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察覺到她的視線,祝煊側頭瞧來,問:“可要冰釣?”

不過半刻鐘,那摔得衣袍上沾了雪沫子的人,風風火火的踩着滑板沖了過來。

沈蘭溪打了個哈欠,甩鍋道:“你都把我的魚趕跑了。”

祝允澄立馬拆穿她:“你哪裏有魚,坐這兒半晌都沒有動啦!魚簍子都是幹的!”

他說完,又仗着狗膽去偷瞄自己父親的魚簍,裏面幾尾小魚活蹦亂跳的。

祝允澄湊過來與沈蘭溪說悄悄話,“父親釣了好多啊,你要努力趕上啊。”

沈蘭溪內心毫無波瀾,不見絲毫的上進心,“反正是一家人,不見得你父親喝魚湯時會讓我眼巴巴的瞧着。”

蹭湯蹭得這般理直氣壯,祝允澄嫌棄的搖搖頭,卻又不肯放棄她,從滑板上下來,拍拍胸脯道:“釣魚沒有那麽難,我教你。”

祝煊瞬即瞧了過來,盯着那好為人師的小孩兒挑了下眉。

他倒是不曾見過這般的他。

沈蘭溪懶,說是垂釣,實則是在曬太陽,絲毫不想學習。

“……不必了吧。”

“你莫要怕,沒什麽難的”,祝允澄說着,已經在她旁邊坐了下來,“父親以前與我說,凡事不要害怕婲,越怕越做不好,你這魚餌雖是被吃了,但換一個,還是會有魚來,慢慢的……”

祝煊瞧着那湊在一起的兩人,在他面前拘謹膽小的長子,此時卻是耐心至極的小聲教她,雖是學生不太認真,有一搭沒一搭的應。

不知覺間,他已有了男兒該有的穩妥與體貼。

晌午吃的全魚宴,不見得有多好吃,但是三人都吃得很滿足,尤其是祝允澄,撐得肚皮溜圓。

沈蘭溪‘啧’了聲,讓人去端了盤糖山楂來給他消食。

圓滾滾的山楂,外面過了一層糖霜,先甜後酸,讓人口齒生津。

“你在這兒過得真好,還有糖葫蘆吃。”祝允澄吃得兩頰鼓鼓,羨慕嫉妒的道。

“你若是喜歡吃,讓元寶去給你裝兩罐子慢慢吃。”沈蘭溪大氣道。

“好!”祝允澄立馬喜逐顏開的應聲。

沈蘭溪打了個哈欠,困了,趕人道:“你們父子倆出去玩兒,我要歇晌了。”

祝允澄一臉不可置信的瞧她,随即聽到一聲輕響,是茶杯與桌子相碰的聲音。

他慢慢轉頭,只見他父親聽話的站起了身。

祝允澄:“……”

沈蘭溪不是說,她害怕父親的嗎!

到底是誰怕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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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蘭溪睡醒後,院裏不見人,喚來綠嬈去尋那劉管事來。

“少夫人有何吩咐?”劉管事問。

沈蘭溪咽下嘴裏的糖球,喝了口茶才道:“管事送來的賬冊我瞧過了,老夫人如今把莊子給了我,這一應開銷自是從我手裏拿銀子,管事的也知道,我沈家小門小戶,這手裏的銀錢着實是不堪負荷啊。”

劉管事臉上的神色怔了一瞬,随即又緊忙擠出幾分笑,“少夫人待如何?”

“我說得不夠明白嗎?自是要放一些人歸田去,也削減些莊子上的開銷。”沈蘭溪說着稍頓,問:“管事的對莊子上的情況最是清楚,你覺着,該減哪裏的人呢?”

元寶也盯着那點頭哈腰的劉管事瞧,憤憤的捏緊了拳頭。

看着慈眉善目,卻是做撈油水的活兒!

“少夫人既是問,老奴便鬥膽說兩句。”劉管事笑眯眯道。

“首先,做苦力的人不能減,不然待來年春,那一大片田地只怕時會誤了農時。其次,廚房這邊瞧着人多,但細分下來也不過二三,少夫人還是不動為好。最後,莊子上負責灑掃伺候的倒是可以減幾個,少夫人不常來,這莊子雖大,但是慢慢收拾也是忙得過來的。當初流民成患,老夫人才收了不少人進了莊子做活,如今人是多了些。”

“給你一炷香的時辰,把莊子上做活的人都喊來。”沈蘭溪道。

“是,是是,老奴這就去。”劉管事連聲應道。

沈蘭溪:“綠嬈,你随劉管事走一趟,把莊子上人事安置的冊子拿來。”

“是,娘子。”

元寶立在一旁,見人走開,才問:“娘子,這個劉管事要換嗎?”

“現在還換不了,”沈蘭溪一臉嫌棄的把手裏的茶放到了桌上,伸手點了點她腦袋,“日後不許泡郎君的茶,真苦。”

且不說,她才得了這莊子,動作太大會惹得老夫人心中不快,而且,她手中沒有劉管事這樣的人可用,如今敲打一二,也算是威懾了。

元寶吐吐舌,“咱們出來的急,沒有帶茶,娘子方才說要喝,婢子只能是去拿了些郎君的茶葉來泡。”

不過半柱香的時間,莊子上的人都到了,面色皆不同,有的惴惴不安,有的疑惑榆木。

沈蘭溪一一掃過衆人,翻開了桌上的冊子。

“力役的在哪兒?”

劉管事連忙上前,指着幾十個穿着灰撲撲的人道:“少夫人,便是他們。”

“元寶”,沈蘭溪喚了聲,“去給他們每人發二兩銀子。”

“是,娘子。”

劉管事定了定心神,瞬間安心了,又指了廚房的人給她瞧。

二十個人,除了燒火丫頭外,剩下的無一不是膀肥腰圓,湊在一起像是一座山,倒是好認的很。

沈蘭溪冷笑一聲,道:“我點了名兒的,自行去與綠嬈領了這月的銀錢離去吧。”

一石激起千層浪,那十幾二十人愣怔一瞬,立馬嚷了開來,言語皆是不滿。

“啪!”

沈蘭溪端起桌上的茶盞摔在了那群人面前,眉眼淩厲,“吵?”

院兒裏瞬間鴉雀無聲。

“留你們在莊子上,是為了伺候主人的,不是讓你們領着月例,再花着主人家的銀錢把自己養得肥肥壯壯!”沈蘭溪怒斥道。

老夫人不計較這些銀錢,但她沈蘭溪不行,誰想從她手裏昧銀子,便做好準備挨收拾!

綠嬈拿出了荷包,道:“我家娘子心善,不願與你們計較,讓我把這月的銀錢給你們,但你們自個兒扪心自問,就這些年你們吞了的銀子,置辦的田地,還有臉面拿這銀子嗎?若是誰敢再鬧,直接綁了去官府。”

靜了幾息,一男人率先站了出來,與沈蘭溪行禮,“多謝少夫人。”

有一便有二,最耐不住的便是人性。

“元寶,這邊灑麗嘉掃伺候的二十人也每人發二兩銀錢。”

沈蘭溪說罷,把手裏謄寫的名冊遞給劉管事,“這莊子上大小事,還有勞劉管事操心了。”

劉管事連忙躬身接過,“是,是是。”

沈蘭溪抱着金絲暖爐,似是忽的想到什麽,又側頭道:“對了,這二兩銀錢,管事的約莫是瞧不上眼了,我就不給您發了?”

劉管事腿軟的撲通一聲跪下了,磕頭道:“多謝少夫人,多謝少夫人!”

話沒點透,但是他知道,沈蘭溪這是對他撈的油水心知肚明了,這話也是放他一馬的意思。

“劉管事怎的行如此大禮,快起來吧”,沈蘭溪做作道,“你只記着一句,人在做天在看,你若厚待我,我自是不會薄待你,但你若是……”

“老奴明白,萬事全聽少夫人安排。”劉管事立馬接話道。

“如此甚好。”沈蘭溪滿意的笑了。

“哦,對了,你們這幾個要離開莊子的,我還有一份年禮要送與你們。”沈蘭溪說着,給了元寶一個眼神。

元寶瞬間領會,轉身進屋拿了一沓紙張出來。

“這是你們在莊子上撈的油水的存證,若是有一日我聽見什麽關于祝家不好的,或是說我沈蘭溪的”,沈蘭溪說着一笑,陰恻恻的,一字一頓:“那咱們,公堂上見吧。”

元寶冷着臉把手裏的東西按照姓名交了出去,只聽她家娘子又說了一句。

“我這人,最是睚眦必報,若是不信,便來試試,不讓你把牢底坐穿,我便不是沈蘭溪!”

元寶:“……”

哪有人這般敗壞自己名聲的!

“父親,我們不進去幫母親嗎?”

“不必,由着她來。”

幫?裏面那人正大殺四方,他進去怕是要遭白眼了。

院兒裏熱鬧,卻是沒有人瞧見,影壁外的一大一小駐足片刻後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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