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闵夏愣了一下,并沒有否認,道:“是啊,他挺好的。”

蘇嶼年紀輕輕,相貌出色,功成名就,眼界也遠非高中時可比了,身邊自然不缺漂亮優秀的女孩。闵夏臉皮再厚,也不至于覺得過了十來年蘇嶼還會喜歡她。

所以,她并沒有解釋付子航是假扮的男友。

因為一旦說出來,便會有種刻意暗示他“我現其實在還單着”的意味。

那也太尴尬了。

況且她也早就對蘇嶼沒那種感覺了,現在他于她而言,就如同夜空中的一顆明星,天上的一輪驕陽,會覺得好看,會去欣賞,會驚嘆,但不會去靠近,去觸碰了。

索性就讓他誤會着吧,這樣隔着一定距離,反倒更容易相處。

蘇嶼注視着她白淨秀麗的面龐,內心驟然泛起一陣難以言說的苦澀。

馮晨曦說得對,他當時就應該找她親自确認。

可這句話放在當年,他無論如何都辦不到。

因為當時的他,空有滿心的傲氣,卻沒有絲毫底氣。

他從小便家庭困苦,出生沒多久爺爺奶奶父親相繼患病,全靠他母親一人扛,要同時照顧他和病患,收入來源全靠她起早貪黑地幹活。

後來人沒了,債也欠下了。

不管他成績再好,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除卻學習之外,他原本就不應該生出什麽別的心思,可情難自控之下還是決定遞出這封告白信,還特地選了她上體育課不在教室的時候。

這對他而言已經花光了自己當時所有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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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轉頭就遭到心儀的女孩慘烈地拒絕,給了他那脆弱不堪的自尊心重重一擊。

他感到屈辱難受,可他不想,也不願再去找她。

他所做的就是将這件事刻骨銘心地記住,然後徹底封閉自己。

不去看不去聽不去感受,所有的痛苦的情緒都自己一點點地消化。

他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和她有交集了,原本也沒有打算接受聚會邀約,然而在得知她會出席的時候,他幾乎是不假思索就答應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來了會做什麽。

他只知道,這麽多年過去了,他仍是不甘心,放不下,意難平。

不管他現在多麽成功,坐上了多麽高的位置,只要回想起那封可能都沒有展開便被撕碎的信,還有那些無情拒絕他的話,他都會感到心髒撕扯地疼,在夜裏輾轉難眠。

他怎麽也沒想到,推了重要行程來這裏,看到的卻是她滿面笑容,與人相攜而來。

更沒想到,原來,當初她根本就不知道他送了信。

原來,她也曾經喜歡過他。

然而踟蹰彷徨間,他好像又錯過了。

闵夏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麽,抿了抿唇,還是沒忍住心中好奇,明亮的眸子看着他問:“你當初真的喜歡我嗎?喜歡我哪裏?我怎麽記得我都沒和你說過幾次話呢?”

她是真的很驚奇。

畢竟高中時的她和現在的她還是有點不一樣的。

那時的她還沒有化身社畜被工作折磨到頭禿,青春期的怪力少女渾身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每天都要搞事情,就比如說一個人進山林探險差點遇險翹辮子啦,又比如在課堂上寫數學老師和英語老師的cp文,被當衆抓包站起來當着全班的人念公開處刑啦,又比如和男同學掰手腕不小心把人家掰骨折啦,和朋友玩游戲勝負欲爆棚比賽喝水喝到水中毒進醫院啦,愚人節的時候裝鬼吓老師啦之類的……

加上那時候又有點青春期的小叛逆,腦子裏的筋沒搭太對,喜歡在校服上面畫亂七八糟的卡通人物,衣服也不肯好好穿,褲腿總是一高一低,燙頭發打耳洞還自以為很酷,結果被班主任逮住後臭罵寫檢讨罰站。

現在回想起來,她高中時除了學習成績還不錯,還真是有點過度跳脫了。

如果要她去給曾經的自己當老師,那絕對是拳頭硬了的程度。

她自己想想都是牙根泛酸,蘇嶼這樣沉靜內斂的性子怎麽會喜歡她呢?

難道是因為想要性格互補?= =

蘇嶼燦黑的雙眸盯了她片刻,忽爾翹起嘴角淺淺笑了一下,原本英挺的五官線條都柔和了不少。

闵夏可以說是沒怎麽見他笑過。

此時看着這樣的他,突然就想到了一句很惡俗,但是很貼切的臺詞——“你笑起來真的很好看,應該多笑笑的。”

“你呢?”蘇嶼不答反問:“你為什麽喜歡我?”

闵夏實話實說:“因為你長得好看,成績又好,愛幹淨,雖然看上去性子冷冰冰的,但其實對人很有禮貌。”

蘇嶼凝視着她,聲音很低:“是嗎?”

聽到她不經思考就細數他的優點,他卻并沒有高興起來。

因為,她太坦蕩了。

不管是表情還是語氣,都坦蕩得讓他捕捉不到一絲一毫的缱绻,懷念或者試探,目光也是那樣坦誠不避諱,就像是在和多年不見的老朋友閑聊一樣自然而然。

她應該是早就忘卻了。

她的暗戀,大概只是她少女時期的一個美好幻想罷。

這種幻想不具有獨特性,加入換成另外一個長得好成績好愛幹淨有禮貌的男生,她同樣會暗暗喜歡,然後毫不留戀的抛在過去。

她在他心底留下永遠無法抹去的烙印,讓他的情緒至今都還在動蕩不安,而他,卻只是她的生命中的過客。

“你還沒回答我呢?”

“因為……”蘇嶼氣息幾不可察地顫了顫,輕笑着道:“因為是你啊。”

“什麽啊,說了跟沒說一樣,欺負我這個老實人嗎?”闵夏面上故意露出不滿的表情,實則心底暗暗松了口氣。

他說得這麽模棱兩可,八成是早就忘了為什麽喜歡她了。

忘了挺好的,證實他現在的确對她沒那個意思了。

闵夏當然是不會再追問,不過一想到自己背了這麽多年的黑鍋,她覺得還是有必要為自己打抱不平,“說起來我蠻冤枉的,撕信就不說了,蘇嶼,我真的從來都沒有看不起你的家庭,相反我特別敬佩你母親,那麽堅韌勇敢,把你帶大,供你上學,還把你教得這麽優秀。她真的很了不起。”

蘇嶼眼神在努力克制着什麽,嗓音微啞道:“對不起,是我不該……”

闵夏連忙打斷他:“你不用道歉,該道歉的人也不是你,你也是受人蒙騙。”

她目光上下打量他一眼,衣着看似簡單,其實處處細節都散發着金錢的味道,氣質非凡,早就不再是當年那個窮學生了,語氣中不由透出一股欣慰:“早就聽說你工作很不錯,你和你母親現在也算是苦盡甘來了。”

蘇嶼頓了頓,還是道:“現在家裏只有我一個人了。”

……怎麽會這樣!闵夏一時失言,心裏過意不去再要開口,蘇嶼沖她搖搖頭,溫聲道:“你不知道這些很正常,不要說什麽抱歉的話。”

所以說,他現在真的是孤零零一個人。

闵夏被弄得一時間不知道再說什麽好了。她抿抿唇,下意識裏扭過頭去看了眼付子航那邊,不由自主輕聲“诶”了一下。

車還在原處,人卻不在車邊了。

蘇嶼目不轉睛盯着她的這個舉動。

看來,她是真的很在意那個人。

晚間微風拂過,闵夏臉側幾縷烏黑的發絲被吹得輕輕飄起,正好朝着蘇嶼的方向,帶起一絲柔軟的清香。

蘇嶼出神了般擡起了手,卻在快觸碰到發絲的時候陡然頓住,修長的手指瑟縮了一下,垂了下去。

剛好闵夏回過頭來,蘇嶼恢複了以往的神情,對她道:“別讓他等久了,你回去吧。”

也确實是聊得差不多了,闵夏點點頭,“好啊。”想了想,又對他道:“不管當年如何,今天我們也算把誤會都解開了,就讓這件事兒翻篇吧。”

蘇嶼溫柔地沖她眨了一下眼睛,道:“嗯,翻篇。”

“那再見啦!”闵夏笑着沖他揮揮手,轉身走了。

蘇嶼也轉身,走到了沒有光線的暗處後才停下,繼續看她踩着高跟鞋朝着車邊急步走過去,然後拉開車門,纖瘦窈窕的身影沒入車裏,徹底消失在了他的視線中。

蘇嶼低頭無聲苦笑,又靜立片刻,這才真正地轉身離開。

“你怎麽不走啊?是特地留下來等我嗎?其實我可以自己打車的。”闵夏邊系安全帶,邊對趴在方向盤上一動不動的人說:“不過既然你還還在,那我們就趕緊回家吧。對了,在路上可以想想吃什麽,等你有時間,我就好好給你整個答謝宴,感謝你幫我這個忙。”

闵夏從車上拿了一瓶水打開喝,喝了兩口才發現不對勁,付子航還趴在那兒。

“……付先生??”闵夏驚了,推了推他:“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要不要送你去醫院?付先生?付先生??”

付子航終于有動靜了,但是沒有坐起身,而是賭氣一樣把臉側向另一邊,只給她留個頭型完美的後腦勺。

就是不讓她看臉。

闵夏聽到他吐息聲似乎有點潮濕哽咽,不由納悶,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再次伸手扒拉他。

“怎麽了?坐起來我看看。”

“……”付子航抽了一下鼻子,仍是不動。

闵夏放下水瓶,這次用上了雙手,終于将他給拽起來了。

付子航終于不再躲,将那張淚水決堤的臉朝向她,委屈巴巴耷拉着嘴角,雙眼通紅将她直直地盯着。

闵夏:“……???”

怎麽了怎麽了誰能來告訴她這是怎麽了???!黑人問號臉.jg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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