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二節與虎口有一層老繭,那是常年握槍的人的手
雲深說他與自己的小姨并不親近,倘若蘇馨真的和慕庭東有什麽不清不楚的關系,那麽怕并不只是不親近那麽簡單。
慕雲深說,蘇慧以離婚為條件換取他慕家當家人的位置,那麽她離婚又是為了成全誰?
蘇馨和慕庭東嗎?
蘇慧以婚姻的結束跟丈夫交換兒子地位時,心裏到底會是什麽滋味?
陸初不知道,但總歸是不太好受的吧?
慕雲深看着自己的父親沉默不語,至于蘇馨,更是一個眼神都懶得給。
慕庭東見狀睇了蘇馨一眼,蘇馨泰然自若地将手從他手臂上移開,撫了撫耳邊并不存在的碎發,對慕雲深說:“雲深,我聽你爸說你帶了女朋友回來,這位想必就是了吧?”
說罷,她朝陸初姿态優雅地颔了颔首。
陸初與蘇馨在書蘇暮墓前見過一面,但看後者此時的态度,卻好似并不記得她一樣,她眸光閃了閃,也沒戳破這件事。
慕雲深聽到蘇馨問話,視線這才落在她臉上,他的神色很淡,但聲線卻裹着幾分冷,“阿初已是我的妻子,小姨應該很清楚女朋友和妻子是兩個不同的概念。”
這句話不知戳到了蘇馨的什麽痛處,只見她臉色僵了僵,欲言又止地看了慕庭東一眼後,沒有在開口。
慕庭東見狀,蹙了蹙眉:“怎麽跟你小姨說話的?”
慕雲深冷嗤一聲,淡漠地看了他一眼後,說:“媽最近打算去歐洲旅游散心,看在夫妻三十年的情分上,我希望你不要再去打攪她。”
說罷,他握緊陸初的手,“我們進去。”
二人不再管慕庭東和蘇馨,快步走進餐廳,待完全看不清那兩人的身影後,慕雲深握着陸初的手才稍微松開,神色已經恢複正常:“這家餐廳味道還不錯,本來想帶你去吃C市特色菜,但怕你的胃受不了。”
陸初蜷了蜷手指:“其實我更喜歡初園裏廚師做的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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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雲深愣了愣後,明白了她的意思,“那我們以後盡量回初園吃。”
“嗯。”
西餐廳的菜式味道極好,但因為剛才在門口的那個小插曲,陸初和慕雲深都沒有什麽食欲,只是二人都默契地沒有再提起。
飯吃到一半時,陸初想起慕雲深說蘇慧要去散心的事情,問:“媽什麽時候去歐洲旅游?”
慕雲深拿起餐廳拭了拭嘴,“就這幾天的事情。”
陸初:“去走走也好,媽一個人嗎?”
“周姨會跟她一起去,我也會暗中派幾個人保護她們的安全,你不用擔心”
陸初點了點頭,垂眸繼續用餐。
她的右手不能使力,牛扒慕雲深已經切好,陸初只要握着叉子将肉往嘴裏送就好。
但她卻幾分心不在焉,戳了好幾次,都沒有戳中牛扒。
慕雲深見狀,眉心微微蹙起:“怎麽,不合胃口?”
陸初搖了搖頭,說:“慕雲深,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情。”
慕雲深眼皮子不可抑制地跳了跳,他太太能用到“商量”二字,實屬難得。
但他的聲音還算平靜,“什麽?”
陸初沉吟片刻,才道:“我想去C大美術進修班學習。”
慕雲深:“可以。”
“那樣的話,我平時可能沒有那麽多時間在初園陪你,也沒關系嗎?”
聞言,慕雲深唇角揚了揚,“你剛才猶豫,就是在擔心這個?”
“嗯。”
“這确實是個問題……那太太沒有時間陪我,我就去學校陪你如何?”
陸初困惑地看向他。
慕雲深看着她,意有所指地說:“我去給你當人體模特,保證各種姿勢都滿足。”
陸初:“……”
慕雲深見她的樣子,不忍心再逗她,道:“我剛接手慕氏,有一大堆的事務要接手,還有處理達铖的後續人員分派問題,接下來的時間可能不會太閑。你想去進修就去進修,我不會阻攔你,只要太太廢寝忘食的時候能偶爾想起你先生就行了。”
這話說得怎麽聽都委屈,但卻很格外的溫暖。
陸初釋然一笑,看向慕雲深:“阿深,謝謝你。”
慕雲深:“夫妻之間不言謝,生分。”
陸初不知,他一直在等她提起這件事,慕雲深再清楚不過,陸初雖然是金融的高材生,但慕雲深清楚地知道她興趣并不在此,否則當初也不會被他逼着才願意複學。
陸初的夢想是畫畫,并且她對畫畫這件事有多深的執念,當初陸星願讓陸初發誓不再畫畫是因為害怕她受到傷害,如今傷害已除,只要陸初願意,他會支持她完成自己的夢想,也會為她保駕護航。
陸初右手雖廢,但陸家遺傳的左撇子基因卻很強大,就算少時被陸星願刻意矯正,但陸初左手的靈敏度比右手還要高出一些,她不僅右手能畫畫,左手亦不遜色,甚至更加出衆,這點除了同為陸家人的陸星願,并沒有其他外人知道。
慕雲深知道這件事,是因為雅恩曾經跟他提及過他妻子的天賦,那個年紀輕輕的男人,師從陸元,對陸家的作畫手法極為熟悉,也正因為發現陸初的這點,雅恩這才執着想要将陸初收入門下。只是陸初重諾,她答應過陸星願,便不會再畫畫。
此刻想想,陸星願刻意讓陸初矯正用手姿勢,難道不是為了保留陸初的天賦?
陸初剛開始不知,想來此時已經明白了母親的深意,這才會重新選擇畫畫。
235章 孩子,他會像誰
陸初去美術進修班學習的事情并沒有遇到多大阻力,因為有慕雲深在背後打點,還有雅恩的推薦。
雅恩的幫忙有些出乎陸初的意料,她離開S市的時候很匆忙,并未來得及告知雅恩。
為表感謝,陸初給雅恩發了封郵件。
雅恩不帶手機,卻有定時收郵件的習慣,這是她在畫廊工作時,無意中發現的,離開畫廊的時候,她找雅恩要了郵箱地址。
許是這天晚上恰逢雅恩在清郵箱,給陸初的回信很快。
清清冷冷的一句話,卻很符合雅恩的性格。
他說:【很高興你能想通。】
陸初想起慕雲深告知的事情,回複:【江先生,我原先并不知你是外公的學生,先前多有冒犯,抱歉。】
雅恩回:【我确實不是。】
陸初剛看完郵件,又有一封新郵件進來。
【我并非陸元先生的學生,因為我的老師才是陸先生的高徒,我不過是借着他教給我的東西班門弄斧罷了。我的老師,很喜歡白翼扶桑。】
陸初想起雅恩珍藏的那幅畫,盯着郵件看了好一會兒,才敲了兩個字出去:【他呢?】
雅恩隔了很久才回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話語:【我即是他。】
陸初垂眸看下手邊慕雲深給她的關于雅恩的資料。
資料上有張江雅恩的一寸照片,照片上男人五官精致,有種淡淡出塵的氣質,與陸初認識的雅恩神态有幾分相似,但卻并不是陸初記憶力的那位江先生。
而且這位江先生的經歷和陸初格外相像,都是單親家庭,自幼随母長大,由于繪畫天分驚人,被她外公收為閉門弟子,資料顯示江雅恩畢業後去了青城發展,當了一名美術教師,後來不知因為何故離職,至于他離職後去了哪裏,資料上并沒有顯示。
而雅恩的學生中,最出衆的是一位叫做黎煜的學生,這位黎煜身份并不簡單,是青城四大家族黎家的人,在兩年前已經車禍身亡,據說江雅恩和黎煜感情很深厚,但在黎煜的葬禮上,雅恩一次都沒有出現過。
資料上還提到江雅恩有過一段婚姻,但離婚的時候因為財産問題,鬧得很不愉快,江雅恩的前妻離婚後便迅速再嫁,二人之間并沒有任何聯系。但在陸初的記憶裏,雅恩還特地給前妻挑畫送長輩,提起前妻時,那樣清清冷冷的一個人,眉梢眼角竟也有少許暖意。
無論從怎麽看,這都是件很矛盾的事情。
江雅恩亦或是黎煜,三年前青城發生了什麽事,陸初無從得知也不感興趣,因為她認識的江先生,便是S市,便是S大那個腿腳不便的美術老師。
陸初憶起S大畫室裏的那株苦桔樹,雙手在鍵盤上飛快地躍動着,可最終她只是将打出來的字盡數删掉,關掉了郵件。
雅恩的故事她并不了解,也沒有窺探的**,只是這世上的感情大抵都是如此,或苦或甜,非得自己嘗過了才知道,旁觀者看得再清楚,也不過只是走馬觀花而已。
在感情上,陸初無疑是幸運的,在失去蘇暮後,她萬念俱灰,卻沒想到竟會遇到了慕雲深,他拉她出泥沼,他給了她恨、給了她疼,卻也給了愛。
愛。
陸初想到這個詞,嘴角不由微微揚起。
“在想什麽?”頭頂,屬于慕雲深的低啞聲音響起,與此同時,他有力的臂膀換上了陸初的肩膀。
陸初順勢靠在慕雲深懷裏,鼻尖盡是他剛沐浴後好聞的味道,她用力吸了吸後,道:“媽讓人拿來這款沐浴露味道不錯。”
“是還不錯,想來媽最近的心情不錯。”慕雲深掃了眼桌子上的資料,了然道:“你在想江先生的事情。”
“嗯,你說現在的江先生會是誰?”
“阿初心裏不是有答案了?”
“可是……黎煜不是已經死了嗎?”
“或許他根本就沒死,只是換了個身份活着。”
陸初:“若現在的江先生真的是黎煜的話,那真正的江雅恩呢?”
慕雲深:“不知。”
陸初想起剛才雅恩最後的那句話,嘆了一口氣,“江先生沒有明提,但我直覺結果不會太好。而且,我總覺得江先生原先的性子,不該是這樣的。”
慕雲深聽到自己太太三句有兩句不離“江先生”,心底不免微微吃味,酸溜溜地說:“慕太太,你現在是不是更應該關注你的慕先生?”
陸初聞言,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怎麽了?”
慕先生臉上寫着“我不開心,我吃醋”幾個大大的字樣。
陸初:“……”
她拍了拍自家先生的手,道:“你先放開,我去洗澡,明天還有一天的課要上,得早點睡。”
話落,慕雲深非但沒放手,臉色似乎還更陰郁了些。
雖然陸初去美術班進修,但并沒有放棄金融的課程,她現在相當于修習兩門專業,時間排得很滿,這段時間陸初忙于學業,慕雲深也在解決公司事務,二人這陣子都沒有好好親密過。慕雲深是個血氣方剛的男人,對自己的妻子不可能無動于衷,但看陸初每天倦容爬臉,總不忍心折騰她,算起來足有一周沒有碰過她了。
慕雲深本是心疼陸初,但現在看來,他的妻子既然有心情關注別的男人的事情,想來也不至于太累,想至此,他的呼吸不由一緊,他摩挲着陸初的肩膀,緩緩道:“阿初,我想你了。”
陸初對慕雲深的索取已經很熟悉了,看着他微紅的眼眶,便知道他口中的想是什麽意思。
二人最近都很忙,單獨在一起的時間并不多,晚上最多便是鬧騰兩下,便直接睡了,并沒有更深入的動作。
雖然已經心知肚明,但陸初面上到底是有些窘迫,“我先去洗澡。”
慕雲深不假思索道:“我幫你。”
陸初更窘迫了,想起上次在浴室被他折騰地死去活來的事情,果斷拒絕:“你去床上等我。”
這話說得太順溜,慕雲深聞言怔了半秒後,才噙着笑意點了點頭:“……好。”
陸初幾乎是落荒而逃進浴室。
慕雲深盯着妻子的背影,眸子眯了眯,唇角分外愉悅地勾起。
久旱逢甘露的男人很要命,陸初次日起來的時候,腰酸軟得不像話,若非惦記着當天有課要上,真想一睡不醒。
反觀慕雲深,同樣是鬧到大半夜,但是某人卻是神清氣爽,想至此,艱難從床上爬起的陸初,不免有些咬牙切齒。
正在系襯衫扣子的慕先生感受到妻子灼熱的視線,快步走過來,擡起她的下巴在她額上落了個輕柔的吻,看向陸初時唇邊笑容淺淺,“早安,慕太太。”
陸初縱有滿腔怨氣,在這個極致溫柔的早安吻裏也化成一團雲煙,她嘴角抽搐了下,扭頭不看面前笑得一臉春風的男人,掀開被子找鞋子下床。
寬大的睡衣随着陸初的動作下滑,露出一半胸前的春光。只見陸初原本白皙皮膚上,在左胸口偏上的位置上,留了個淡淡印記。
慕雲深眸色不由一聲,因為那個印記,是昨夜二人情濃之處,他故意留下的。
那個位置不偏不倚,正好長在心髒上方的正中央,慕雲深想将自己刻進陸初的心裏最深處。
雖知貪心,卻總忍不住得寸進尺,愛一人,總恨不得她身心裝得滿滿都是你,慕雲深是個俗人,說到底也不能免俗。
陸初察覺到異常,擡頭看向慕雲深,卻見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胸口看,她垂眸看去,嘴角不由微微抽搐。
她發現二人親密之時,慕雲深特別喜歡在她身上留印記,但她的皮膚恢複力并不強,正常情況下,慕雲深留下的印記正常都要好幾天才能消散。慕雲深知道這點,幾乎不會在她脖頸胳膊這些明顯的地方留印記,但是其它地方,卻總是在劫難逃。
陸初拉好衣服,見慕雲深還盯着自己的胸口看,罵了句“臭流氓”後,便汲着拖鞋去浴室洗漱了。
慕雲深被扣在“流氓”的帽子,并不惱怒,男人對自己的妻子耍流氓,是恩愛的表現。
浴室的盥洗臺上,口杯已經接好了水,杯子上擱着擠好牙膏的牙刷,還有一條擰好的毛巾搭在邊上。
陸初見狀,心裏有些暖。
她的手雖然還不能拿重物,但已經無需慕雲深事無巨細的幫忙,就像是擰牙膏這類的小事,陸初自己早就可以做到。
但從S市回來後,慕雲深每日起來後都會掐點為她擠好牙膏擰好毛巾,雖然只是些小事,但是小事都能做到如此用心,無疑讓人感動。
陸初有時候都忍不住想,如果将來二人有了孩子,慕雲深絕對會是個好爸爸。
孩子。
陸初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小腹,以後她和慕雲深應該也會有孩子吧?
不知道他喜歡男孩還是女孩?
他們的孩子,會長得像她多一些還是像他多一些?
不要像她,性格偏執古怪,要像他,像個妥帖,如果是個男孩,必然是個儒雅的紳士,女孩的話,大抵也差不到哪裏去。
想至此,陸初的眉眼倏地變得無比溫柔。
慕雲深久久沒聽見浴室有動靜,擔憂地走過來看了一下,就看到陸初捂着小腹垂眸不知道在想什麽。他蹙了蹙,擔憂地問:“肚子疼?”
陸初沒想到他會突然出現,吓了一跳,她朝他搖了搖頭:“沒有,我剛才只是在想……慕雲深,将來……我說的是将來,要是我們有孩子的話,你會喜歡男孩還是女孩?”
慕雲深一愣,顯然沒有想到陸初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但很快他就回過神來,剛才他以為陸初捂着小腹是肚子疼,但其實她是在考慮兩個人以後孩子的事情嗎?
心髒深處仿佛被什麽撓了一樣,又癢又麻,慕雲深望着陸初的眼神倏地濃烈無比,嘴角遏不住的笑意,“都好。無論男女,只要像你,都好。”
陸初卻不贊同:“像我有什麽好,像你才好!”
慕雲深聞言,心底的喜意越發克制不住,他上前一步擁住自己的小妻子,道:“阿初,你很好。”
或許是清晨初起的緣故,或者是心情過于激動的緣故。他的聲音有些啞,這份啞意随着他的聲音,敲擊在陸初的心上,然後漾蕩道她的四肢百骸。
她從來都不覺得自己好,但這一瞬間,卻覺得慕雲深的話語很有說服力。
罷了,只要是他們的孩子,像誰多一點像誰少一點又有什麽關系?
陸初不會再讓自己的孩子像她一樣受盡萬般苦楚,她會庇佑他将康快樂的成長,而她相信,慕雲深絕對也是一樣的想法。
慕雲深确實是這樣的想法,只要是陸初給他生的孩子,無論男女他都歡喜,只是他私底下更希望将來二人有個女兒,最好是像陸初更好,這樣的話,他就能把她們母女捧在手心……
此刻是大清晨,慕雲深卻被妻子随意的一句話,攪得心思有些不穩,他擁着陸初,恨不得把她揉進自己的身體裏。
原來,陸初的一句話一個動作,就能讓自己失控至此。
陸初被慕雲深的臂膀箍得有點疼,她忍了一會,終于沒忍住地拍了拍他的手,“慕雲深,你先放開,我還沒刷牙洗臉呢。”
慕雲深抱了她磨蹭了很久,這才戀戀不舍地放開她,蹭了蹭她的鼻尖:“你真是只小妖精!”
237章 情緒,不算太好
九月末,C市已經完全入了秋的時候,陸初再次聽到有關沈家的消息。
得知林清然的死訊時,她正在玻璃暖房澆花,手機被她開着免提随意擱置在秋千椅上,宋哲宣的聲音從聲筒裏緩緩傳出:“林清然是吞安眠藥自殺的,她自殺前留下了遺書認下了所有的罪,包括陸姨的車禍。”
陸初聞言,澆水的動作一頓,灑出來的水順着葉片滑入泥土中,彙聚成一片濕意。
林清然被拘留後,沈歆瑤消失了一陣子,但後來還是想盡辦法将林清然保釋了出來,聽說沈歆瑤還試圖求過沈錦文給自己的母親脫罪,但是後者并沒有同意。
被枕邊人欺瞞設計了二十餘年的事情,可謂觸碰到沈錦文的底線,沈錦文縱使再疼愛沈歆瑤,也改變不了後者不是他親生女兒的事實,加上沈歆瑤之前對陸初母女做的事情,他能不連帶追究責任就已經是極限。
一連串的罪名,林清然想要洗清已經幾乎不可能,她和沈歆瑤搬出沈家後,就暫居在宴骞名下的一間公寓裏,今天早上,沈歆瑤發現自己母親吞食安眠藥自殺,送去醫院搶救無效已經死亡。
電話那端,宋哲宣見陸初良久沒有說話,問道:“阿初,你在聽嗎?”
陸初這才回過神,“在。”
她頓了頓,又道:“哲宣哥,我剛才在想,媽媽生前受了很多罪,林清然應該在監獄裏贖罪而不是這麽輕易地死去。”
陸初的聲音很淡,卻裹着一股無端的寒意,饒是隔着電話,宋哲宣也能聽出她語氣中的陰鸷,他沉默了一會才道:“阿初,人死不能複生。”
胸口驀地有些堵,陸初握着花灑的手指骨節有些發白,她阖了阖眸,道:“哲宣哥,如果你沒有其他事的話,我先挂電話了。”
“阿初……”
宋哲宣叫了聲陸初的名字後,話音便戛然而止,似乎是在組織語言。
陸初原本就要按到挂機鍵的手指停在半空中,靜靜等待他開口。
就這麽僵持大約半分鐘後,宋哲宣問:“阿初,你在C市還适應嗎?”
陸初笑了笑,“哲宣哥,你應該知道,若真要算起來,C市才是我的家鄉,所以沒有适不适應這個問題。”
宋哲宣說到此處,仿佛釋然般笑道:“也對。只是C市不比S市,那邊現在應該已經入秋了,早晚涼得很,你身體不好,要注意保暖,不要感冒了。”
“我知道。”
“嗯。”
二人一時無語,或許宋哲宣原本要說的話并不是這些,但是話已至此,原來的話已經沒有再說的必要,在結束通話之前,他告訴陸初:“我聽說,你和慕雲深悄悄離開S市後,沈錦文一直沒有放棄尋找你的下落。”
聽到這個名字,陸初的眼底除了冷漠再無其他,她說:“那跟我沒關系。”
宋哲宣清楚她的态度後,不再多提這件事,二人簡單告別後,便挂了電話。
關于S市的事情,雖然陸初沒有去刻意了解,但是慕雲深似乎總會無意間透露些事情給她聽。
他到底是有意還是無意,陸初不想深究。
但她知道二人悄悄離開S市後,沈錦文沒有一天不試圖尋找自己的下落,當注定他只會徒勞無功。若說在S市,沈家可以只手遮天,那麽在C市,慕家想要隐藏一個人的蹤跡,也是輕而易舉。
所以縱使沈錦文查到了陸初就在C市,也沒有辦法找到她。
慕雲深雖然接掌慕氏,但從未在媒體前露過面,衆人對他的私人生活更是一無所知,又何況被他特地保護起來的陸初?
陸初回到C市,像是回歸到之前平常的生活。出了初園,她是C大的一名普通研究生,為了學業忙碌奔波。回到初園,她也只是慕雲深的妻子,沒有流言蜚語纏身,也沒有衆多耳目追随。可以說她現在的生活除了忙碌之外,安靜得就像一襲春水,無波無瀾。
這樣的生活,正是陸初想要的,并希望一直這樣平靜下去。
宋哲宣挂斷電話後,手機便自動鎖了屏,寬大的手機屏幕黑漆光亮,将陸初淡漠的臉龐倒映地一清二楚。
她抿了抿唇,視線從手機上移開,望向自己澆的那株花。
只見花盆不知何時已經被她灌滿了水,泥水從灰色的瓷盆邊緣流出,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順帶濺了幾滴在陸初的毛茸拖鞋上,淡粉色的卡通拖鞋面上多了這幾滴泥水,顯得格外地突兀。
很難看。
陸初蹙了蹙眉,嫌棄地一腳把鞋子踢開,赤腳踩在了地板上。
暖房是間花房也是間小玻璃畫廊,四面有些花草外,內部還置了桌椅、秋千架等,慕雲深還特地讓人鋪了木制地板,雖然此時已至秋季,陸初打着赤腳,還不至于太涼。
陸初腳趾貼着地板蜷了蜷,不再管剛才被自己過度澆灌的那盆花,扭頭開始澆下一盆花。
她做這一切的時候,神色如常,但若此刻慕雲深在的話,定能發現自己的妻子情緒并不算太好。
……
慕雲深回到初園的時候,天已經黑透,此時的陸初已經從暖房出來,正抱着西西,靠坐在沙發上。慕雲深将挂在臂彎的西裝外套交給周芸後,闊步走到陸初身邊坐下,随手拿起陸初面前的杯子喝了口水,才道:“我聽鄒成說,你中午就回來了,下午的課沒去上?”
陸初聞言,視線慢吞吞地從慕雲深臉上移到了他手裏的杯子上:“你記了我的課表?”
“看了一眼。”慕雲深注意到她的視線,将杯子往她面前送了送,“喝?”
陸初搖頭,她翻了頁書,道:“本來的課臨時取消了,在學校也沒什麽事,我就直接回來了。”
慕雲深睇了眼陸初看的書,發現是《悲慘世界》。
慕雲深眉心跳了跳,心知陸初已經知道S市發生的事情了。
他不動聲色地将杯子放下,道:“我讓單銘把手術時間安排在十一假期,正好學校放假,右手做完手術後你能休息幾天。”
238章 獎勵,回房再補
陸初看着書不說話。
慕雲深見狀,将西西從陸初腿上抱下來,西西主子這些日子減肥頗有成效,肥臉看起來似乎沒那麽胖了,圓滾滾地很結實。
慕雲深想了想,決定給自家貓主子開個小竈。
開魚罐頭。
許多天沒有吃到魚罐頭的西西看到慕雲深手裏的罐頭興奮得嗷嗷直叫,惹得原本一心的陸初也忍不住側目望去,待看到慕雲深此時的動作時,她眼角不由微微抽搐。
只見慕雲深拿着打開的魚罐頭在西西頭上晃,但就是不給吃,西西前肢擡起,貓身以前無僅有的柔韌性直立着,後肢跟着魚罐頭跑,眼睛目不轉睛地盯着慕雲深的手,它試圖用爪子去勾魚罐頭,無奈身高差異,看得見吃不着,只能聞味道的胖貓委屈得都快掉眼淚了。
慕雲深深知自家貓主子的屬性,逗弄了西西玩了一會兒後,薅了把胖貓的腦袋,将魚罐頭放到了地上。
西西果斷抱住了魚罐頭不放了。
燈光下,男人笑意淺淺,一人一貓,看起來分外和諧。
陸初心中那股從下午就一直積壓在胸口的郁結之氣莫名消散了不少,她收回視線,将自己手中翻了一半的書合上放到了一旁。
再擡眼的時候,慕雲深已經重新走回到她面前,他垂眸注視着她,柔聲道:“不了?”
陸初點點頭,“看過好幾遍了,裏面很多內容我都可以背出來了。”
“唔……那阿初給我背段冉阿讓初遇珂賽特的畫面?”慕雲深望着陸初,眼底隐有笑意。
陸初:“……”
她的丈夫心思很透徹,大概從剛才一進門他就發現自己情緒不對,但是一直沒有直接說破,而是借着給西西喂食的契機不留痕跡地逗她開心。
明明那樣處心積慮,可卻讓人覺得莫名暖心。
陸初輕輕嘆了口氣,道:“阿深,我不如媽媽。”
慕雲深眼睛一亮,應該說每次陸初這樣喚他時,他就會格外地高興,慕雲深在陸初身旁重新坐下,握了握她的手,問:“什麽?”
“媽媽對待愛恨比我灑脫,我做不到像她那樣,或許她說得對,我是偏執,一旦認定一件事就要得個始終,即使很多時候,我知道這并不好。該放下的放不下,該忘記的忘不了。”
慕雲深聞言,眼皮飛快地閃了一下後,放開陸初,兌了杯溫水放到她的掌心,“先喝點水暖暖,你手很涼。”
陸初看了眼氤氲冒着熱氣的杯子,又看向他。
慕雲深嘆了口氣,“聽說S市發生的事情了?”
陸初沉默,但是她的沉默已經給了慕雲深答案,他伸手将妻子擁進懷中,道:“我知道你對這個結果不滿意,但你決定回來C市時,不就決意抛下過去的事情?既然事情已經過去,那麽它們就與未來無關,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你我并不清楚,林清然已經用死亡為自己犯下的罪孽贖罪了,至于沈錦文,恐怕餘生都要活在悔恨之中。”
“阿初,在這些事情中,媽媽雖然經歷背叛和傷害,可這麽多年,她卻是活得最坦蕩的那個,因為她并不虧欠誰,唯有你……我相信媽如果在地下有知,不會希望你困在這些事情中走不出來。”
慕雲深聲色不疾不徐,緩緩地鑽入陸初耳膜,他盯着自己的妻子,一字一頓道:“還有……但凡你不是那麽偏執,恐怕現在你也不會在我身邊。阿初,我說過你很好,你便就是極好的。”
男人漆黑的瞳仁就像一灣深潭,清清淺淺地倒映出陸初的模樣,眼底是完全不揉一點雜質的認真。
陸初看着他,茶色的眼底也不自覺地漾蕩起淡淡的笑意,“慕先生,你也極好。”
聞言,慕雲深挑了挑眉,大掌在她腰跡處不輕不重地捏了一下,“既然我這麽好,有沒有獎勵?”
陸初盯着他看了一會,湊上去在他唇上碰了一下。
那真的只是碰,柔軟的唇瓣貼近的時候快得好像棉絮蹭過,癢癢麻麻的。
慕雲深輕笑,目光一刻都沒有從陸初臉上移開,“就這樣?”
陸初蹙眉,現在還在大廳呢,周芸和初園的傭人随時會會出現,還想怎樣?
慕雲深看懂了她心中所想,輕笑了一聲後,在她耳邊壓低聲音道:“等下回房把欠下的獎勵補給我好不好?”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說話間一直往陸初耳根吐着熱氣,一句話說完,陸初的耳尖子已經開始隐隐發燙。
她果斷伸手把慕雲深往旁邊推,轉移話題道:“為什麽是我給你獎勵,不是你給我獎勵?”
話落,慕雲深唇邊笑意不減,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聲音裏亦是噙着抹笑,“你想要獎勵?”
陸初看着他這樣的表情,覺得這獎勵大概不要也罷。
果然下一秒,慕雲深就緊接着吐出一句話,“為了滿足阿初,看來我晚上得再加把勁了。”
“……”
正常情況,陸初已經吃不消了,這再加把勁,後果可想而知。
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陸初一時之間有苦說不出。
晚飯過後,慕雲深去書房處理了會事務後,拿了衣服去洗澡。陸初披着剛吹好的頭發,趴在床上玩手機,她本是邊刷財經新聞邊和蘇瑾聊天,卻無疑看到一則關于慕庭東和蘇慧的相關微博消息。
慕庭東和蘇慧離婚前經常一起參加各種社交活動,在群衆面前的爆光率還算高,這則消息是一位在希臘旅游剛好碰見二人的發的,微博裏配着幾張偶遇偷拍的照片,其中有張照片拍到了慕庭東和蘇慧低頭耳語,姿态甚是親密。
陸初看着網友發的定位,眉心不由擰緊,因為網友拍到的與慕庭東在一起的那女人不是蘇慧,而是蘇馨。而蘇慧,目前也在歐洲。
浴室門“咯噔”一聲響起,慕雲深擦着頭發走了出來。
陸初擡頭看向他,問:“媽今天在哪裏?”
慕雲深擦頭發的動作一頓,“應該還在雅典,問這個幹嗎?”
239章 還會,不擇手段
陸初把手機遞給慕雲深,道:“你自己看。”
慕雲深将毛巾搭在脖子上,走過來接過了陸初的手機,只看了一眼,他就微微變了臉色。
陸初問:“怎麽了?”
“我記得媽跟說她在雅典住的就是這家酒店,他到底想幹嘛?”慕雲深口中的他無疑就是慕庭東。
慕雲深蹙了蹙眉,将陸初的手機還給她,拿起自己的手機撥通了蘇慧的電話。
C市現在是晚上快九點鐘,算時差的話,雅典應該是接近下午四點鐘。
第一通電話沒有人接,慕雲深隔了一會又撥了一通過去,這才被接起。
接電話的人是周茹。
慕雲深問:“周姨,我媽呢?”
“夫人在和朋友喝下午茶。”
“朋友?”
慕雲深并沒有聽說蘇慧有哪個朋友也在雅典度假,除了慕庭東和蘇馨以外。
想至此,他的眼底不由冷了幾分,“媽的朋友是慕庭東?”
周姨停頓了一會後,才道:“不是先生,是夫人在雅典認識的新朋友。”
“周姨,你跟我說實話。”慕雲深聲音微凜,蘇慧結識一兩個新朋友并不奇怪,但以她的性子,跟剛認識的人一起喝下午茶的可能性卻不大。
“雲深。”電話那端再次開口時,已是蘇慧的聲音,她道:“周姨說你打了兩通電話過來,是C市出什麽事情了嗎?”
蘇慧的聲音很平和,還能聽出幾分放松的惬意。
慕雲深聽到她的聲音後,神色這才略略松弛下來,“C市沒出什麽事,剛才我聽周姨說,您在跟朋友喝下午茶。”
“嗯,剛認識的一個朋友。”蘇慧說到此處,停頓了一會兒後才繼續道:“雲深,媽知道你在擔心什麽,放心吧,這些小事媽能處理。我和慕庭東已經離婚了,他縱使有翻天的本事也不能在這異國他鄉對我怎麽樣。更何況,他絕對不會的……所以,你不用擔心我。”
蘇慧的聲音裏有些自嘲,還夾雜着些許外人聽不懂的苦楚。
但慕雲深聽懂了,他神色不由有些凝重,“媽……”
“不說這些了,”蘇慧出聲打斷他的話,道:“雲深,媽在慕家的這些年,都沒有結識過什麽有趣的朋友,最近我在路上遇到一位抽象派的藝術畫家,跟他學畫了幾幅畫,我聽說阿初在畫方面有些研究,等拿回去讓她幫我看看?”
“我問她一下,”慕雲深扭頭看向陸初,沒有握手機的那只手輕輕捏着她的掌心,溫聲問:“媽說在國外學畫了幾幅畫,想到時候拿回來讓你幫忙看看。”
陸初點點頭:“盡我所能。”
慕雲深聞言,唇邊浮現出淡淡笑意,對電話那端的蘇慧道:“她願意的。”
蘇慧亦是笑了,“那真是極好。”
慕雲深不置可否,對于妻子的能力他從不質疑,本來打這通電話的目的是怕蘇慧被慕庭東和蘇馨二人影響到,但如今看到他的母親并沒有那麽脆弱,他道:“媽,那先這樣吧,兒子不耽誤您跟那位畫家朋友喝下午茶了。”
蘇慧詫異,“咦,你怎麽會知道跟我喝茶的是那位畫家?”
慕雲深笑:“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