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S市,天氣不好 (10)

這個細微的動作并沒有逃過慕雲深的眼睛,他扭頭問周芸:“有什麽法子能讓喉嚨舒服點?”

周芸想了想,道:“阿初是風寒感冒,冰糖雪梨太涼,我熬些花茶給她潤潤喉。”

慕雲深颔首,“成。”

陸初聽着二人交談,俯身抱起趴在她鞋面上的西西,捋着它的毛發默不作聲。

092章 線索,細思恐極

西西還沒在陸初膝頭趴熱,就被慕雲深抱走交給周芸,他将水杯塞進陸初手裏,說:“多喝點水,這樣感冒才容易好。”

陸初睇了眼西西後,面無表情地起身端着水杯起身往樓上的卧室走去。縱使她很不喜歡那間卧室,但那是陸初在初雲居裏唯一不被打擾的空間。

慕雲深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樓梯口,垂眸撸着西西的毛發,眉心沉了沉。

陸初将卧室門鎖好,放下杯子,拿過手機坐到椅子上重新将吃飯前看了一半的視頻打開。

視頻進度條又過了半個小時,陸初還是沒能從中得到什麽有價值的消息。

感冒藥藥效發作,陸初有些昏昏欲睡,眼皮子就要合上的時候,一張人臉在手機屏幕裏閃過。

陸初腦袋空白了半秒鐘後,倏地清醒,她急切地把視頻拉回,盯着屏幕上那張人臉,瞳孔劇烈一縮。

她在醫院沒有看錯,果然是那個男人……

往事一湧而上,陸初雙唇被她咬得發白,她拉動視頻尋找更有價值的訊息……

男人的臉只寥寥出現了幾次,并沒有太多有用的信息,但陸初注意到,他胸前挂着工作人員的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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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前廢了她的手的男人,如今卻成為慈善會的工作人員,想想還真是好笑。

可是縱使認出了這個人,又能怎麽樣?當年警局已經草草結了案,而她的手也已經廢了。

陸初呼吸頓時一滞,這個基金會是沈錦文發起的,男人是基金會的工作人員,當初警局結案如此潦草,是不是都有一定的關聯?

沈歆瑤六七年前因病休學,複學後直接得到推薦留美的名額,而陸初曾經為了那個名額争取了許久。

以前只覺得線索散亂,現在串聯起來,只覺得細思恐極。

因為,陸初曾經也有機會直接留美學習,若是沈歆瑤頂替的剛好是那個名額呢?

喉嚨有陣鹹腥湧上,陸初只覺得手腳發涼。

是沈家,原來一直都是沈家嗎?

沈歆瑤還是她背後之人?

陸初攥緊手機,眼底驀地有些陰鸷。

……

陸初不知,慕雲深也在書房裏看着一份同樣的視頻文件。

林筝害怕陸初出事,将視頻發給陸初的同時,也拷貝了一份給慕雲深,此時慕雲深的目光正定格一個男人臉上。

沈錦文身邊的人他大多認識,但是這個男人卻臉生得很。

馮清發來訊息:“這個男人叫做林平,是沈錦文之前的貼身保镖,五年前不知因為何事,離開沈家,最近才被調回基金會工作。”

慕雲深滑動着鼠标,看着林平的履歷,五年前從沈家離開,去了沈氏財閥B市分公司當保安主管,今年年初,才重新回了沈錦文設立的基金會工作。

而他離開沈家的時間,就在當年陸初出事後的第二天,從時間點上未免太過巧合。

慕雲深沉眸沉思片刻,打了一行字回了過去,“查下那段時間沈氏除了這個人,還沒有人其他的人有職位變動。”

093章 強勢,一如既往

慕雲深合上電腦,擡指揉了揉倦怠的眉心,拿起桌上的香煙和打火機走到窗邊,他剛抖了一根煙出來打算點燃,眼角餘光突然瞥見窗外的一些異常。

慕雲深動作點煙的動作頓了頓,扭頭看向窗外。

書房的窗戶,正對着那片空曠的草坪。

只是此刻的草坪并不空曠,因為草坪的中間蹲了一個人影,陸初不知何時下了樓,她背對着他,埋頭蹲在草坪上不知在幹嘛。

細雨絲飄到了慕雲深手上,他擰了擰眉,看了眼手中的香煙和打火機,放棄了抽煙的打算,走出了書房。

雨絲不大,如鴻毛拂面,如果不是天氣太過潮濕,亦有幾分舒适。

慕雲深此刻的情緒卻有些惱,心想陸初太不愛惜自己的身體,感冒這還未好,就又跑去淋雨。

生了教訓的心思,但走近了陸初後,這份心思又淡了許多。

因為陸初還算識趣,她往頭上扣了一頂帽子,帽子大得有些過分,幾乎将她整個後腦勺都遮住,樣子生出幾分滑稽。她把頭埋得很低,因此慕雲深剛才并沒有發現她戴了帽子。

陸初正拿着一把小鏟子正在刨土,神情專注,連慕雲深來到她身後也不曾發覺。

慕雲深看了眼那個淺坑,盯着陸初的側臉問:“在幹嘛?”

他冷不伶仃的出聲把陸初吓了一大跳,回頭看了一眼後,将鏟子往土裏埋了埋,才幽幽道:“你沒看到嗎?挖坑。”

說完,又把鏟子往下用力地碾了碾。

這狠勁……

慕雲深嘴角抽了抽,莫名有些慶幸自己不是陸初下鏟子的那片土地。

他提了提褲腿,學着陸初的樣子蹲了下來,握住她要拔出來的鏟子末端,溫聲道:“挖坑是吧,我來幫你。”

陸初擰眉看向慕雲深,一身淺色家居服的裝扮,腳上還汲着一雙室內棉拖,渾身上下纖塵不染得仿佛泥土粒濺到他身上都是罪過。

她沉了沉眸,把鏟子往自己的方向扶了扶,“不必了。”

慕雲深握着鏟子柄的手卻沒有放開,态度一如既往地強勢:“我堅持。”

陸初掀眸定定地看了他良久後,放開了手。

有人自願做苦力,何樂而不為?

見陸初放了手,慕雲深下颌朝旁邊擡了擡,“你去旁邊歇着,別讓土濺到身上。”

陸初垂眸看了眼自己早已濺了不少泥土的鞋子,擰眉:“你都不問我挖坑幹嘛嗎?”

慕雲深扶着鏟柄,勾了勾唇,“在初雲居裏,別說你只是想挖個坑,你就是想把樓拆了,我也會找人幫你拆。”

他說話的時候微微仰着頭,細雨飄在他的金絲邊眼鏡上凝了一層薄薄的水霧,湛黑的眼底透出幾分意味不明。

陸初眉心擰得更緊了些,她緩緩移開視線,把沾了泥土的手放在身上蹭了蹭,站起來往後一退,道:“那你挖。”

慕雲深看着她的動作,挑了挑眉。

把價格高昂的當季新款衣服當抹布拭手,他太太真是不拘小節。

不過,在他看來,只要陸初喜歡就好。

094章 習慣,而非拒絕

慕雲深挖坑,陸初就蹲在一旁監視,偶爾伸手撸一把草葉子往坑裏一丢,然後在慕雲深狐疑的目光下,面不改色地說:“你繼續。”

如此反複幾次,慕雲深挖出的坑已經足夠可以移植盆口粗的大樹時,陸初終于滿意了。

慕雲深将鏟子放下,将身上的草屑拍掉,視線灼灼看向陸初:“現在可以告訴我你挖坑要幹嘛了吧?”

陸初沒有回答他,視線直直落到他身後。

慕雲深循着她的視線看過去,便看到了周芸還有……她手裏捧着的不知名樹苗。

“先生?”周芸看到慕雲深的時候呆了呆,視線落到他面前的深坑時,對比了下自己手中的樹苗,眉心更是忍不住跳了跳。

這麽大的坑……是要種樹還是埋人?

慕雲深瞥了眼周芸手裏與深坑不成比例的樹苗,問陸初:“你挖坑是想種樹?”

“不行嗎?”陸初拿過小樹苗,打發周芸回去:“你去忙你的吧。”

周芸看了慕雲深一眼,征得後者點頭同意後,這才轉身離去。

陸初握着不過二十厘米高的小樹苗,有些無辜地看着慕雲深:“坑挖得太大了,慕先生既然熱衷勞動,那就有勞您再填一填了。”

慕雲深額頭青筋跳了跳,盯着陸初看了良久後,認命地撿起鏟子往坑裏填土。

小樹苗最終還是被栽進了深坑之中,原本一片漂亮的草坪,中間突然禿成一塊直徑将近一米的近圓形的黃色土地,土地的還孤零零地挺着一顆小樹苗,怎麽看都有些格格不入。

慕雲深看着正可勁兒地在樹苗四周夯實地面的陸初,摘下眼鏡有些無奈地揉了揉眉心。

陸初掀眸看了他一眼,突然問:“你知道這是什麽樹嗎?”

“嗯?”慕雲深戴上眼鏡,略為不解地看着她。

陸初盯着地上的小樹苗,手指往身上又蹭了蹭,才道:“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歲為春,八千歲為秋。這就是椿樹,椿為長壽之樹,任由它長在石榴叢中,不妥。”

慕雲深聞言,看了眼陸初的剛栽植的樹,點了點頭,“如果這的确是椿樹,那着實不妥。”

陸初眼底有抹沉色一閃而過,腳往土面上用力地再踩了踩後,率先轉了身,淡淡道:“回去了。”

“等等。”慕雲深出聲喚住了她。

陸初偏頭奇怪地看向他。

慕雲深俯身撿起鏟子,上前握住她微涼的手指,牽起她往主樓的方向走,“一起回。”

男人的大掌很溫暖,也很幹淨,與陸初染滿泥土和草漿的手指形成鮮明的對比,她下意識地想要縮回手,卻換來慕雲深更用力的回握。

陸初蹙眉,不悅道:“慕雲深。”

慕雲深低頭看向她,“我在,怎麽了?”

陸初問:“可不可以放開我?”

慕雲深沉默片刻,答:“擁抱、親吻、牽手,這是夫妻間很尋常的動作,阿初,你要學着習慣,而非拒絕。”

陸初掙紮的動作停滞了片刻,而在這幾秒間,她的手指已被慕雲深全盤掌握。

095章 裝扮,不倫不類

慕雲深牽着陸初往回走,一路上陸初都在試圖掙脫他的手,但都沒能如願。

二人快走到門口的時候,意外碰見了單銘,雙方相視一眼,皆是愣了愣。

單銘打量着二人的裝扮,不由“噗”地一下笑出聲,“你們兩個這是……剛下鄉回來嗎?”

不怪單銘會這麽想,此時慕雲深和陸初的形象确實好不到哪裏去。

單說陸初,室內棉拖+當季新款裙子+四不像寬邊帽的組合,若是鞋子衣服上沒有沾了那些泥土,勉強還可以說是另類的混搭,但現在怎麽看都有些不倫不類。

慕雲深看起來比陸初要好一些,只不過也免不了泥土的摧殘,鞋面髒得不成樣子。

陸初本不覺得自己的裝扮有什麽,但在單銘的提醒下,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幾分不妥,面色怪異地擡頭看向慕雲深。

慕雲深拉着她的手依舊沒放,冷冷地掃了單銘一眼:“你怎麽來了?”

單銘聳了聳肩,對他不歡迎的态度視若無睹,“周末閑得沒事做,過來找你下盤棋。”

慕雲深在S市兩年,單銘來找他的次數屈指可數,這話的真實性還有待商榷。

單銘被他盯得臉上有些挂不住,把視線移向陸初,道:“西西這幾天沒有什麽異常吧?”

聽他提及西西,陸初認真思索了一遍才道:“除了精神狀态不好,其他都挺正常。”

單銘不知西西對于陸初的意義,實屬轉移話題,所以他并沒有注意到,旁邊的慕雲深臉色有些不佳。

慕雲深的情緒只是一閃而過,他放開陸初,淡聲道:“你先進去洗洗。”

陸初得脫,朝單銘點了點頭,飛快地朝主樓裏走去。

單銘“啧啧”兩聲,摸着下巴道:“難得你慕大少爺也有吃力不讨好的時候。”

慕雲深掀眸睇了他一眼,把鐵鏟子往工具箱裏一丢,聲色又冷了些許,“說吧,到底怎麽回事?”

“都說了找你下棋了,還能怎麽回事?”單銘說完,還非常好心地把露出的鏟子柄踢了踢。

“呵呵。”慕雲深幹笑兩聲。拒絕得毫不留情,“沒空。”

單銘:“……”

他頹敗得聾拉着肩膀,“行了,還不是怕了你那個大表哥。”

“蘇柏?”慕雲深蹙了蹙眉,“他找你麻煩了?”

“麻煩倒不至于,就是有點頭疼,你那大表哥莫名奇妙就說我負了他的寶貝妹妹,問題是我連他妹妹長什麽樣都不知道,現在都什麽年代了,長輩們年輕時候開的玩笑也能當真?”

慕雲深聞言微微詫異,“你是說,你當初逃得是蘇家的婚約?”

單銘臉色有些不自在地“嗯”了一聲。

慕雲深冷冷一笑:“那你還來找我,你不知道我跟蘇家的關系嗎?”

“我這不是知道因為蘇暮,你跟蘇家關系不太好,這才……”單銘說到此處,注意到慕雲深難看的臉色,及時打住:“咦,什麽味道,這麽香……”

二人說着走進大廳,就見陸初挽着坐在茶座後,垂眸娴靜地沖茶,香味便是從她手裏的壺子裏散發出來的。

096章 看戲,你該滾了

單銘是嗜茶之人,一聞到香味瘾兒都被勾了出來,也顧不得和慕雲深說話了,幾個大步走到陸初面前,問:“這是什麽茶?”

頭頂突然籠罩了一片陰影,陸初有些不适地擡頭看向一臉渴切的單銘,愣了愣才有些猶豫地答:“大概是花茶吧?”

她剛才洗了手後覺得口渴,正好看到周芸熬了茶,便想倒點茶喝了潤潤喉再去換下髒衣服,沒想到單銘會突然沖進來。

至于這是什麽茶,她還真的不知道。

單銘深深吸了口氣,笑道:“薄荷、甘草、烏梅、西洋參、麥冬……這是潤喉茶吧?”

陸初有些詫異,她看向單銘,說道:“茶裏加了什麽我并不清楚,但這确實是潤喉茶,單先生要不要來一杯?”

單銘含笑點了點頭。

“給我也倒一杯吧。”慕雲深不知何時也走過來,看着陸初說道。

陸初扭頭看了他一眼,蹙了蹙眉後,垂頭取了兩只新杯子斟茶。

她還穿着沾着泥巴的髒衣服,所以半跪在地板上,帽子已經摘去,頭發自然地披散在肩頭,茶色的眸子被眼睑蓋住,細長的睫毛随着呼吸輕輕顫動着,素色的手指與茶湯形成相宜得章,讓人忍不住多看兩眼。

單銘看了眼陸初,又看了視線一直追随着陸初動作的慕雲深,眉梢挑了挑。

陸初斟好茶,想要把杯子推到單銘二人面前的時候,杯子率先被慕雲深傾長的手指握住,他看着她溫聲道:“我來,茶湯燙。”

茶湯隔着白瓷杯,并不太燙手,但二人指尖相碰的地方,卻有些灼人。

陸初指尖微顫,不動聲色地把手指收回,看着慕雲深遞茶。

單銘端起茶抿了口,贊了聲“不錯”後,将茶一飲而盡。

慕雲深較于他要斯文些許,不緊不慢品了口茶後,眉間亦有幾分贊嘆之色:“确實不錯,以後可以讓周芸多熬一些。”

後半句,他是對着陸初說的。

陸初不适地移開目光,忽然想起了一件挺重要的事情,她擡頭困惑地問慕雲深:“你剛才進來的時候洗手了嗎?”

話落,慕雲深神情僵了僵,單銘卻是差點沒把喝下去的茶水吐出來,他忍住翻白眼的沖動,扭頭瞪向慕雲深:“你沒洗手?”

慕雲深的神色已經恢複如常,他異常淡定地剩下的茶水飲盡後,才理所當然地“嗯”了一聲。

單銘:“……”

慕雲深說:“種樹沾了點土而已,死不了。”

陸初掀眸看了他一眼,給單銘又重新斟了杯茶,幽幽道:“還捉了一只蚯蚓。”

單銘:“……”

花茶再好喝,單銘此刻也沒有喝的**了。

陸初見二人都沒有再續杯的意思,給自己倒了杯茶,起身跟單銘告辭後,便端着茶上了樓。

單銘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喃喃道:“我怎麽隐隐聞到了硝煙味?”

慕雲深涼涼地睇了他一眼,将杯子放下,薄唇緩緩翕動:“戲也看了,茶也喝了,你是不是該滾了?”

097章 原則,喜就是喜

單銘是被慕雲深“趕”走的,但看在站在陽臺陸初的眼裏,卻是一副兄弟情深的送別畫面。

她垂眸端着杯花茶啜飲着,腦中不期然想起了一件往事。

陸初從小就不愛說話,同學老師對她的評價永遠都是性格孤僻,不太合群。

但或許是因為她的成績過分拔尖,在那個成績決定一切的年紀,她這個優點瞬間被放大,在班級裏除了有點異類外,人緣不好不壞,甚至還在抽屜裏翻出過幾封情書。

至于那幾封的情書的下場,陸初已經不記得了,對她來說,只要不影響她正常生活的事情,她從來不會勞心去記。

直到陸初十四歲那年,她在放學回家路上遭遇一個同年級男生的求愛,她對那個面貌清秀的男生并沒有太大的印象,但是男生滔滔不絕的口水令她反感,所以她以一個非常無厘頭的理由拒絕了男生。

那男生以為陸初是刻意羞辱,殊不知不知她說的是實話,在陸初的原則裏,喜便是喜,不喜便是不喜,從來不拖泥帶水,更不會拐彎抹角。

只是陸初低估了男生的惱怒,在被她拒絕後,男生不知從哪得知陸初母親未婚生子的消息,添油加醋地捅到校園裏,說她出身低賤卻故作清高,其實在校外生活作風放蕩,将陸初诋毀得一無四處。

那時,陸初才知道那個男生背後頗有些勢力。

十四歲,陸初親身體驗了一把人性的醜惡,她聽着校園裏盛傳的那些不堪入耳的言論,想的是,原來人心是可以這麽壞的。

從那以後,班級裏的人就對她避而遠之,陸初變成了名副其實的異類。

記憶從往事裏抽回,陸初垂眸看向杯中嫩黃的花茶,茶香氤氲,卻有幾分落寞。

十四歲那年,她并沒有被言論所擊垮,因為她還有蘇暮。

就算被世人遺棄又怎麽樣,蘇暮說,他永遠不會遺棄她。

只是如今……這世上再也不會有蘇暮了。

陸初阖了阖眸,心間又是驟然一痛。

慕雲深送走單銘,回頭便看見陸初站在陽臺上垂眸盯着杯中的水發呆,渾身被淡淡的憂傷籠罩。

陸初性子寡淡,對事對物素來一副事不關己的态度。

能讓露出這樣神情的人和物,這世上并不多。

腦中驟然出現一個人名,慕雲深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後又緩緩松開,再次擡頭的時候,臉色已不見半分波動。

他站在庭院裏,對陸初說:“進屋子裏去,外面涼。”

慕雲深的聲音驚醒了陸初,她視線落到慕雲深身上,二人一人居高站在陽臺上,一人站在庭院,隔着幾米的直線距離對視了片刻,陸初一言不發地扭頭回了卧室。

縱使慕雲深與蘇暮的長相相似得可怕,縱使隔了數米的距離,陸初也不會把他錯認為蘇暮,因為二人周身散發出來的氣勢迥然不同。

所以慕雲深是慕雲深,蘇暮是蘇暮。

慕雲深不是蘇暮,也永遠不會成為蘇暮。

098章 你們,玩得愉快

搬回初雲居的第一夜,慕雲深宿在了書房,但陸初也沒睡安穩,第二天醒來,眼底是濃濃的青色。

慕雲深起得早,陸初磨磨蹭蹭起床下樓的時候,他報紙已經翻閱了一半。

慕雲深一邊示意周芸可以上早餐,一邊放下報紙問陸初:“沒睡好?”

陸初答:“床不舒服。”

慕雲深故意不去理解對她的暗喻,吩咐周芸:“今天找人再去訂做一張床來,記住,要太太舒服了。”

在初雲居,他對她的稱呼已經從陸小姐變成了太太。

陸初面無表情地戳着面前的早餐包。

慕雲深有早會,所以不能陪陸初慢吞吞用餐,他每天行程很忙,像昨天那樣陪她種樹的空餘時間其實并不太多。

“晚上我早點回來陪你吃飯。”

陸初還在喝早餐包奮戰,聞言掀眸看了他一眼,“不用,你随意。”

慕雲深眸色一深,他大步流星地繞過餐桌,擡起陸初的臉,俯身在她唇上印下一個吻。

陸初猝不及防,牛奶被她灑了幾滴出來。

慕雲深看着妻子錯愕的神色,心情驀地愉悅了幾分,他伸手揩掉陸初嘴角的面包屑,道:“好心情,慕太太。”

說罷,他起身大步走出初雲居,長腿邁上司機早已開到門口的車,離開了。

去你的好心情!

陸初的心情簡直糟糕透了,盯着面前的餐盤久久沒回過神。

周芸站在一旁,斟酌片刻還是出聲提醒:“阿初,再不出發去學校就要遲到了。”

陸初擰緊了眉心。

周芸見狀,又道:“要不我再打個電話去系裏請個假?”

“不用了。”陸初草草把早餐吃完,起身往外走。

“阿初……”周芸聲音在身後響起。

陸初有些不耐地轉身,沒好氣地問:“什麽事?”

周芸拿着感冒藥,神色讪讪:“感冒藥還沒吃。”

……

陸初的心情并沒有因為到了學校而變好,因為一到學校,耳邊充斥得還是慕雲深這個名字。

慕雲深抱着她去醫院的新聞在網絡上又掀起了一波狂潮,陸初一整天耳朵邊都是這個狀态。

“這個小區看起來有點熟悉。”

“這不是我們學校邊上的頤景小區嗎?”

“我們學校很多學生都外租在這個小區,你說慕雲深包養的不會是我們學校的學生吧?”

有人冷笑:“呵呵,這不是明擺的事情?富商包養大學生,已經屢見不鮮……”

陸初看着她們面上嘲諷,但言語裏卻透露着一些不甘心的模樣,眉心微沉。

她走到一處僻靜處,撥通了慕雲深的電話:“慕雲深,我有事找你。”

那端安靜了片刻,才有一道輕柔的聲音響起:“雲深現在不在,請問你是?”

這道聲音陸初并不陌生,屬于沈家大小姐沈歆瑤。

“陸小姐嗎?雲深在沈家陪我爸打高爾夫,晚上也會留下來用餐,你有什麽事我可以代為轉告。”沈歆瑤的聲音還是帶着一股女主人的姿态,慕雲深手機上必然備注了陸初,但她卻此時才反應過來。

陸初面色微冷:“不用,祝你們玩得愉快!”

099章 勉求,強人所難

陸初說完便挂了電話,手機提示着電量不足,她想了想,幹脆關了機。

收手機進包的時候,她看到了那條藍寶石項鏈,想着那天她本是拿着項鏈去還,卻沒想到慕雲深會對做出那樣的事,她的心情就更煩躁了些。

陸初沉了沉眸,聽見遠處有些喧雜,她擡眸看去,原來是在舉辦着書展活動,紅色的橫幅寫着,所有義賣得到的款項将會投入希望小學的建設所用。

陸初捏着項鏈往書展的地方走去,從人群中走出時,她手上項鏈已經不見,多了兩本從書展上購得的書。

陸初走後不久,書展志願者清點募捐箱的時候,便錯愕得發現箱子裏除了面額不一的紙幣外,還有一條價格高昂的藍寶石項鏈。

當然,這些已是後話了。

……

沈家

慕雲深又如常陪着沈錦文打了一局高爾夫,看着沈錦文的球再次精準滾入球洞,道:“沈董的球技越發精湛了,雲深自愧不如。”

沈錦文搖了搖頭,“人老了眼花,剛才打偏了兩次,倒是你們年輕人,也不知道讓讓我這個老人家。”

慕雲深揮動球杆,可惜的是,球與洞口擦肩而過。

他嘆了口氣,“沈董說笑了,一直都是你讓着雲深才是,這次西界的那塊地皮,若不是沈氏有意相讓,達铖哪有中标的機會?”

沈錦文笑着調侃:“瑤瑤對你的那份心思,我這個做父親豈能不明白,我要是處處跟你作對,她不還得跟我鬧?”

慕雲深聞言,眸光暗了暗:“瑤瑤不應該為難您。”

“我也就這麽個寶貝女兒,将來我在沈氏的股份也将全部由她繼承,但她從小就對經商不感興趣,本來我為這事犯愁,但是現在有了你,我這心總算是放下了。”沈錦文将球杆遞給球童,拍了拍慕雲深的肩:“雲深,瑤瑤素來最聽你的話,你以後多帶她出去,順便教授她一些從商之道。”

慕雲深道:“在沈總您面前談從商之道,豈非班門弄斧?”

沈錦文低頭笑笑,心情明顯愉悅。

沈歆瑤見二人打完球,迎了上來柔聲道:“雲深,我讓廚房準備了晚餐,晚上留下來吃飯吧?”

沈錦文見狀,支唇冷哼了一聲。

沈歆瑤急忙抱住他的胳膊,“爸,你不是一直嚷嚷沒人陪你下棋,今天雲深來了,不是正好嗎?”

沈錦文瞪着眼睛:“女大不由娘,這句話說得果然一點都沒錯。”

“爸,你胡說什麽呢?”沈歆瑤嬌嗔一聲,目光卻忍不住往慕雲深身邊瞄去,後者挂着微笑的臉上卻看不出一絲情緒。

沈錦文豈會不知道女兒那點小心思,拍了拍她的手,對慕雲深說:“瑤瑤說得是,雲深,你晚上反正也沒事,不如留下來吃飯,順便陪我下盤棋吧?”

“沈董的美意我心領了,只不過我晚上約了人談項目,周末我來陪你多下兩盤如何?”

話已至此,再勉求未免強人所難,沈錦文雖然臉色不太好看,但還是點了點頭。

100章 再遇,奇怪男人

三人淺聊數句,沈錦文先行離去。

沈歆瑤看着已經穿上西裝外套的慕雲深,把桌上的手機遞給他。

慕雲深接過手機看了眼,神色如常地收進兜中。

沈歆瑤眸光閃了閃,來電記錄已經被她删了,慕雲深并不知道,陸初剛才來過電話。

她說:“雲深,我送送你。”

慕雲深擡頭看了眼陰郁的天空,淡聲道:“待着吧,快下雨了。”

沈歆瑤剛邁出腳步,便又僵住,“那你路上小心。”

“嗯。”慕雲深掃了她一眼,闊步離開。

沈歆瑤看着他離去的背影,想起慕雲深手機裏對陸初的備注,目光一點點冷了下來。

阿初。

故人之女?

雲深,你當真如林筝所說,接近陸初都是為了我嗎?

想至此,沈歆瑤指甲幾乎陷進掌心。

慕雲深剛驅車離開沈家,手機便響了起來,周芸在電話聲音有些急:“先生,阿初不見了。”

“怎麽回事?”

“司機打來電話說已經下課大半個小時了,但還是沒看到阿初出現,打她電話也關機了。”

慕雲深挂掉周芸電話,撥打陸初號碼,果然是關機的狀态。

他眸色沉了沉,轉而撥通了馮清的電話:“查下陸小姐的下落。”

……

陸初抱着書徑直去了雅恩的畫室,有些事,她想雅恩或許可以為她解惑。

雅恩并不在畫室,但畫室裏有人。

陸初看清面前這個擁有一雙好看桃花眼的男人時,不由怔了怔,“是你?”

她在頤景小區曾經見過這個男人,原本對于只見過一兩次的人臉,陸初向來不太記得,但這個男人眉尖有顆和蘇暮一樣的痣,讓她記憶深刻。

“是你。”男人分明也記得陸初,臉上微微錯愕後,随即微微一笑:“好巧。”

陸初點頭,看向男人的目光疑惑:“這不是江先生的畫室嗎?你是?”

男人将畫具放下,走近陸初,道:“我叫宴骞,是江先生的助理。你是來找江先生的?”

陸初驚訝:“你是江先生的助理?”

雅恩的助理她見過,并不是宴骞,好像是姓王。

宴骞一眼就讀懂陸初眼中的疑惑,抿唇笑了笑,“江先生決定接受S大的留教再聘,我是他的教學助理,也就是助教。”

助理和助教,完全是兩個概念。

陸初不知宴骞為何不已開始就把自己的身份表述清楚,但直覺告訴她,宴骞沒有跟她完全說實話。

只是,這并不重要。

陸初掩住心間的那抹不适,問:“我是來江先生的,你知道他在哪嗎?”

“你來得不巧,江先生二十分鐘前剛出去了,他從來不帶手機,所以我也不知道他在哪裏。”宴骞歉意地擺了擺手。

雅恩确實沒有帶手機的習慣,陸初此刻倒是對宴骞的身份信了大半,她朝他颔了颔首:“打擾了,既然江先生不在,那我改天再來。”

“好的。”宴骞臉上挂着抹微笑,如蘇暮一樣讓人覺得舒服:“或許你不介意的話,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等江先生回來,我好代為轉達。”

“不用了,謝謝。”

陸初婉拒了宴骞的好意,告別他剛走出畫室,就看到林筝一臉急色地朝她走來。

101章 美意,無福消受

林筝看到陸初,如釋負重地松了口氣:“我在S大找了整整一圈,可算是找到你了。”

陸初錯愕:“找我?”

她看向林筝,不似平日典型職場女性的幹練打扮,今日的林筝一襲及膝連衣裙,腳蹬時尚的魚嘴單鞋,臉着淡妝,長發攏在左肩上,繁複耳墜随着走動叮當作響。

這樣的裝扮,不像上班,倒像是約會約到一半被臨時叫出來。

注意到陸初的視線,林筝解釋:“我今天休假。”

她本想再說什麽,眼角餘光瞥見陸初身後從畫室走出的宴骞,拉着她低聲道:“你先跟我走,我待會跟你解釋。”

林筝一邊拉着陸初走出藝術大樓,一邊拿出手機給馮清打電話:“對,我已經找到陸小姐了……她沒事。”

陸初等她挂掉電話,了然地問:“慕雲深讓你來找我的,出什麽事了?”

林筝抿唇看了陸初一眼,才答:“司機聯系不上你,慕總擔心你出事,馮清知道我剛好就在附近,便讓我過來看看。”

陸初蹙了蹙眉:“草木皆兵!”

林筝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對了,你既然在學校,手機怎麽關機了?”

“沒電。”

“……”

林筝有點無語,馮清差點調動警局勢力,她亦是中斷約會直接趕過來,而陸初只是手機沒電……而已?!

二人說話間,馮清又給林筝發了條信息,林筝翻看信息後,對陸初說:“馮助理說,慕總晚上約了人談項目,讓我轉告你,晚餐你自己先吃。”

談項目?

陸初想起沈歆瑤的話語,略嘲一笑。

無論慕雲深是談項目還是陪沈家人吃飯,都跟她無關。

……

S市中心某高檔會所,慕雲深與一中年男人推杯換盞,中年男人姓梁,是名建材公司的老總。

慕雲深從沈家出來後便讓馮清約了梁總,談剛批下來那塊地皮的材料承包事宜。

至于交談地點,是梁總選的。

既然跟沈錦文說了談項目,戲便要做足了,否則容易露出破綻。這位梁總,又剛好與沈家攀點遠親關系。

酒過半巡,慕雲深面色如常,梁總卻已有些微醺,他探過身一臉神秘地對慕雲深說:“慕總,你對我如此信任,我也給你準備了個小小的驚喜。”

“哦?”慕雲深晃了晃手裏的酒杯,湛黑的眼底似笑非笑,似有幾分好奇。

梁總放下酒杯,雙掌合十擊了幾下。

手剛放下,便有兩個學生模樣的女孩走了進來,看樣子年紀都不大。

慕雲深掃了兩個女孩一眼,淡淡道:“梁總這是何意?”

梁總眯眸,在慕雲深耳邊低聲道:“我聽說慕總好這口,特地讓人找的,絕對是雛。”

慕雲深金屋藏嬌而且藏得還是個女大學生的事情最近傳得沸沸揚揚,梁總今日找來這兩個女學生便是投其所好。

男人嘛,玩玩而已,都能理解。

慕雲深眸色微冷,臉上卻是不動聲色,他端起酒啜了口後,才道:“梁總美意我心領了,只是我已有家室,恐怕無福消受。”

102章 私事,不會過問

梁總以為他說是沈歆瑤,馬上一副了然的神情:“我懂我懂。”

沈家,別說慕雲深得罪不起,他也得罪不起。

梁總扭頭示意了女大學生一眼,不知從哪拿出一把鑰匙交給慕雲深,低聲道:“我已經安排好了,慕總盡管放心,沈家大小姐不會知道的。”

聞言,慕雲深眉梢挑了挑,放下杯子撚起鑰匙在手指間細細把玩着,“如此,我便謝過梁總了。”

梁總笑得眼睛都快擠成一條縫,“不用不用,好好享受。”

慕雲深朝他颔了颔首,起身離開包間的時候臉瞬間沉了下來。

梁總看着他走出,臉上谄媚的笑容盡失,他掏出手機撥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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