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眼見小哭包已經加載到90%, 闵夏立馬道：“我這不是來了麽，進度條降一點，降一點, 不要哭。”
付子航朝上擡起臉, 擡手用力把眼睛蹭了好幾下, 又輕輕緩緩呼了口氣，這才濕漉着一雙眼睛重新看向闵夏。
“夏夏, 你一直不接電話, 也不回信息，我很擔心你呀。”他滿臉寫着委屈和擔憂。
闵夏忙解釋：“我一來就開會，手機都調靜音，沒辦法回消息。這不，一結束就回房間給你打視頻。”
付子航抽了抽鼻子，說：“你辛苦啦。”
闵夏輕笑, “嚯，這就原諒我了？我還以為你會繼續生我的氣呢。”
“我沒有生你的氣啊。只是……”付子航難過道：“你一直不理我, 我心裏很難受。”
“對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嘛。”闵夏覺得自己跟付子航在一起的這段時間, 受到了一個很大的影響, 那就是有時候說話不會不自覺學他的語氣, 整個人軟萌程度直接上升50%。
想到接下來更沒辦法及時回他消息, 闵夏提前給這哭包打預防針，“我們這次時間真的很緊，為了防止我們分心, 工作時手機要關機上交。“又向他保證：“不過等我拿到手機，一定會第一時間給你打電話。”
付子航仿佛晴天霹靂，大睜着眼睛片刻，整個人都蔫了，“怎麽會這樣？”
闵夏隔着屏幕親他好多下，付子航才用一只手撐着臉沒精打采道：“那好吧，我等你的電話。”
闵夏其實已經累得不行了，明早五點半就要起來。在他依依不舍挂斷視頻之後，迅速去沖了個澡，往床上一撲就睡着了。
雖然睡得快，但她有那麽點認床，半夜迷迷糊糊醒了幾次，睡得不大好。
鬧鐘響後，她腦子都還沒清醒，身體已經爬起來了。
她從小冰箱裏拿了一瓶冰水對着自己的臉澆，登時一個激靈，什麽睡意都趕跑了。
待曹萍她們來會議室的時候，闵夏已經擺好了筆記本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等了好一會兒了。
Advertisement
闵夏站起身來打招呼，曹萍不知道是不是也沒睡好，大早上臭着一張臉，坐下後，整個屋子的氣氛肉眼可見地緊繃起來。
各自就位之後，劇本研讨會開始。
闵夏做好了要被曹萍刁難地準備，可她沒想到，除了時不時譏諷她兩句，倒也沒什麽特別的。
一切是那樣順利地進行着。
……是自己犯賤了嗎？為什麽會覺得這樣反而有點不正常？？
難道暴風雨都在後面等着？？
結果這天一直修修改改寫到了淩晨十二點半，曹萍除了臭臉在譏諷，是真的沒怎麽對她重拳出擊。
活動着僵硬的身體離開會議室，闵夏已經累到七竅生煙了。
曹萍住的房間更豪華，和她們不在一層樓。
回房的路上，蘇貝貝哼哼唧唧地用手揉着自己的脖子，大吐苦水：“以前寫劇本也有從早寫到晚加熬夜，但都沒今天累。”
“以前那是因為沒有曹編在啊，她真的好恐怖……”姜愛一語道破真相。
以前寫劇時也會有團隊，但目前是她最神經最緊繃的一次，感覺曹萍的眼刀随時随地要殺人，太可怕了。
這一天都不知道是怎麽過下來的，簡直分秒難熬。
再加上任務也重，壓力巨大，這絕對是拿命在賺錢。
蘇貝貝瞥了眼旁邊一拿到手機就開機在發消息的闵夏，調笑道：“在回誰的消息啊，這麽積極？”
“我最好的朋友。”付子航最開始已經回過了，現在她在回歐陽熙的消息。
“羨慕哦，我關機一天，除了水群的消息都沒人來關心我。”蘇貝貝不無羨慕地撇撇嘴。
因為時間已經很晚了，回房後闵夏和付子航視頻不到兩分鐘，他蹙了蹙眉，主動提出挂斷讓她快去休息。因為她看起來實在太累了。
這樣沒日沒夜過了五天，還算是風平浪靜。
不過，有句話叫禀性難移。在第七天的時候，闵夏和曹萍之間終于爆發了矛盾。
原因是曹萍這天沒像之前一樣讨論劇情，而是直接發給她們三人一個文學網站的網址，在人氣榜裏挑了幾本小說讓她們速速扒一下。
曹萍指揮道：“這幾本類型比較符合我們這期的主題。不用全看，挑出裏面的核心梗還有亮點劇情就行，我們融合一下用到劇本裏，這樣就可以加快速度，盡快完工。”
……說得好輕巧，這TM不就是抄襲嗎？？？
闵夏原本握着鼠标的手頓了頓，緩緩轉頭看向曹萍。
蘇貝貝和姜愛聽了這話，也明白了是什麽意思，面面相觑，不知道該怎麽回話。
曹萍見她們不動，冷笑一聲：“都還愣着？是覺得我們的時間夠多嗎？二十天，人家一個劇本要寫一年兩年，我們只有二十天！到時候寫不完，你們來替我交差？？”
闵夏直言不諱道：“可我認為這樣不妥。”
雖然當初她轉發那條怼曹萍的微博，有年少輕狂渾不怕的因素在裏面，可她作為一個兢兢業業的原創者，最是鄙夷抄襲這種惡心的行為。
曹萍沖她翻白眼，對她冷嘲熱諷，她都可以忍下。
但唯獨這個不行，這是她的底線。
她必須提出來，表明自己的态度。
“不妥？哪裏不妥了？我覺得很妥啊。”曹萍覺得她說了什麽天大的笑話似的，攤了攤手：“我以前的劇本就是這樣出來的，捧紅了那麽多明星，電視臺都搶着買，你還能說出不妥之處？”
她居然還有臉說。闵夏五指收緊，不回避她譏诮的目光，黑眸堅定地直直望着她，一字一字道：“我不會扒的，我想自己寫。”
蘇貝貝和姜愛沒她那麽大的膽子。但都是在這個圈子裏混的，肯定要珍惜羽毛。
她們不像曹萍無論如何都有資本和一些無腦小粉絲在保駕護航，她們要是真的抄了這些大神的作品，被書粉發現，絕對要把她們撕碎。
毀的是自己的前途。
有了闵夏帶頭，她們勇氣也足一點了。
蘇貝貝道：“曹編，我覺得我們再抓緊點，是能夠寫完的。”
這個綜藝劇本比起電視劇本要精簡，節奏也要快很多，它難在內容，而不是長度。規劃好時間，四個人像之前那樣熬一熬，加把勁還是能按時完成。雖然那個時候她們肯定已經被榨得一滴都不剩了。
姜愛趕緊附和：“對啊對啊，也不用特別去扒那些，咱們自己構思就行了。”
闵夏有過前科她不并意外，沒想到另外兩個也聯合起來反對，曹萍火氣蹭蹭上漲，面色鐵青。
不過想到了什麽，她胸口重重起伏一陣後還是克制住自己，陰陽怪氣地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她道：“你們怕什麽？這叫借鑒，借鑒懂嗎？只每篇拿來一點用，不全部用不就好了？世間的梗本來就是有限的，他拿來用我就不能再用了？他有專利嗎？他要告我法官也不會判他贏，只能說同為創作者，我跟他的大腦産生了共情罷了。就你們一個一個還在那兒自诩清白，覺得自己多牛呢，實則就是不知變通的蠢材，早晚混不下去！依我看今天能和我共事就是你們人生的最巅峰了！以後也別想再寫什麽劇了，都回家種地去吧。”
蘇貝貝和姜愛聽得那叫一個目瞪口呆。
這這這、這世間，竟真的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長見識，大大地長見識了。
闵夏直接面無表情回了一句：“請恕我無法茍同。”
這件事絕對不能退步。
且不提她不能接受這樣所謂的“借鑒”，就算她是個底線低的人，能答應曹萍這樣的提議，寫完之後也必然是後患無窮。
因為到時候真出什麽事，曹萍一甩鍋，功勞榮耀就是她的，抄襲黑歷史就是她們幾個沒話語權的小編劇的。這才是真正的玩完。
曹萍被她氣笑了，打量她兩下，說話怪腔怪調地：“可以啊，背後有人撐腰就是不一樣，還敢跟我硬杠起來了。”
闵夏眼神迷惑得微微眯了一下。
有人撐腰？什麽意思？她被氣到胡言亂語了嗎？
“行，既然你們各個都義正辭嚴，那好。”曹萍手指用力點了幾下桌子，“那今天的內容就由你們三個來完成，不寫完不許出這個屋子。”
說完就收拾東西，嘴裏還冷笑說了一句：“我倒是看看沒有我指導你們能寫出什麽花兒來”然後就真的摔門離開了。
整間屋子靜默十幾秒，在确定她是走遠之後，氣氛一瞬間活了過來。
空氣也流通了，氣息也順暢了。
蘇貝貝連連驚嘆：“闵夏，你太牛了吧，我都替你捏一把汗。”
闵夏卻只是短促彎了彎嘴角。她不牛，她要是牛的話，哪會在這裏受氣？
只不過她底線在那兒擺着，被觸碰了，她就要反抗。
姜愛膽子小一點，她笑過之後內心滿滿擔憂，“曹編不會一氣之下把我們全都趕走吧。以後她會封殺我們嗎？”
闵夏聞言替她寬心：“那倒不會。”
她再怎麽狂也只是個編劇。頂多以後使點絆子，還沒那個能力封殺。
姜愛還是憂愁滿滿，“我們今天寫了她不滿意挑刺的話怎麽辦？豈不是一天功夫白費？”
“先寫吧。”闵夏活動了一下手腕，溫言道：“不要瞻前顧後。”
她的聲音仿佛有什麽神奇力量一般，兩人立馬就抛下了所有顧慮，幹勁滿滿地開工了。
沒有曹萍在，她們幾個卸下滿身的拘束感，擠在一起坐，思維也更加活躍了，讨論着還時不時笑出聲，寫得格外順暢。
就這樣從早上不知不覺寫到了晚上七點鐘，只在早餐間隙啃了點面包的她們終于察覺自己快餓死了，決定去吃點東西再來繼續。
雖說空閑時間，她們只要不擅自外出，是可以在酒店裏活動的。
可一天下來她們哪裏有什麽時間？早上五點多寫到淩晨以後，吃飯也是到會議室，随便扒兩口完事兒。
今天寫的進度比較快，加上曹萍不在，她們幾個決定去酒店大廳裏好好吃一頓，那邊有自助餐。
蘇貝貝翻卷殘雲，拿了一盤又一盤，嘴裏塞得跟倉鼠一樣，引得旁邊不少人都為之側目。
姜愛環顧四周，感動道：“人啊~好多人，我好些天都沒見到這麽多人了。”
每天兩點一線，迎接她的就是曹萍那張被欠一個億的臭臉，她現在看着不遠處那個滿臉兇神惡煞的花臂大哥都覺得眉清目秀，可愛可親。
闵夏也餓到頭暈眼花了，但她不敢吃太急，怕胃不舒服，于是小口小口慢慢嚼着。
邊吃邊拿着手機給付子航回消息。
夏夏夏夏你一跳：我這時候在酒店的自助餐廳吃飯呢，你吃了沒有？
latte：吃不下飯。
latte：夏夏，我們已經八天沒見面了。
latte：好想你>0<
夏夏夏夏你一跳：我也很想你[親親][親親]
夏夏夏夏你一跳：替我多吃點，太瘦了當心到時候背不動我喲。
latte：我想聽你的話，可沒胃口，實在吃不下[大哭]
latte：我只想見你一面。
蘇貝貝已經吃飽喝足，摸着滾圓的肚子開始往旁邊巡視，想看看有沒有什麽帥哥。
忽然她瞪圓眼睛，坐直身體，嘴裏小聲提醒旁邊的兩人，“來了來了曹編過來了。”
這句話無疑比學生時期那句“年級主任”來了更加可怕。
闵夏放下手機，蘇貝貝趕緊擡手擦了擦油乎乎的嘴，姜愛擱下叉子，正襟危坐。
曹萍走上前，冷沉的眼神她們三張神色各異的臉上掃過一圈，“還出來在這兒優哉游哉地吃飯？看來你們對自己的作品已經很滿意了是不是？”
蘇貝貝受到闵夏的影響，說話大膽了些，“曹編，我們本來就有半小時的吃飯時間。而且，我們是在合理的範圍內活動。”雖然後面的聲音越來越小，但是好歹完整地表達了意思。
曹萍一天沒出現，卻看到她們在這兒叽叽喳喳快樂得很，自然是要來逞一下自己的“官威”，結果反倒被頂嘴，她臉色一厲：“你還有理了？工作工作搞不好，竟然有臉吃這麽多東西？！要我是你們直接餓死算了！丢人現眼！”
蘇貝貝暗暗在心裏比中指。
姜愛似乎根本沒受到這邊影響，因為她在突然間陷入失神，驚豔的目光望着曹萍身後某處。
周邊吃飯的人也似乎都安靜了許多，也在看着那個個方向，顯得曹萍刻薄的聲音越發的突兀。
曹萍自然也覺得奇怪，轉過頭去看。
她這人是個重度顏控，非帥哥美女絕對不能演她的劇。按理說，她已經看過太多好看的明星了，可在看到幾步遠外那個戴着黑色漁夫帽，身形秀挺的年輕男人時，表情還是為之一愣。
蘇貝貝也轉過頭看到了，脫口而出：“卧槽好帥。”
然後她發現，那帥哥那雙眼睛好像在看着……闵夏？？？
闵夏惦記着給付子航回消息，原本也沒太注意旁邊，可氣氛着實有點奇怪，于是也擡眸看了一眼，結果剛好跟付子航看過來的眼神撞上。
她震驚當場。
怎麽也沒想到方才還在微信裏聊天的人，就這樣出現在了這裏！
此時此刻她的內心就……有點慌，有點虛。
她們不允許有人來探視。之前她故意沒告訴付子航自己所在的具體位置，就壓根兒沒擔心過這個問題，也沒刻意給他提過。沒想到他都沒提前說，就這樣跑來了。
而且她還對曹萍說過自己沒男朋友。毫不知情的他要是過來和她說話暴露了，那她不就直接gameover？！
付子航的眼神太明顯了，曹萍也察覺到了不對，又用那種審視的目光死死盯着闵夏，“你認識他？”曹萍眼睛眨也不眨注意着她的反應，好像就等着在揪她的錯。
付子航眼裏只有闵夏，情不自禁又邁近了一步。
闵夏心都被他這個動作弄得提起來了，忙開口道：“不認識，我不認識他。”
“不認識他為什麽看着你？”曹萍還是懷疑。
闵夏頭皮緊繃還沒說話，就見付子航神情怔了怔，有些無措的垂下視線，低頭邁步從她們位置的過道旁直直走過去了。
“……”闵夏餘光瞥見他走遠的身影，心不由直抽抽。
腦海裏只有兩個字不住循環：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她這回真的做錯事了。
一行人回到會議室，氣氛再度壓抑。
闵夏沒關機，在桌子底下偷偷地給付子航發消息。
曹萍沉着臉翻看着她們寫的東西，倒是沒注意她。
蘇貝貝和姜愛互相對了個眼色，已經做好被雞蛋裏挑骨頭的準備了，誰知看着看着，曹萍忽然接了個電話，可能是有什麽重要的事，她臉色驟變，顧不上禍禍她們，拎上包包就急匆匆離開了。
“哇，什麽情況，她怎麽那個表情？”蘇貝貝大感驚奇。
她還以為曹萍無所不能，可日天可日地呢，方才居然露出那樣一副神情，肯定是出什麽事兒了。
也不知道老天能不能保佑讓她真被什麽事給絆住，再換一個好編劇過來呢。
……诶，算了，人家是制作方的人，還是別癡心妄想了。
闵夏沒心思注意這些，曹萍離開後，她立馬借口上洗手間跑出去一趟。
最後就在這一層的樓梯間找到了付子航。
他坐在第三階的樓梯上，紅通通的下垂眼正吧嗒吧嗒地不住落淚，淚水又不要錢似的順着下巴往下滴，整個人看起來快委屈炸了。
付子航看到她了，手背擦了一下眼淚，拉低帽檐蓋住半張臉，不理她。
闵夏很是內疚，拿着提前備好的紙巾上前給他擦眼淚。
“诶喲，怪她，都怪她，讓我們航崽受委屈了，別哭了嗯？”當事人闵夏現在就後悔，真的很後悔。
要是提前跟他說清楚不能來探視，要是沒有撒那個謊，現在也不至于這樣。
他是真的被她傷到了。
付子航把她的手扒拉開，臉偏開，不讓她碰。
闵夏将他臉掰正，帽子重新戴回去，捧着他滿是淚痕的臉，湊近吻了吻他額頭，然後繼續給他擦源源不斷的眼淚。
付子航這下沒躲開了，淚盈長睫，用那雙泛紅的大眼睛瞅着她的臉。
“你生氣是應該的，她也太壞了，大老遠跑來看她，她怎麽能這麽對你呢？看不下去了真的是。”闵夏邊溫柔地擦，邊哄他：“我們現在就狠狠給她一個教訓出出氣好不好啊？”
“才、才不要出氣呢。”付子航哽咽着終于開口說話了，說完頓了頓，才又繼續悶聲對她道：“我知道你這麽做一定是有理由的。這時候能讓我見到你，就已經很好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