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沈蘭溪似是觸到了火一般,立馬僵直着站起,“啊,那個……對,我先去睡覺了,你自便!”

說罷,逃也似的往內室去了。

祝煊:“……”

一陣踢踢踏踏的聲音後,屋裏安靜了。

祝煊閉了閉眼又睜開,欲蓋彌彰的扯了扯身上的衣袍,輕咳一聲道:“我去瞧瞧澄哥兒,你先睡。”

“……好。”

門打開又阖上,沈蘭溪從被子裏鑽了出來,大口喘氣,一張臉紅得徹底。

她怎麽突然反應這麽大了呢?

先前與祝煊同塌而眠,便是抱在一起,心裏也無甚波瀾的。

今兒都是第幾次臉紅了,一點都不像她了!

沈蘭溪負氣的踢了踢被子,露在外面的腳感覺到冷,又狼狽的收了回來,認清局勢似的連人帶被子團成團。

那說是去看看的人一夜未回,翌日清晨,兩人四目相對,眼下皆一片青黑。

祝煊身後跟着神游天外的祝允澄,顯然昨夜他是與自己兒子睡在一處的。

“我去給祖母請安。”沈蘭溪挪開眼,解釋一句。

“嗯”,祝煊也收回視線,與她一同往外走,狀似随意的問:“昨夜沒睡好?”

沈蘭溪才不會承認自己昨夜胡思亂想到半夜,腦子裏是各種的他。

她撇了撇嘴道:“手心疼,自然是睡不好。”

祝煊掃了眼她抱着金絲手爐的手,若是真疼,便不會捧着暖爐了。

又撒謊。

想起昨日早回來的緣由,祝煊道:“今日我告了假,一會兒用過飯,去沈家給岳父岳母送年禮,你随我一同去。”

“年禮?”沈蘭溪瞬間神采飛揚,來了興趣,“祝家的年禮有什麽呀,也是送豬羊殺來吃嗎?”

民間有俗,年節時姻親會互送食物,多是活蹦亂跳的豬羊和雞鴨,再好一些的,還有冰魚蝦蟹,來往甚是熱鬧。

祝煊點點頭,“母親還準備了些布匹和點心,要我一同送去,你若是有什麽要帶的,早些讓人去收拾。”

沈蘭溪搖搖腦袋,“不必。”

林氏可比她有錢多了,哪裏看得上她手裏的那點東西?左右不過是湊湊熱鬧罷了。

三人行至主院兒,卻是覺察出些許不對。

院裏伺候的人都候在廊下,臉色肅靜。

沈蘭溪瞬間警鈴大作,小碎步蹭過去扯了扯祝煊的衣袖,“你昨夜不是說,那錯翻篇了嗎?”

祝煊順勢握住那只抓他衣袖的手,柔弱無骨,發着熱,“別怕,先進去。”

沈蘭溪慌張搖頭,一副可憐模樣,央求的瞧着他。

鞋子裏的腳趾抓地,怎麽都不肯挪動一分。

昨夜的家規屬實沒白背,她隐約記着,就昨日那錯細數起來,夠她跪三日宗祠了。

祝允澄沒有受過曾祖母的罰,瞧見沈蘭溪往回縮的模樣,小聲安慰道:“曾祖母最是慈愛了,不會罰你我的。”

沈蘭溪連連搖頭,對他的話絲毫不信,“那是你嫡親曾祖母,自然是不會罰你的,我就不一樣了。”

祝允澄可是老夫人的金疙瘩,哪裏舍得罰他?

若是知道是她慫恿他乖曾孫喝酒,只怕是還要罪加一等!

“給郎君和少夫人請安。”侯在門口的下人上前請安。

祝煊掃了眼緊閉的門,問:“怎麽都在這裏站着?”

“禀郎君,三娘子天蒙蒙亮就回來了,正與老夫人在房裏說話呢。”

沈蘭溪臉上的可憐相瞬間消失,好奇道:“三娘子?”

祝煊牽着她往裏面走,“是祝窈。”

祝允澄亦步亦趨的跟上,也被轉了心緒,問:“小姑姑怎麽這麽早回來了?”

祝煊:“不知。”

屋裏,老夫人顯然也是剛起沒多久,身上蓋着一條薄毯坐在暖炕上,靠着迎枕聽旁邊婦人打扮的女子說話。

門口動靜傳來,屋裏的說話聲戛然而止。

沈蘭溪進來便覺得不對,屋裏哪有半分天倫之樂的孺慕氣氛?

她視線掃過老夫人,又悄悄看了眼起身的祝窈,兩人神色皆不好,一個是氣得,一個則是難過,還隐隐紅了眼眶。

祝煊神色自若的帶着沈蘭溪上前給老夫人請安。

“二哥,二嫂。”祝窈站在一旁喊人。

沈蘭溪臉上疊着笑,客氣的問:“妹妹回來了,可用過飯了?”

這話,哪壺不開提哪壺,老夫人給了她一個白眼兒。

比他們請安還來得早,能用過什麽早飯?

果不其然,祝窈臉色僵了一瞬,搖搖頭,“還沒。”

幾人座下,祝煊才問:“這麽早回來,是有事?”

他這話問得直接,祝窈卻是直接垂了頭。

老夫人本與自己曾孫小聲說着話,聞言,聲音揚起幾度,道:“還能有什麽,三皇子那正妃又磋磨她了。”

這話像是揭開了祝窈的臉面,屋裏霎時靜了。

沈蘭溪微微垂頭,努力收斂起自己吃瓜的神色,卻是豎着耳朵聽得認真。

無非是後宅的瑣事,那三皇子妃磋磨人的手段算不得高明,但也讓人無法駁,便是祝家想要上門讨要說法,也沒有名目。

沈蘭溪卻是暗暗搖了搖頭,哪裏是三皇子妃針對她,怕不是那三皇子授意的。

就祝家在朝堂的聲望,祝窈即便是側室,那三皇子妃也不會堂而皇之又三番兩次的磋磨她。

老太太與他們夫妻二人說了一通,又恨鐵不成鋼的與自己孫女道:“從前你在家時,我與你父親兄長哪個沒說過,那三皇子妃不是好相與的,你不聽,迷了心智一般,非得去給人當側室,如今這苦頭,也該你吃!”

“你父親兄長在朝堂艱難,你卻是想着那些情愛,甘心去與人做小,在外頭人眼裏,祝家是綁在三皇子這條船上了,你可知給你父兄添了多少難處?”老夫人說得苦口婆心,“就連你二哥娶繼,也不敢挑門楣——”

“祖母”,祝煊喚了一聲。

沈蘭溪眉心一動,懂了。

難怪沈家祖墳冒青煙了呢!

也難怪剛成親時,祝煊對她一再容忍呢!

呵!

老夫人瞧了眼垂着腦袋的沈蘭溪,嘆息一聲,與祝窈道:“罷了,萬事皆有緣法,你也有些時日沒回來了,去給你母親請個安,順道看看你小娘吧。”

祝窈起身,“是。”

人走了,瓜沒了,沈蘭溪點心吃了一碟,也準備起身告退,回家吃飯了。

花嬷嬷給老夫人使了一個眼色,後者才想起來昨日的事。

“這些時日,我瞧着澄哥兒時常往你院裏跑,你們母子倆……”老夫人打量似的瞧着沈蘭溪。

沈蘭溪眼皮一跳,立馬接道:“澄哥兒孝順,知我總是一人待在院兒裏,這才時不時的來瞧瞧我,與我解悶兒,勞得祖母挂心,我與澄哥兒相處甚好。”

只是說兩句話,吃兩頓飯,她沒有帶壞他!

老夫人:“!”

相處甚好?!

花嬷嬷笑與沈蘭溪道:“老夫人念小郎君念得緊,這才接到膝下親自撫養了,少夫人尋常若是無事,也可時常過來走動走動,老夫人瞧見您與小郎君就歡喜。”

沈蘭溪先是詫異,随即面露驚喜,似是心中激動難平,握着手帕起身,連連保證:“祖母既是喜歡二娘來,日後二娘定日日來祖母這裏陪伴!”、

說罷,她又一臉嬌羞道:“我還當自己愚笨,不受祖母待見,原來祖母是面冷心熱,盼着我來的,不若便從今日開始吧?”

老夫人只聽得她噼裏啪啦落珠子似的話,卻是半句沒落到耳裏,慢半拍的問,“什麽?”

沈蘭溪笑得露出一口白牙,一副天真模樣,“從今日開始,我便一步不離的伺候在祖母身邊,一日三餐也在祖母這裏,正好祖母院兒裏的飯食點心我還挺喜歡吃的~”

吃吃吃!就知道吃!

澄哥兒去她那裏不夠,她還要日日來這裏?!

老夫人氣得頭疼,但又說不出來,打發花嬷嬷去拿來一只木匣子。

“這是間城外的莊子,裏面有個湯池,這幾日落了雪,正好是舒坦的時候,你可以去泡泡,不必在府裏悶着陪我這個老太太。”老夫人一副深明大義的語氣道。

沈蘭溪:“?”

還有這好事?!

她從花嬷嬷手裏接過那契子,依舊是一臉的不可置信,遲疑道:“二娘還是留在祖母身邊伺候吧?”

老夫人連連擺手,“不必不必。”

語氣神色都篤定果斷的很。

沈蘭溪歪了歪腦袋,又一臉為難道:“年關将近,母親操勞,二娘怎能留下一家老小,獨自出門玩耍呢?傳到旁人耳裏,怕是要罵二娘不孝了。”

“你大大方方出門去,是我允了的,誰敢嚼舌頭?”

沈蘭溪在心裏‘喔’了一聲,這霸氣倒是讓人歡喜。

她喜滋滋的屈膝道謝,“既是祖母好意,二娘便不推辭了,今日日頭不錯,要不……”

“成,你今兒就去吧,玩兒夠了,傳信回來,我讓人去接你。”老夫人大手一揮,直接定下了。

沈蘭溪高興,老夫人也高興。

雖是給出去一個莊子,但好在是把他們母子倆隔開了,也算不得虧。

等到她摸清了沈氏為人,再讓他們母子倆相處便是了。

去郊外莊子玩兒!

祝允澄也心動了,仰着臉巴巴道:“曾祖母,我這幾日不必去學堂,我也想随母親去泡溫泉。”

老夫人:“!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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