?,就?不參加了。

“是墨大佬在旁邊說了他幾句啦。”荔枝說,“墨大佬說,要是不想?封校就?應該去抗争,去追求自己的權力,而不是在操場野餐把自己搞得瘋瘋癫癫的,到時候照片一拍說‘封校生活多姿多彩’,又是粉飾太平的一天。然後其他人也有應和——我們是六人寝嘛,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最後小?何就?沒來。”

夏夏一聽這話臉也嘟囔下來:“他到底都在說些什麽?啦,那他自己怎麽?沒去‘抗争’啊,難道是因為很喜歡封校嗎?我想?盡量讓自己過得開心有什麽?錯,一定?要像他一樣每天苦大仇深的才行嗎?”

我對他倆的人生觀碰撞沒什麽?興趣,我只是好奇:“可他為什麽?只勸小?何不勸荔枝呢?荔枝這不還是來了嗎?”

荔枝似乎這時才覺得奇怪:“對哦,他們為什麽?只說小?何?他們從來也沒有說過我什麽?哎。”

“他們當然不會管你啦,我們倆從研一剛進校門就?一起玩的哎,哪裏輪得到他們說三道四。”夏夏陰陽怪氣,“現?在的男孩子哦,就?是小?氣吧啦唧唧歪歪的,一天天抛開事?實不談就?知?道斤斤計較。”

“但是墨大佬是好人啦,嗯……只能說跟我們不是一類人,所以互相理解不了吧。”荔枝見夏夏罵得兇,忙找補道,“他是一個真正想?要做學?術、做研究的人,而且他很有自己的想?法,也很為旁人考慮,就?是那種總是在做正确事?情的人,所以大家都挺信服他的。”

我看向荔枝:“你也很喜歡他嗎?”

荔枝坦然道:“我覺得他很不錯啊——但不是那種喜歡哦。就?是,每次我有什麽?問題搞不明?白的時候,只要問他就?能很快解決。他懂得很多,但從來不嘲笑?別人不懂,講東西也非常清楚透徹。人家這麽?幫我,我當然不能在背後說人壞話啦!”

我覺得好玩,便進一步問道:“可他說我們瘋瘋癫癫哎,他可是反對我們的野餐活動?的。”

荔枝攤手:“這沒什麽?啊,墨大佬又沒有針對我,頂多是因為水刊的事?有點不喜歡夏夏吧?而且他也沒說錯什麽?,我們的行為是很瘋瘋癫癫啊,姐你不覺得嗎?”

合着你倆原來知?道這行為很瘋啊。

我們專門找了一塊兒背景有花的地方,鋪上?紅白格子餐布,擺上?烤雞、烤鴨、烤肉和生菜,夏夏還用支架架起了一個ipad給我們放喜劇電影。

一切準備就?緒後照例是先拍照。夏夏的攝影技術很高,是我們每次出去玩的攝影擔當。也就?是在看見照片上?的鮮花美食,以及我們仨的笑?臉之後,我終于開始能放松下來吃東西。

因為此前我确實不太能get到這麽?做的意義是什麽?,我之所以會來只是為了讓夏夏開心,而在看到照片之後似乎開始能理解夏夏那種對“精彩”生活的向往,那種記錄人生美好瞬間的沖動?。

實際上?我是那種,如果?感受到痛苦就?去默默抵禦的人。我也一直覺得這是對抗痛苦的唯一方式——去感受它,去消化它,讓時間一點點把它帶走。我似乎從未有過那種“做點什麽?來讓自己開心起來”的想?法,所以才會對夏夏的一些“作妖”表示不解。

但實際上?就?像她說的,她只是希望自己的人生盡可能快樂而已。

那天中午,幾乎每一個跑步路過我們的人都會扭頭看向我們。有人善意地笑?笑?,感慨我們能折騰;有人皺皺眉頭,單純覺得尴尬和奇怪;有人則撇撇嘴,絲毫不掩飾對我們的厭惡。

當然這都是我看到的,我對旁人的目光和微表情總是這麽?敏感,而夏夏和荔枝就?不會。他們完全沉浸在喜劇電影的橋段裏,一個笑?得小?臉漲紅,一個樂得不停打我。

我還行,一般的喜劇其實不太能逗笑?我,就?記得那份烤肉是真的好吃,一整份基本上?都是我吃的。

到吃飽的時候,烏雲已完全散開,太陽出來了,曬在人身上?暖暖的,讓人極度想?睡覺。

有點那種“肴核既盡,杯盤狼籍。相與枕藉乎舟中,不知?東方之既白”的感覺。

荔枝收拾着垃圾,夏夏拍着我的臉讓我清醒點:“起來了姐,要睡回宿舍再?睡。”

我當時是拒絕的,因為太陽曬得我好舒服:“咱不是在野餐嗎?為什麽?不能在野餐布上?睡?”

夏夏罵我:“你彪嗎姐,哪有人在操場上?睡覺的!”

他娘的,我覺得在操場午睡比在操場野餐正常得多啊。

我迷迷糊糊地站起來,和夏夏一起去疊野餐布。就?在這時夏夏又叫起來:“那是誰?那不是墨大佬嗎?還有旁邊的那是……小?雨?”

我應聲向着夏夏的視線方向看去,看到了我不太能理解的一幕。

于是我揉了揉眼睛,重?新看去,這時我确定?我沒有看錯——

墨大佬和小?雨,正手牽着手在操場上?散步。

這是什麽?戀愛模式?是分分合合?

也不像啊,如果?說錄賬本那會兒兩個人是吵架了、分開了,那氣氛應該會更凝重?一點,但是當時他們不是還坐一塊說話來着?

比起分分合合,倒更像是地下戀情。

在人後可以手牽手逛操場,但到了有熟人的地方,兩人就?假裝普通朋友?

雖然聽起來是很帶感的虐戀情深,但是犯不着啊,他們有什麽?理由搞地下戀情?我從來也沒聽說有哪個師門禁止學?生談戀愛啊,那不反人類嗎?

我不理解,但夏夏已經興奮起來了:“出現?了!潛力股窮小?子和富家千金的CP!”

我就?差把她這個嘴給她捂上?:“你說人窮小?子就?不能小?點聲?”

夏夏聞言趕忙減小?音量:“哇,墨大佬肯定?是不會看牌子才敢追的小?雨妹妹,姐,你看見小?雨妹妹那雙運動?鞋沒?這個數。”

我看着她比劃的兩根手指,震驚道:“要兩千嗎?”

她翻了個白眼:“兩千?姐,人腳上?踩的是限量版,沒有兩萬肯定?下不來,看來小?雨妹妹是純純的N市富二代啊。”

我腦子裏忽然冒出墨大佬那句“士庶之際,實自天隔”。

所以他們倆應該确實面?臨一些家境上?的鴻溝,那這是打算不顧世俗的眼光在一起嗎?正處于史上?最明?顯“暧昧期”裏?

我感到困惑,但因為本人向來不會背後說人閑話——至少不會主動?說——所以我從沒有跟夏夏說起過墨大佬和小?雨之間的八卦。

這是一個少有的,我知?道而夏夏不知?道的信息。

也正是因為這個信息差,導致夏夏奔向墨大佬時,這世上?出現?了一個拎着野餐布手足無措的歸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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