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失敗感
事件發?酵得非常迅速, 當天晚上,丁滿就發?了朋友圈:
早已感覺到這個?學校有人在針對我,我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但你?千不該萬不該拿墨大佬當槍使。到底是誰我心?裏有數,只想說一聲招惹我丁某人,算你?惹錯人了。再次提醒你?, 辛辛苦苦考進這個?學校, 應該是來?學習的,不是來?惹事的。希望你?好自為之, 不要?造謠, 當心?晚節不保。
看到這條朋友圈的時候, 我感受到了濃濃的失敗感。
不是因為被人在朋友圈攻擊而?感到失敗, 而?是身為一個?26歲的研究生,我居然還能碰上這種人、被卷進這種事裏,我因此覺得非常失敗。
回想起之前的工作經歷, 我都已經開?始覺得不那麽惡心?了——不就是老板和員工不和,所以讓二把手在裏面攪和事兒嗎?
老板沒出面做什?麽, 陳哥直來?直去逮誰罵誰,雜總又一天到晚笑?眯眯的跟誰都吵不起來?。
可能當時覺得是挺膈應人的, 但那些事它畢竟正常,那都是成年人會做的事。
但我現在的感覺是什?麽呢?我覺得我惹上了一個?“頑童”。
就是那種,你?在辦公?,然後過來?一個?小?孩子反複招惹你?,罵你?,拿水槍滋你?。你?越不理他他越升級, 你?越理他他越興奮。
這個?時候你?的朋友看不下去,上去給了他一巴掌, 他沒看清以為這巴掌是你?打的,于是咬牙切齒地盯着你?,誓要?将你?大卸八塊。
從丁滿的朋友圈裏,我能感覺到他很憤怒,但更多?的是興奮、是激動、是快樂。
似乎這一汪死水一樣的校園裏終于要?發?生一些有趣的事了。他所期待的這場戰役,終于有人願意接招了,他終于又可以證明自己有多?麽聰明了。
是的,他确實屬于聰明人,從他申請管理學籍信息就能看出。因為這個?崗位距離輔導員老師很近,是能最大限度為他争取獎狀、榮譽的地方,而?這些對于他找工作有很大好處。很有可能,他未來?的仕途比我目前遇到的任何人都要?寬廣。
同時他真的很會搞些小?動作來?讓別人畏懼,就比如我——即便假設我是個?追求仕途的人,被他這麽一頓折騰之後我也再不可能去跟他競争任何榮譽,因為我真的不可能有這麽大的精力?和他鬥。
我甚至開?始懷疑自“洗衣機事件”起他突然開?始針對我,根本不是因為窮或富的關系,而?是因為看到我在群裏牽頭這件事,他将我誤以為是他的同類。
他可能認為我在用這件事來?增長自己的支持率——如果洗衣機降價的事真的被我搞定,那麽以後專業裏要?是有什?麽投票競争的機會,很多?人的票會投到我這裏,那他的票就少了。
Advertisement
為了防止我分走太?多?票,最好的做法就是搞臭我,讓所有人都看看我的“真面目”有多?麽惡心?。
我似乎想通了什?麽——在他眼裏,不可能有人會真的為了洗衣機的幾塊錢去做些什?麽,就算是真正貧困的人,也不會有勇氣針對這一點提議。
他認為我提議洗衣機降價,是為了我的個?人利益,是為了在專業裏的“民意支持率”。
所以當我在群裏開?口的時候,他立刻就怼了上來?,因為他是真的很生氣。他太?熟悉這點小?伎倆了——看似為了大義民生,其實心?裏還不全?是生意,不過都是為了搶票數罷了。
想明白這一點之後,我似乎也就沒那麽恐慌了,至少我收到的惡意是有緣由的。
在丁滿的眼裏,是我這個?“菜鳥”膽敢闖進他們的領域,和他們進行競争,這要?真讓我撈到什?麽好處,簡直就是對他們這幫浸淫于此的“老手”們的侮辱。他現在是牟足了勁擱這虐菜呢。
我還是覺得我之前做得沒什?麽問題,冷處理、不理他、等他覺得沒意思,這是最輕松的做法。但夏夏在裏頭一折騰,傳達到丁滿那裏的信息就是我接招了。
那麽接下來?應該怎麽辦呢?
我試着去分析能否從丁滿已做的事情裏找到突破口,但果然,做慣這種事的人都是滴水不漏的。
他加我好友那天,我确實延遲了一個?小?時才加上他。他要?硬說是因為我對他有意見,那我的所有反駁都像狡辯。
串宿舍罵我也沒什?麽好說的,他一句過分的也沒講,就只是說我長得醜。哪怕我以這個?為着力?點去譴責他,他完全?可以用那句經典臺詞——我當時說的話根本不是那個?意思,是別人誤會我了。
甚至就連這次的朋友圈,他也沒提名?沒提姓,只是用一句“晚節不保”來?點我。
這屬于一種“狗哨式”的交流,我知道他在說我,他也知道他在說我,但其他任何人可能都不會第一時間想到我,因為我在這裏實在太?沒存在感了。
而?我方的情況呢?夏夏做的事情其實也是符合他們這種人的邏輯的。
就像夏夏說的,她也沒提名?沒提姓,她沒有任何一個?句子诽謗了丁滿,但事實上她就是诽謗了。而?且她還多?方暗示墨大佬不能出賣她,以墨大佬的為人必然守口如瓶。所以現在丁滿确實和我陷入了同樣的境地——被人搞了一下,吃了個?啞巴虧。
我還是那句話,別把我牽扯進去,你?們怎麽玩都行。
但現在的情況就是他倆鬥法把我卷進去了,如果丁滿繼續保持這樣滴水不漏的風格,那就意味着我将進入一個?長期戰線。我将時常被他搞一下再搞一下,然後總有一天我也會忍不住脾氣對他兵戈相向,我也會變成夏夏、丁滿或者雜總,變成我曾經最讨厭的樣子。
當然這只是一種情況而?已,如果想就此徹底脫身,似乎也不是完全?沒辦法,只是難度比較大。
我琢磨了一下,這種你?戳我一下,我戳你?一下的纏鬥到底什?麽時候能有個?結果,什?麽時候能産生最終的勝方和敗方——就是在其中一方沒收住,搞得有點過分了的情況下。
這種時候如果另一方能抓住時機,把事情鬧大,那基本上就游戲結束了。
如果把糾纏的雙方看作丁滿和夏夏,那可能還要?經歷不知多?少輪,他們才會露出馬腳。
但如果換個?思路,把糾纏雙方看作丁滿和我呢?
那現在就是丁滿理虧的時候,因為誣陷他的人根本不是我。
這時候夏夏已經在跟我做最後的商議:“姐,實在不行直接讓墨大佬把我供出來?吧,就說是我在裏面攪和事兒了就好了。我也是問心?無愧的,他欺負我朋友,我為什?麽不能搞他?他要?是敢跟我較什?麽真,那就把之前所有事都拿出來?掰扯掰扯!”
我說:“你?別打斷我思路,我快想通了。”
是的,時間非常緊迫,因為丁滿随時有可能删掉那條朋友圈。而?這條朋友圈一旦消失,我跟他再說什?麽,效果都會大打折扣。
而?且光是現在這樣還不夠,丁滿罵得太?隐晦了,我必須讓我的處境更惡劣,才能完全?站在受害者的角度去譴責他。
也就是說,第一步,讓他有更有信心?地來?捶我;第二步,反殺。
但是在已經有明确計劃步驟的情況下,我依然在猶豫。因為這根本不是我會做的事。
我得從無辜的墨大佬下手,還得去和丁滿吵架,吵的過程中我得拿出一些完全?不屬于我的氣勢,還要?保證自己在怒吼的同時保持清晰的思路——萬一吵得不對,很可能會被對方繞進去,就像阿月那樣。
這對我而?言完全?是一場表演,為了一勞永逸而?進行的一場表演,我要?假裝自己是個?異常憤怒的莽夫,才能将這些費勁的瑣事拒之千裏。
而?事實上我根本不憤怒,我只是煩。
這個?時候心?底裏的失敗感就更加強烈了,我很明白就算甩掉了丁滿,這也完全?不能算是我的“勝利”,因為被逼到這個?地步的我就已經是個?徹頭徹尾的傻逼。
所以幹不幹呢?
幹吧,錯過這一回,還得等下回,反正這架肯定是非吵不可的。
于是我拿起了手機:“都別說話,我打兩?個?電話。”
第一通我打給了墨大佬,待墨大佬接起來?,我第一句話就是:“你?跟丁滿說什?麽了?”
墨大佬也懵了:“我沒把夏夏供出來?,我就只跟丁滿說了,讓他以後不要?造謠。”
我說:“墨大佬,我先向你?确定一件事,‘丁滿造謠’這件事,是我告訴你?的嗎?”
墨大佬說:“不是啊,你?都沒說幾句話。”
我說:“那你?知道丁滿在發?朋友圈罵我嗎?”
墨大佬頓了頓,然後回我:“歸歸姐,你?不是太?敏感了。我看到那條朋友圈了,但那不一定就是說你?吧?”
一如所料的反應,但沒關系。
只要?我一口咬定罵的是我,那罵的就是我。就像只要?丁滿一口咬定加好友那天我是故意欺負他、不理他,那我就是故意。這根本沒有辯駁的餘地,也沒人會來?聽?我辯解什?麽。
我說:“已經很明顯了,他說‘晚節不保’,年齡大且近期和他有沖突的就是我。我覺得他對我産生了很大的誤會,我希望你?能去和他解釋一下。”
墨大佬聽?起來?有些為難:“解釋什?麽?”
我說:“我希望你?能去告訴他,向你?透露信息的人不是我。”
“你?确定不會起到反效果嗎?”
“有反效果的話那是我的事,我自己會去辯解。但是最開?始的這句澄清必須要?由你?來?說,因為你?是唯一一個?不涉及糾葛且知道事情全?貌的人。如果你?不說話,我真的就只能頂着這盆髒水了。”
墨大佬嘆了口氣:“太?複雜了。好吧,我去幫你?說一聲。”
我說:“謝謝墨大佬,麻煩你?了。”
挂斷電話後夏夏人都驚了:“姐,你?在幹什?麽?你?這相當于自首!你?知道這聽?起來?有多?此地無銀三百兩?嗎?”
我沒回她,因為我也不确定事情會不會照我所想發?展下去。
很快,墨大佬的消息在我手機上彈了出來?:對不起歸歸姐,我好像搞砸了。
緊接着小?何的消息也發?了過來?:發?生什?麽事了?丁滿在我們宿舍,他一直在說你?被他詐出來?了,說你?在針對他。墨大佬在幫你?解釋,但他好像不信。
我還沒來?得及回,荔枝也發?了消息過來?:姐!完蛋啦!丁滿真的以為是你?在坑他!他現在說要?去跟隔壁也聊聊!墨大佬都攔不住他!
我松了口氣,因為可以開?始進行下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