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老夫人莫要生氣了,少夫人這次雖是行事沒了分寸,但也主動來認錯了不是?”花嬷嬷安慰道。
祝老夫人擺擺手,“氣什麽?這事雖是與她名聲不好,但她護着自家姊妹,說到底也算不得錯。在家裏雖是軟了些,但是出門在外,還是強勢些的好,能護着家裏人。”
說罷,她哼了一聲,疲老的眼睛裏閃過些好笑,“你以為她是乖順,自己來認錯?那是她聰慧。”
沈蘭溪絲毫不知老夫人對她的把戲瞧得分明,她餓得前胸貼後背,腳步飛快,裙擺随着她的動作打旋。
“娘子,這彩雞還要養着嗎?”元寶緊跟着她,小聲問。
沈蘭溪看了眼她抱着的綠豆眼小菜雞,随口道:“養着吧,再長些肉才好吃。”
“咕咕!”
小菜雞似是聽懂了她的話一般,撲棱着翅膀就從元寶懷裏跳了下去,剛跑兩步,又被元寶揪着翅膀抓了回來。
“跑什麽,娘子說了,現在還不吃你呢!”元寶教訓似的拍拍它的腦袋,又嘿嘿一笑,“養肥肥再吃~”
“咕咕咕!”
沈蘭溪不忍再瞧那傻姑娘,大步進了院子。
既是在老夫人面前扯了慌,總要圓好才是,哪裏能随便烤了吃?也就這傻姑娘會信這話。
阿芙一早得了信兒,金絲炭火把屋子烘得甚是暖和。沈蘭溪一進屋便脫了身上沉甸甸的披風,吩咐人擺膳。
乳鴿湯,地三鮮,麻辣魚和一碟子軟軟糯糯的紅燒豬腳,都是沈蘭溪尋常愛吃的。
“還有一碟子糯米丸子需得等會兒,婢子一會兒給您端來。”
沈蘭溪笑盈盈的瞧着她滿是喜氣的小臉兒,誇贊道:“幾日不見,阿芙愈發伶俐了。”
阿芙有些害羞的笑了下,屈膝行禮退了出去,正巧撞上回來的祝煊。
“郎君。”
“嗯,再拿副碗筷來。”祝煊說着進了屋。
沈蘭溪剛要動筷子,視線落在那進來的人身上,又放下。
她沒起身行禮,沒規矩的托腮瞧着他脫去身上的大氅。
“今日的戲,郎君看得可還盡興?”沈蘭溪語氣輕懶,帶着些秋後問責的意思。
祝煊淨了手,轉過身來瞧她,眼裏還殘留着些笑意,“以退為進,倒是不知你還會這個。”
沈蘭溪一臉驕傲的哼了聲,“我會的多着呢。”
說罷,她夾了個軟糯油亮的豬腳開始啃,滿嘴香。
聞言,祝煊眉梢微揚,眼前閃過她坐在廊下盛氣淩人又霸道至極的模樣,輕笑了聲,“嗯。”
瞧了眼桌上的菜,他沒忍住道:“食葷易上火。”
沈蘭溪:“吃飯先閉嘴。”
祝煊:“……”
脾氣倒是顯露出來了。
用過午飯,祝煊便起身往前院書房去了。
沈蘭溪上午在馬車上睡過,便沒歇晌,讓元寶拿了話本子來。
不覺日暮西斜,阿芙進來禀報,“禀少夫人,郎君派阿年來傳話,請您去前院書房走一趟。”
沈蘭溪從話本子上收回視線,詫異道:“前院書房?”
往常從未有過這般,沈蘭溪也不敢耽擱,讓元寶伺候着重新梳了發髻,穿好披風,匆匆往前院去。
府裏上下都準備着過年,一路走來張燈結彩的好不熱鬧,唯獨前院書房寂靜的很。
“小的給少夫人請安,郎君囑咐說,您來了直接進去便好。”阿年上前行禮道。
沈蘭溪與他颔首示意,幾步跨上臺階推門而入。
寬大的檀香木書桌後,男人一身青色衣袍端坐着,聽見動靜時掀起眼皮瞧來。
沈蘭溪左右看了看,沒瞧見什麽,這才上前淺淺屈膝行了一禮,納罕的問:“郎君喚我來,可是有要事?”
祝煊示意她上前,指了下自己左手邊的一摞冊子,“我先前應過你,休沐時教你看賬冊,幾日得閑,便細細教你一點。”
沈蘭溪險些兩眼一抹黑的暈過去,有些奔潰道:“這麽多?”
說罷,她又小聲嘟囔,“郎君倒也不必如此言而有信……”
祝煊掩下笑意,只當作沒聽見她後面那句,語氣清淡依舊,神色也是一本正經的,“你先前說得不錯,笨鳥先飛,這是賬冊都是與你學習的,若是不夠,我再去問母親要一些來,往年的賬冊母親也應是收着的。”
沈蘭溪慌忙搖頭,欲哭無淚道:“不必去勞煩母親了,我也沒有那般愚笨不堪!”
祝煊對她這話不置可否,“過來坐,還是你想站着聽?”
沈蘭溪幾步過去,在他旁邊的圓凳上坐下,雙手置于膝上,一副乖巧認真的模樣,“勞煩郎君了。”
“既是知勞煩,便認真些。”祝煊眼神意味深長的瞥她一眼,翻開了最上面的那本賬冊。
沈蘭溪沒聽出其中意思,垂頭耷腦的瞧向桌面的賬冊。
這麽一摞,看來今日她得聰明些了。
他的聲音清淡,仿若一杯清茶,沈蘭溪聽着那些熟悉的東西,迷迷瞪瞪的只想打瞌睡。
太催眠了!
祝煊側眼,瞧見她漸漸阖上的眸子,擡手在桌面上輕叩了兩下,“既是犯困,便站起來聽吧。”
沈蘭溪:“?”
她在一瞬間腦子清明,一股難言的羞恥感湧了上來。
“祝正卿!我,我是你娘子,你不能這樣……”沈蘭溪面紅耳赤的哼哧出一句,卻是越說越小聲。
狗男人擡起的眼睛裏的揶揄藏都不藏,羞煞人啦!
祝煊被她喊得眉梢一揚,伸手從書案的抽屜裏翻了戒尺出來,比西院兒的小書房裏的那個略薄一些,但足以威懾人了。
“今日既是當你先生,有些規矩還是要講的”,祝煊說着稍頓,戒尺在掌心輕拍了下,“方才的話,要我再說一遍嗎?”
明晃晃的在威脅人,沈蘭溪最是識時務,不情不願的站了起來,立在他右手邊。
“還有一點講完,一會兒便要教考了,仔細聽。”祝煊叮囑一句。
“哦。”沈蘭溪随意應道。
“若是還不會,那便要罰戒尺了。”祝煊漫不經心的道。
沈蘭溪:“……”
混蛋!就會這一招!
祝煊眼角的餘光掃過她不平的神色,垂眸斂起眼裏的笑。
爛熟于心的東西,被他細細講來,沈蘭溪甚感無聊,哪裏有她還沒看完的話本子有趣?
祝煊講得簡單,教考也甚是容易。
哪怕沈蘭溪有心藏着,也不覺答對了大半,雖也是害怕他置于左手邊的戒尺。
他問,她答。
直至……
“這法子你倒是記得清楚。”祝煊盯着她的一雙眼睛道。
沈蘭溪點頭賣乖,“都是郎君講得好~”
聞言,祝煊輕呵一聲,“七八個步驟轉換為三步,這法子雖是輕巧,但不适于娘子這般——”
在她漸漸反應過來的眼神中,他慢悠悠的說完那句話,“沒有學過管理賬冊的學生,是以,今日我可沒有教過你這法子。”
沈蘭溪如同被人當頭一棒,連忙辯解道:“我都說了我聰明,你怎麽不信呢?”
祝煊端起案桌上的茶水潤了潤嗓子,作勢翻開另一本賬冊,“既是如此,那我便考考你同樣沒講過的——”
沈蘭溪便是再傻,也瞧出了端倪,伸手按住他要翻賬冊的手,負氣的一屁股坐在圓凳上,“你戲弄我!”
這話帶了幾分指控的意思,祝煊不接,反問,“不裝了?”
沈蘭溪回他一記白眼,有些氣道:“祝正卿,你好生能裝啊。”
“比不得你沈二娘。”祝煊涼嗖嗖的道,又飲了口茶。
“哼!你是如何知曉的?”沈蘭溪語氣嬌蠻,有些兇巴巴的問。
祝煊不與她解惑,放下茶盞,把那幾本賬冊合上,“自己想。”
“那日在莊子上,你瞧見了?”沈蘭溪反問,語氣卻是篤定。
她懂賬簿之事,也就林氏知曉,便是沈蘭茹也不甚清楚,以為與她一般是個一知半解的學渣渣。
“若是不想為人知,便要守好,不要外露。”祝煊瞧她是小輩一般,教導道。
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越想越氣,沈蘭溪被他耍了的羞惱一個勁兒的往腦袋裏沖,“哼!祝正卿,你欺負我!”
說着,她起身壓到了他身上,雙手抓着他的衣領,惱羞成怒得明顯。
祝煊被她的動作一驚,生怕她摔了,伸手攬住她的腰背,訓斥道:“不許胡鬧。”
男人身上的清冷感很重,沈蘭溪使着壞的想他與她一般羞,原本抓着他衣領的手開始剝洋蔥,帶着些明晃晃的嬌媚,“胡鬧什麽,郎君仔細說說?”
勾人的狐貍精,勢要把這清冷如月光的谪仙拉到自己的狐貍洞。
祝煊的耳根不免染上了紅,在她的手上輕拍了一下,“君子正衣冠,不許在書房鬧。”
沈蘭溪斜他一眼,語氣輕軟又綿長,“君子正衣冠,得以赴卿約,郎君是要去赴哪位佳人的約?”
谪仙終是不敵狐貍精,被剝去了外面的青衫,露出青白色的裏衣。
眼瞧着裏衣不保,祝煊咽了咽喉嚨,一把抓住她搗亂的手壓在她腰後,羞惱道:“前夜沒要夠?”
沈蘭溪眼前閃過那夜熱湯池裏的亂,面頰也有些發燙,但還是故作鎮定道:“郎君沒有了?”
誰讓他先戲弄她的,她定得還回去!
她沈二娘铮铮鐵骨,絕不認輸!
轟的一下,祝煊面皮霎時通紅一遍,脖頸上的青筋都凸顯了出來,怒吼道:“沈蘭溪!”
小郎君被她戲弄得衣衫半褪,很是狼狽,沈蘭溪滿意極了,聲音歡快的應:“诶,在呢?”
這一聲,仿若調皮的貓,在他心口上踩了下又跑開,無奈的緊。
祝煊一把擒住那欲起身的人,眼裏着了狼光。
兩人四目相對,沈蘭溪瞬間頭皮發麻。
糟糕!逗過頭了!
她剛要開口,門忽的被敲了兩下。
“郎君,攬香樓出事了!”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