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二節與虎口有一層老繭,那是常年握槍的人的手
對男人的身份,慕雲深已有猜測。
“爸,你找我們呢?”沈歆瑤出聲打斷了三人的交談。
沈錦文見二人來了,目光若有深意地在慕雲深臉上掃過後,才對中年男人道:“博明,這就是我的女兒,瑤瑤。瑤瑤,還不見過你姜伯父。”
沈歆瑤聞言,姿态極佳地姜博明行了個小輩禮,乖巧道:“姜伯父好。”
她聽母親提過姜博明,後者與沈錦文的好友,在部隊供職,這次剛好在S市出任務,便順道過來給沈錦文賀生。
姜博明看向沈歆瑤,微怔後才感慨道:“都長這麽大了!”
“可不是,上次見面時瑤瑤才3歲,一晃這麽多年過去了。”出聲的是林清然,保養得宜的關系,她看起來不過三十多歲上下。
“是啊。”姜博明點了點頭,目光落到慕雲深身上,如鷹隼般銳利:“這位是?”
慕雲深上前一步,自我介紹道:“姜先生你好,我是瑤瑤的朋友。”
姜博明聞言,視線在他和沈歆瑤臉上掃過,心底已經了然幾分,調侃沈錦文道:“老沈,看來用不了多久,我就可以讨杯瑤瑤的喜酒喝了。”
沈錦文哈哈一笑:“到時你可要賞臉。”
沈歆瑤聽到幾人在讨論什麽,臉上一紅:“爸,姜伯父,你們胡說什麽呢?我和雲深……”
她說到此處停了停,看向了慕雲深。
在場的人,不知何時也安靜了下來,看向了這邊。
衆人雖不知姜博明是誰,但沈錦文對他熟稔又客氣的态度他們都看在眼中,沈錦文剛才那句話出來,大家便知慕雲深與沈歆瑤婚事已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賓客裏,不乏未娶妻富家子弟,此刻對看向慕雲深的目光是又羨慕又妒忌。能成為沈氏財閥的女婿,那可是意味着将來能擁有沈氏百分二十的股份,光想想就讓人眼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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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雲深卻有些冷,因為不知何時出現在沈錦文身後的連毅,證明了陸初此刻确實就在沈家。
陸初在對方手裏,沈錦文又當衆逼他承認婚事,為了就是讓他騎虎難下。
110章 理由,大費周章
慕雲深噙着笑,看向姜博明淡聲道:“姜伯父,瑤瑤臉皮薄,還希望您別見怪!”
衆目睽睽,一句意味不明的話語,卻足以說明一切。
姜博明爽朗一笑:“我懂我懂。”
沈歆瑤聞言,心底一喜,她自然知道沈錦文有逼迫的意思,但她選擇配合父親,也是想知道慕雲深的态度。
慕雲深的回答讓她稍稍安了心,雖然陸初的存在始終是她心中的梗,但慕雲深已經承認了二人的婚約。
沈錦文眸光卻有些冷,不似沈歆瑤,他心裏隐約明白慕雲深肯承認這個婚約怕是因為那個叫陸初的女孩。
“沈董,您話都說到這份上,慕雲深還選擇避重就輕,我怕他跟那女孩的關系不像想象中的那麽簡單。”姜博明離開後,連毅看着不遠處相攜與賓客談笑風生的慕雲深和沈歆瑤,皺了皺眉。
沈錦文沉聲問:“那個女孩呢?”
連毅答:“在後廳,我們想讓她知道的事情她應該都看到聽到了。”
……
沈家後廳一僻靜房間內,陸初看着電腦裏切出的宴客廳的畫面,嘴角勾起一抹很深的嘲諷。
連毅說沈錦文要見她,可把她挾持到沈家之後卻只是把她的包沒收了,“請”進這個幽靜的房間,又留下兩名保镖看守後,便離開了。
沈錦文如此大費周章的理由?
讓她明白慕雲深是沈家欽定的女婿,警告她不要癡心妄想,知難而退?
陸初很清楚,慕雲深娶她,原本就是為了沈歆瑤。
現在看來,沈歆瑤撞傷陸星願,沈家人分明已經知道了真相,卻沒有一個人向她忏悔領罪,反而是千方百計地想讓她離開慕雲深。
陸初放了手,沈家卻處處逼迫,得寸進尺。
她忽然想,她為什麽要跟慕雲深離婚呢?她答應和慕雲深結婚,原本就抱着報複的心思。
既是報複,為何要放棄?
沈家人知道她和慕雲深已經結婚了反應大概會很好看吧,是惱羞成怒還是幹脆殺人滅口?
陸初想着不禁輕笑出聲,笑聲在幽靜的房間裏莫名詭異。
門口有動靜傳來,陸初止住笑,她以為進來的會是保镖,卻沒想到進來的會是梁生。
相比之前在S大的見面,此刻的梁生雖然衣冠楚楚,但卻有幾分狼狽之色。
看來,梁氏的事情對他沖擊不小。
她臉上頓生警戒,梁生出現在沈家本就奇怪,而保镖将他放進來,只能說明是沈錦文授意,她起身往後退了一步:“怎麽是你?”
梁生目光不懷好意地在陸初臉上掠過,幽幽道:“陸初,沒想到你就是慕雲深金屋藏嬌的那個女人。”
陸初聞言心底一沉:“梁生,你想幹嘛?”
梁生兩眼緊盯着她,面龐有些猙獰:“你不知道嗎?梁氏之所以走到今天這地步都是因為慕雲深在背後搗鬼。慕雲深是沈歆瑤要的人,我惹不起,但是被沈家視為眼中釘的你卻不一樣。陸初,我聽說慕雲深很寶貝你,你說他要是看到你被我睡,是會當着衆賓客的面選擇你還是沈歆瑤?”
111章 絕望,無能為力
背後是牆壁,退無可退,陸初抵着牆上,隐隐竟還能聽到一些觥籌交錯的聲音,想到一個可能性,她臉色微微發白。
梁生看到她的反應,臉上湧上一陣癫狂之色:“沒想到吧?這堵牆後就是沈家的宴客廳。慕雲深就在那裏,還有很多人。但是沒用的,這裏隔音很好,縱使你放聲大叫,他們也聽不到,明明有那麽多人可以求救,可你偏偏卻無可奈何。”
梁生想到即将發生的事情,神情裏有些扭曲的興奮,“這感覺,光想想就讓人血脈噴張……”
陸初臉上已經毫無血色,茶色的雙眸緊盯着面前的梁生,咬着牙齒問:“是沈錦文讓你來的?”
“不然呢?沈董答應我,只要我把你伺候好了,便伸手拉梁氏一把。既能挽救公司,又能睡慕雲深的女人,這種便宜事情,我怎會拒絕?”
“你就不怕慕雲深知道了,不會放過你?”
梁生聞言,似是聽到什麽極好笑的事情般仰頭大笑了一聲,才道:“關我什麽事?這一切都是沈錦文逼我做的,慕雲深就算要追究責任,也應該找沈家。只不過,他會嗎?我聽說,沈錦文剛敲定他和沈歆瑤的婚事,慕雲深正樂得找不着北呢!”
腦中浮現剛才視頻裏慕雲深淺笑的模樣,陸初嘴角不由泛起冷嘲:“你說得對,慕雲深又怎會關心我的死活?”
梁生見狀,眼底浮現出一絲憐憫,但也僅此而已:“陸初,別再拖延時間了,沒用的,慕雲深被沈錦文拖住了,他是永遠找不到這裏的。我勸你還是乖乖從了我,看在我們曾經交往過的面子上,興許我還能讓你好好快活快活……”
面前,梁生緩緩逼近,兇相畢露的表情令人作嘔。背後是細細的酒盞碰杯聲,耳邊似乎還能聽到慕雲深和沈歆瑤愉悅的笑聲。
一牆之隔,牆那邊是慕雲深的人間天堂,牆這邊卻是陸初的人間地獄。
陸初從頭到腳涼得徹底,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叫做……絕望!
……
宴會廳裏,言笑宴宴。
自剛才沈錦文公布慕雲深和沈歆瑤好事将近後,慕雲深便成為人群中最為矚目的一個,賓客排着隊與他寒暄,希望能借機和他打好關系,方便日後合作。
諸如此類場合,慕雲深早已應對地得心應手,無論看到任何人,臉上都挂着一抹淺淺的笑意。
一時之間,就連他身邊的沈歆瑤一時都搞不清他究竟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難得沒人打擾時,沈歆瑤換下慕雲深手裏的紅酒,擡頭有些猶豫地問他:“雲深,你是不是有什麽心事?”
“怎會這麽問?”慕雲深聞言看了她一眼,嘴角依舊噙着淡淡的笑意,湛黑的眼底深邃得仿佛要将人吸進去。
他喝了酒,嗓音低低的有些迷惑人心。
沈歆瑤眼底不由生出一陣恍惚,她壓下心底異樣的感覺搖了搖頭,還未來得及開口,宴客廳裏卻突然傳來一陣騷動。
112章 報應,人盡皆知
沈錦文的生辰,本該芸集在前廳的賓客此刻卻湧了小部分到了後廳。
慕雲深和沈歆瑤趕過去的時候,賓客們正圍在一處交頭接耳。
“這不是那個梁大公子嗎?他怎麽會……”男賓客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他實在不知道怎麽形容梁生現在的狀态。
沈歆瑤擠開人群看了一眼,直接吓得捂着嘴叫了聲。慕雲深看到梁生時,臉色驟然一沉。
只見梁生衣衫不整地蜷縮在地上哀嚎着,雙手抱着下體痛得幾乎昏厥過去,有血從他的指縫間流出,他身邊不遠處躺一把美工刀,美工刀薄薄的刀刃上還沾着血跡,毫無疑問,這就是兇器。
賓客裏面不乏男性,看到梁生手捂的部位,不由雙腿一緊,這位置……
今天來參加壽宴的大都是心思通透之人,看着房間裏明顯有人掙紮過的痕跡,還有女人的衣服碎片,結合梁生的品性,幾乎都猜出不久前在這裏曾發生了什麽事,只是都心照不宣地選擇沉默。
沈錦文的臉色更是陰沉得不像話,好好的一個壽辰見了血不說,還鬧得人盡皆知,讓他登時顏面無存。
連毅檢查了一遍屋子,走到沈錦文身邊低聲道:“沈董,陸初不見了。”
方才一個賓客出來上洗手間,無意間聽到梁生的哀嚎聲,循聲過來便看到了他被人切傷命根子在地上疼得打滾,他連忙呼救,沈錦文得知消息趕過來時,事情已經瞞不住了。
只是,後廳只剩下一個梁生,本該在這裏的陸初卻消失得無影無蹤。
沈錦文嫌惡地瞥了地上的梁生一眼,沉聲道:“先把人送去醫院,別讓他死了!”
連毅想,死大概是不會,這命根子怕是保不住了!
梁生怎麽會出現在後廳,現在尚且不明,但這捅人的十有**就是陸初,他沒想到這小姑娘會這麽狠。
這點倒是像極了……
連毅看了沈錦文一眼,讓保镖把梁生擡了出去。
這梁大公子玩弄女人無數,今日落得如此下場也算是報應!
慕雲深梁生一眼,回身對看熱鬧的賓客說:“大家都回前廳吧,剛才發生的事情,還請各位心裏知道就好。”
他聲線很淡,态度恭謹客氣,大家熱鬧也看了,心思也就淡了,都願意賣沈家這個未來姑爺的面子,接二連三散去。
慕雲深看向沈歆瑤,溫聲道:“瑤瑤,沈夫人一個人在前廳怕是忙不過來,你去幫她招待客人吧,今天再怎麽說也是沈董的生辰,不能亂了主次。”
沈歆瑤點了點頭,轉身的時候腳步卻不由自主踉跄了一下,幸得慕雲深眼疾手快扶了一把,才不至于摔倒。
慕雲深将她扶穩了,蹙眉注視着她道:“你怎麽了?”
與平常毫無二致的關詢目光,沈歆瑤卻有些不自在地移開視線,“沒事,就是剛才有點吓到了。”
她臉上的異色沒有逃過慕雲深的眼睛,他定定地看向她:“确定沒事?”
“嗯。”沈歆瑤扯唇蒼白地笑了笑,便轉身招呼客人回了前廳。
113章 吃虧,只能沈家
沈歆瑤離開後,慕雲深的眸色深了深,走到沈錦文身後,意味不明道:“沈董,這事是我的錯。”
沈錦文倏地扭過頭看向他,“你說什麽?”
慕雲深嘆了口氣:“達铖最近與梁氏在談個合作項目,卻沒想到梁氏突然出了事,達铖自然不能做賠本生意,我便跟梁總重談産品價格,希望能按原來一半的價格成交,梁總那時求我放梁氏一條生路,我沒同意,終究是我把梁家逼得太緊,梁大公子這才會不岔跑到您的壽宴來找晦氣。”
沈錦文聽罷微微凜眉,聽慕雲深這口氣,是不知道陸初被他帶回沈家?
他銳利的目光在慕雲深臉上盯了片刻,沉聲問:“你覺得梁生做這些事就是單純來找晦氣?”
“不然沈總覺得?”慕雲深微微挑眉,嘴角隐有笑意,态度卻誠懇得讓人毫無破綻可尋。
沈錦文抿唇沉默幾秒後,收回視線道:“這件事我會處理,你回前廳陪瑤瑤吧。”
“若沈董您有什麽需要,可以随時找雲深。”慕雲深朝沈錦文颔了颔首,轉身眼角餘光掠過牆角的碎衣服片時,眼底頓時戾氣翻湧。
連毅看着慕雲深走遠,皺眉:“慕雲深怎麽看起來像是對陸初被帶到沈家的事情一無所知?”
“呵。”沈錦文冷笑一聲,負在身手的手微微收緊:“沒聽出他剛才是故意找了個臺階給我下?”
連毅略微思索,便也明白了,賓客都看出來梁生剛才做了什麽好事,慕雲深豈會看不出來?但他主動認錯,點名梁生是沖自己而來,只字不提陸初,便是吃定了沈錦文不會暴露自己挾持陸初回沈家的事,只會選擇順水推舟。
這樣,陸初就能從事中脫離幹淨,即使梁生到時反咬一口,也是沖着慕雲深,而沈錦文剛當衆肯定慕雲深的身份,這啞巴虧,只能沈家來吃!
沈錦文看着地上的血跡,擡手按了按眉心,只覺得糟心:“梁家人不是已經在壽宴名單上除掉了,這個梁生怎麽還會跑到家裏來?”
連毅嘴唇動了動,沒做聲。
沈錦文手指一頓,“怎麽?”
連毅道:“我回沈家的時候碰上了大小姐,她跟我聊了兩句。”
“瑤瑤?”
“太小姐剛才看到梁生時反應有些不對勁。”像震驚,更像是躲避,想要隐瞞什麽。
聽連毅這麽說,沈錦文了悟,梁生**不離十就是沈歆瑤引入沈家的。
至于為了什麽……
沈錦文神色一冷:“為了個男人,好大的出息!”
連毅大概清楚沈錦文的怒火從何而來。
沈家能在商業頂峰立足多年不倒,無不歸功于沈錦文的狠辣,沈歆瑤的這番行為雖有狠勁,但卻過于陰損,若梁生今天真的得手,傳了出去,沈家必定遭人口實,而偏偏,沈錦文是個極重臉面之人。
“想辦法封住梁生的口,絕不能讓他提起今夜發生之事!”沈錦文沉聲吩咐連毅,縱使再不贊同沈歆瑤的做法,後者也終歸是他的親生女兒。
連毅點頭,“我明白。”
“對了,”沈錦文眯眸看地上的那把染血的美工刀,神情怪異:“那個女孩怎麽跑出去的?”
114章 舊識,一身狼狽
連毅說:“陸初運氣很好,她碰見了姜參謀。”
若是別人,還不一定敢把人帶出沈家,但是陸初好巧不巧,碰到了提前離席的姜博明。
姜博明要帶人走,根本就不用跟沈錦文打聲招呼,何況這事本就是沈家不地道在先。
沈錦文沉臉思索了片刻,“暫時別動那個女孩了,老姜只帶走了人,說明他并不想插手這事,已經給沈家留了面子。”
他頓了頓,看向連毅:“你說她叫陸初,哪個陸?”
連毅斟酌道:“陸瀾星的陸。”
聽到這個名字,沈錦文臉色頓時更怪異了,良久,留了一句“把這裏收拾幹淨”,便回了前廳。
連毅目光在房間搜索一圈,最後走到牆角,俯身撚起一根細得幾不可見的女人發絲。
……
夜風,灌進脖子有些冷。
陸初披着外套,攏在衣服底下還沾血的手指微微顫抖着。
一只大掌伸過來覆住了她的手,陸初往後縮了縮,卻沒有躲開,她看向身邊開車的男人,嘴角扯出一絲難看的笑意:“哲宣哥,我沒事。”
陸初在C市,曾與母親住過一個小院,宋哲宣是她的鄰居,宋哲宣大陸初七歲,可謂是從小看着陸初長大,陸初的自衛技能,幾乎全是他教的。
搬來S市,陸初唯一沒斷的就是和宋哲宣的聯系,只是她沒想到,今夜會在沈家遇見他,而且是在滿身狼狽的情況下。
“若不是參……姜先生一時興起讓我繞到後廳,你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宋哲宣便是慕雲深在宴會廳裏注意到的那個站在姜博明身後的年輕男人,姜博明提前離席,一時興起說要去看沈家後花園看幾棵年輕時與沈錦文一同種下的老樹,這才無意撞見陸初。
宋哲宣與陸初已有數年未見,剛才差點沒認出她,想起她剛才的樣子,他不由冷了聲:“那個男人是誰?”
陸初把頭扭向窗外,“無論他是誰,我都讓他嘗到了應有的惡果。”
連毅猜得沒錯,那一刀是陸初劃的,而且是在梁生以為她心如死灰放松警惕的時候,一招精準。
宋哲宣皺眉,在他記憶裏,陸初一直是個沉默寡言的女孩,但今日再見,只覺得她格外地沉。
他在紅燈前停下車子,扭頭看向陸初,常年訓練的關系,宋哲宣膚色沒有慕雲深白,是健康的麥色,臉部線條冷毅,黑白分明的眼睛此刻卻有幾分攝人:“阿初,你怎會随身帶刀?”
陸初聞言,指尖不經意地蜷了蜷,才道:“你知道的,我從小就喜歡畫畫,那刀是我用來削鉛筆的。”
她沒有告訴宋哲宣,她的手早就廢了,也沒有告訴他,以前随身帶美工刀确實是為了削鉛筆,但自當年那件事後,她帶美工刀只為防身。
宋哲宣盯着她想了片刻,神色這才略松道:“對,我記得在軍校的時候,你跟我說過陸姨準你畫畫了。”
提及陸星願,宋哲宣眸光黯了黯,“抱歉,我當初有要務在身,并不知道陸姨出了事,後來有段時間一直打不通你電話,直到兩個月前……阿初,那幾個月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陸初垂眸,想起兩個月前夢見蘇暮的那個早晨。
慕雲深幫她恢複號碼後接到的第一個電話,便是宋哲宣打來的。
115章 胃裏,翻江倒海
陸初看着窗外,車燈溫暖昏黃,光線浮在她的臉上,溫度卻進不了她的心,“哲宣哥,我結婚了。”
“什麽?”宋哲宣瞳孔一縮,呼吸微微凝滞,他呆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什麽時候的事?”
陸初攏緊了外套,S市已經入了夏,但今夜卻覺得冷得不像話。
陸初沒有回答宋哲宣的話,而是将視線移向車前方,道:“哲宣哥,綠燈亮了。”
宋哲宣抿唇将陸初盯了盯後,這才緩緩駛動車子。
一路上,陸初再也沒有開口說過話,好似那句結婚的話只是她的随口玩笑,但宋哲宣知道,陸初頂多不說,但從不對他說謊。
宋哲宣心底的那絲懷疑在看到蟄伏在暗夜中的那座偌大莊園別墅時,盡數灰飛煙滅。
車子在初雲居前緩緩停下,陸初解了安全帶,将外套脫下來還給宋哲宣,“哲宣哥,謝謝你送我回來。”
她拿着外套的時候很小心,并沒有把手裏的血跡沾到宋哲宣的外套上。
宋哲宣卻像是沒有聽到陸初說話,盯着前方不知在想什麽。
“哲宣哥。”陸初不由又叫了聲。
宋哲宣這才回過神,他看了眼陸初遞來的外套,皺了皺眉後,伸手解了安全帶,下車。
宋哲宣繞過車頭,拉開陸初這側的車門,将外套重新披回她身上後,才道:“披着吧!外面涼,你打小身體就不太好,我送你進去。”
陸初沒有去搭宋哲宣遞來的右手,她手上沾了些末梁生的血,不能髒了他的手。
宋哲宣卻以為她在避嫌,沒說什麽便收回手。
到大門不過幾步的路,門房見是陸初早已把門打開了,但看向宋哲宣時則是滿臉戒備。
宋哲宣神情漠然地看了眼門房,偏頭問陸初:“你夫家對你怎麽樣?”
他了解陸初的性子,大戶人家規矩多,她未必适應得了,看這門房戒備的态度便能猜測到,這莊園裏更不好應付。
陸初往前一步,回身看向宋哲宣:“哲宣哥,初雲居沒有其他長輩,我就是這裏的女主人。今天太晚了,就不請你進去喝杯茶了,這兩天你若有空,我帶你去看看媽媽。”
宋哲宣沉默片許後,擡手揉了揉她的發頂:“行,到時我聯系你。”
陸初進了門後,門房轉眼就把大門鎖得嚴嚴實實,宋哲宣看着陸初的身影消失在鐵門後,想起了去沈家前姜博明對他說的話:“小宋同志,你請調S市的事情這幾天就會批下來了,只是,你明明有機會可以回原籍,怎麽會想調來S市?”
宋哲宣扯唇笑了笑,擡頭再看了眼初雲居,上車離去。
聽着身後汽車駛離的聲音,陸初終于忍不住佝偻着身子扶着院裏的石榴樹幹嘔起來。
沈家隔牆傳來的觥籌交錯聲,梁生**橫生的臉,她手上時不時鑽入鼻尖的血腥味,這些混雜的畫面、味道讓陸初頭疼欲裂,不曾進食的胃裏早已翻江倒海。
只因開車送她回來的人是宋哲宣,她好不容易才忍了一路。
116章 笑意,捉摸不透
梁生事件發生後,沈家的氣氛就有些不對勁,沈歆瑤從後廳回來後便因身體不适直接離了席,沈母擔心女兒,同她一起上了樓。
壽宴上,只剩下沈錦文和準姑爺慕雲深在招待賓客。
許仕傑縮在角落,作為有幸參加壽宴的一員,此刻只覺得異常蛋疼。
因為,發現梁生的人就是他。
許世傑覺得今天出門定是忘看黃歷,非但沒拍到沈家準姑爺的馬屁不說,還走“狗屎運”撞上了梁生的事情,他原本只是看梁生受傷想救人,哪想到梁生竟是膽大包天,敢在沈家幹那種偷雞摸狗的事情!
梁家本就和沈家有些七轉八繞的親緣關系,現在好了,沈錦文大概以為是他故意喊來賓客,讓沈家丢盡了顏面,但他明明只想先通知沈家人,鬼知道滿屋子人怎會突然湧到後廳的?
要知道,沈家前廳和後廳雖然只有一牆之隔,但從正經路上走,也要走好幾分鐘,一般情況下,賓客絕無可能跑到後廳去。
“老方,我說你剛才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急着跟我說,偏要約到後廳去?”
“我?不是你叫我去後廳的?”許仕傑身邊的同伴詫異道,他叫方宏,也是剛才看熱鬧的賓客一員,與許仕傑素日關系不錯。
聽他如此說,許仕傑發現了點異樣,“不對,剛才有一名侍應生過來跟我說你有急事找我,讓我馬上去後廳一趟,我以為是什麽大事……”
他說到此處隐隐察覺到有些不對勁,看向方宏,“你說我讓你去後廳,是不是也是一個侍應生告訴你的?高瘦個,戴着個黑框眼鏡的?”
方洪思忖片刻,點頭。
二人頓時沉默了,此時再不發現點異常,那麽他們就白在商場混了這麽多年。
方宏道:“說起來,那個侍應生看起來有幾分眼熟。”
“你這麽一說,我也覺得他有些眼熟,像是在哪裏見過。”但就是想不起來。
許仕傑和方宏還在回憶自己在哪裏見過侍應生時,有道淡淡的聲音插了進來,“許總,早前臨時接了通電話,沒來得及和您細談幾句,不知您現在是否有空?”
來人是慕雲深,面容沉俊的年輕男人手執紅酒杯,臉上笑意謙和,卻讓人有幾分捉摸不透。
“有空、有空。”許仕傑見是慕雲深,頓時把侍應生的事情抛到腦後,還管什麽侍應生,沈家未來姑爺主動來搭讪,求之不得的事!
慕雲深視線落到他身邊的方宏臉上,主動伸出右手,“方總,久仰大名。”
方宏受寵若驚,連忙回握,“慕總哪裏話,你才是少年英傑!”
慕雲深唇角輕勾,“方總謬贊了。”
……
壽宴賓客散盡後,慕雲深才從沈家大樓走出。
一身侍應聲打扮的馮清見他出來,提前拉開了後車座的門,輕聲道:“慕總……”
“上車說!”慕雲深打斷他的話,大步跨上車,臉上的笑意早已被一片沉色取代。
馮清視線往四周一掠,迅速上了車,他一邊開車駛離沈家,一邊把鼻梁上那副礙事的眼鏡摘掉,對慕雲深道:“陸小姐已經安全回到初雲居,姜先生讓您得空給他回個電話。”
117章 計劃,金蟬脫殼
慕雲深沉默半晌,掏出手機撥通了姜博明的電話,“姜叔,我是雲深。”
對方不知說了什麽,只聽見他道:“今晚的事多謝姜叔了……見面不行,S市不方便……姜叔,代我向蔣姨問個好,時間不早了,您早點休息。”
慕雲深挂了電話,對馮清說:“今日之事一出,許仕傑和方宏在沈錦文面前必然失信。剛才我和他們親近,沈錦文也看在眼中,按他多疑的性格,對此二人定會疏遠。這幾日,你找個時間跟他們照個面,二人在宴會上見過你的侍應生打扮,認出你後便會反應過來是為我所利用,但為時已晚,他們只能選擇和達铖站在同一陣營,你與他們接觸,務必要表足我們的誠意。”
“我明白。”馮清點頭,拎起副駕駛擱置的黑色書包遞向後座:“慕總,陸小姐離開沈家時,書包忘記拿了。”
慕雲深接過書包,有些沉,包裏除了手機錢包等細小物品外,還有一本《金融數學》書。
慕雲深開了車頂燈,将書抽了出來,随意翻開一頁,果不其然在角落裏看到一個名字。
用鉛筆寫的字跡本已經變淡,但書主又循着原來的字跡描摹了一遍,第二遍字寫得很用力,紙張都幾乎被穿透,仿佛要将那個名字镌刻在心上一般。
車燈昏黃,“蘇暮”二字卻黑漆漆的,刺眼之至。
慕雲深“啪嗒”一聲合上書,拿出了陸初的手機,電池提示電量不足的狀态,慕雲深撈過自己的手機,打開了追蹤軟件,在陸初手機提示電量不足關機的時候,他手機屏幕上跳動的那個紅點也随之消失。
慕雲深将手機、書本原封不動地放回包裏後,拉上拉鏈遞給馮清:“把它交給姜先生,勞煩他再讓人跑一趟。”
馮清接過包,臉色微微一凜,“慕總,這次是我疏忽了。”
救陸初的人是姜博明,可拿包的人卻是他,等于間接暴露了慕雲深和姜博明之間的關系,沈錦文發現被欺騙,自然不會再因為顧及姜博明的情面而放棄打陸初的主意,那麽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白費功夫!
沈錦文大概怎麽都沒料到,慕雲深和姜博明認識。
姜博明留任C市後,在C市成了家。他的太太蔣麗與慕雲深母親蘇慧從小一起長大,形同姐妹,對待慕雲深更是視若己出。
但慕雲深在國外多年,說起來已有七八年沒有見過蔣麗夫婦,今晚在沈家看到姜博明,實屬巧合。
他聽聞陸初被沈家帶走,便知道沈錦文起了懷疑之心,又意外得知姜博明與沈錦文的關系,于是便讓馮清私下聯系了姜博明。
其一:請姜博明裝作不認識慕雲深,在沈錦文開口之前,主動挑破他與沈歆瑤的關系,造成慕雲深騎虎難下的局面,讓沈錦文放松警惕;
其二:請姜博明離開時以借口繞到後廳,找到陸初的藏身地,再不動聲色地帶走她。
本來慕雲深只打算讓姜博明悄悄帶走陸初,金蟬脫殼。但馮清卻意外發現梁生從後門偷偷進了沈家,他心知不妥,連忙告知慕雲深,這才有了姜博明以要務為由提前離席之事。
118章 縱容,未能明白
姜博明趕到後廳之時,陸初的那一刀剛劃出去,時機剛剛好。
巧得是,宋哲宣和陸初竟然認識,把人帶走更是不在話下。
同時,馮清扮作侍應生悄悄潛入沈家,利用許仕傑和方宏之間的關系,将二人分別引入後廳,又煽動部分賓客的注意力,将梁生的醜态暴露在衆目睽睽之下。
梁生算是完了,陸初那一刀是廢了他,慕雲深這一步則是讓他永無翻身之日。
沈錦文心中有鬼,必然會将此事壓下,那麽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會在梁生身上,即使有人想要關注陸初,也會被沈家壓下。
事實果然如此,慕雲深幹脆主動認錯,将梁生闖入歸咎在自己身上,順便給了沈錦文一個臺階下。
而這臺階,沈錦文不得不下,而且還不能追究慕雲深什麽,因為慕雲深已經成功混淆了視聽。
畢竟,帶走陸初的人是姜博明。
沈錦文不可能找姜博明去要人,他也了解姜博明的性格,沒鬧大已經給足了沈家面子。
這個啞巴虧,沈家是吃定了。
至于許仕傑和方宏,作為發現梁生的首要目擊人,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必定是沈錦文的眼中釘肉中刺。
其一,他們無法解釋為什麽會突然從宴客廳跑到後廳;其二,就算他們解釋了,以沈錦文多疑的性格也未必相信,只會當他們另有圖謀。
但被沈家所排除之人,将會成為達铖很好的合作夥伴,慕雲深在沈家主動去結識二人,便是直接斬斷了他們與沈錦文間僅存的薄弱信任。
因為,沈錦文雖然看中慕雲深,卻也顧忌他,與慕雲深走得太近的人,都會讓他忌憚。
慕雲深的這一石三鳥之計兵行險招,卻無不步步精準。
但其中最大功勞,其實要歸功于陸初的那一刀,夠狠!
想到梁生最後的下場,馮清不由悄悄瞄了慕雲深一眼,對于陸初的刀,後者恐怕是深有體會。
陸初在初雲居的那幾個月,慕雲深前前後後統共挂了三次彩,兇器都是一把美工刀。
但就算如此,在後來陸初闡明刀只是用來削鉛筆之後,即使會危及自身,慕雲深還是縱容了她這随身帶刀的習慣。
只是陸初,恐怕未能明白。
……
慕雲深回到初雲居已經深夜,周芸端着碗托,剛從樓梯上走下,他注意到碗托上還有胃藥,神色頓時一凝:“太太又犯胃病了?”
周芸點頭:“剛回來的時候吐得很厲害,後來好不容易才吃進藥好了些,喝了半碗粥躺着休息了。”
慕雲深注意到她臂彎裏還挂着件男人的西裝外套,但那并不是他的衣服,蹙眉問:“這是?”
“太太說是一個朋友的,讓我拿去幹洗,到時候要給朋友還回去。”
姜博明剛才在電話裏提及,他今天帶來的那個年輕軍官與陸初是故識,這衣服想必就是他的。
“辛苦了。”慕雲深颔首,闊步朝樓梯口走去。
陸初并沒睡着,在房門被慕雲深旋開的時候,她就睜開那雙茶色的眼睛。
119章 期至,同床共枕
卧室裏開着一盞床頭燈,昏黃的燈光,給原本裝修有些清冷的房間增添了幾分暖意。
二人目光隔空對上,一道溫和一道清冷。
慕雲深見陸初醒着,合上門朝她走了過來,在床邊停住腳步俯身看向她溫聲道:“還沒睡,胃還不舒服?”
一如往常的謙和之态,慕雲深一身灰色家居服,頭發服帖地貼在耳畔,身上還有剛沐浴過的清香,舒适好聞。
這副模樣,跟往常他在家裏健身跑步後毫無二致。
但陸初知道不是,幾個小時前的沈家,她隔着一堵厚牆,聽着慕雲深攜着佳人與賓客談笑風生,觥籌交錯的聲音還浮在她的耳邊。
這樣想着,眼前的慕雲深突然切換成梁生醜惡的嘴臉,陸初被下的身體輕輕顫抖着,她盯着慕雲深冷漠開口:“滾!”
陸初是憤怒的,但在此刻猶不自察,只覺得慕雲深在沈家和她面前表裏不一的面孔讓她厭惡,這世上有種人兩面三刀,慕雲深尤甚。
她終究,是把梁生的過錯怨到了他的身上。
對此,慕雲深卻是松了口氣,發生了這種事,陸初若是毫無反應,那樣的結果無疑很糟糕,有怨至少說明她還有情緒,總歸還是好的。
他沒有如陸初所願離去,而是在床頭坐了下來,看着她認真道:“阿初,一周之期到了。”
陸初搬回初雲居時慕雲深曾說過,會給她一周的時間适應二人的夫妻身份,今日正好過了一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