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姜慕知跟着簡紹從走到房間靠後的位置，房間裏除了他們以外，還有兩個看上去跟簡紹從同齡的青年，最顯眼的是一個皮膚顏色偏深的混血，肌肉緊實，他的腰上正挎着一把暗紅色的電吉他。

“這個是胡英慈，我們的吉他手。”簡紹從介紹道，“這個是夏謙，貝……”

“我見過你！”夏謙沒等人介紹，率先開了口，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瞪着姜慕知。

姜慕知眯起眼睛盯着面前的青年，感覺确實見過，正當她在腦海裏檢索究竟什麽時候見過時，旁邊忽然傳來幾聲小狗哼哼唧唧的叫聲。姜慕知轉頭，見一只長着黃棕毛的小土狗正蹲在靠牆的角落，它舔了舔自己的鼻頭，對着姜慕知搖搖晃晃跑過來。

這下，姜慕知想起來在哪裏見過夏謙了。

“你是……”她話沒說完。

“我是之前給你和萬娅送外賣的那個，那天下暴雨，我為了救‘火鍋’所以遲到了，然後飲料也灑了，萬娅還給了我擦頭發用的紙巾。”夏謙說“火鍋”的時候，是在指屋裏那條小土狗，顯然，他就用那天送灑的外賣簡單給這只流浪狗取了名字。

對方竟然自然而然叫了萬娅的名字，很明顯兩個人在加過微信之後，除了還錢還聊了別的。

姜慕知眯起眼睛，若有所思。

簡紹從沒有預料到事情竟然朝着這個方向發展，他瞪了夏謙一眼：“你還沒說過那天的事居然這麽精彩。”

夏謙圓溜溜的眼睛在姜慕知和簡紹從之間打轉，嘿嘿一笑：“那我這也不知道你口中的漂亮鄰居就是那個姐姐啊。”

“哦？”姜慕知一挑眉毛，“他跟你們說我什麽了？”

“我什麽都沒說！”簡紹從惱羞成怒，一拳捶在夏謙的肩膀上，“你能不能不要人來瘋，不如趕緊把你那段貝斯捋順，然後彩一遍。”簡紹從轉移話題的功力還是很深，夏謙一聽确實是回到了自己的樂器旁邊。

姜慕知沒再繼續逗簡紹從，她的目光落在那邊空蕩的架子鼓前面，環顧一圈：“上次來你家鬧事的，是你們的鼓手嗎？”

“嗯。”簡紹從把吉他抓在手裏，掃了兩下弦，看樣子是對潘盛林很不滿意。

“他人呢？”

簡紹從皺了皺眉頭，沒說話，旁邊那個一直挺安靜的混血小哥也發出了一聲嗤笑。

夏謙出來打圓場：“他回老家看家人了，估計要過幾天才能回來，所以來不了彩排。”

姜慕知點了點頭。

她接觸過的樂隊已經兩只手數不過來了，紫杉樹現在的情況，她一看就明白：潘盛林退隊幾乎可以說是板上釘釘的事情，現在逃避集體彩排，也只是一個過渡期，即便簡紹從能及時調整樂隊的發展方向，也已經人心不齊，于事無補。

所以，現在紫杉樹面臨的困難，只有兩個解決辦法，一個是尋找新的鼓手，另一個就只能是解散樂隊。

可是，一支不能登臺的樂隊，真的能找到合适的鼓手嗎？

“潘盛林”這個話題被談論起來，整個房間內的氣氛就有些尴尬了，誰都知道一支樂隊不可能沒有鼓手，潘盛林一走，回來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只是懸在每個人心裏的石頭。

姜慕知正琢磨着應該怎麽安慰他們，簡紹從卻已經先一步打破沉默，他看向姜慕知，一雙黑漆漆的眼睛閃着光：“要不然，你先來做鼓手，幫我們排練一下？”

“我？”姜慕知大感意外。

簡紹從點了點頭，這回，他直接将鼓棒拿出來，遞到姜慕知手裏：“我已經寫好了鼓手的譜子，你不是之前也打過嗎？不如試試看。”

姜慕知接過鼓棒，用大拇指摩挲着木頭光滑的表面，她已經很久沒有碰過鼓，自從紅矮星解散之後，她只有偶爾有閑下來的時間，才會去找一間琴房，稍微摸一會架子鼓。

她自己家裏沒有留任何關于樂隊的東西，正式參加工作之前就全扔掉了，因為看着難受。

“鼓棒是我的，只有我用過。”簡紹從說，言下之意，這東西不是潘盛林留下來的，讓姜慕知放心用。

姜慕知揚了揚嘴角，沒有推脫，直接走到了架子鼓後面坐下。

“先說好，我已經很久都沒碰過鼓了。”她轉了轉手裏的鼓棒，“所以你們得讓我先适應一下，至于這中間的時間……”她沖着自己帶過來的紙袋揚了揚下巴，“你們不如把我帶的東西吃了。”

香濃的蛋撻味道，還有其他甜品帶的奶油味，在整個地下室蔓延開來，令姜慕知感到欣慰的是，簡紹從本人好像還挺喜歡吃甜品的。他吃東西的時候很安靜，兩只手捧着塑料袋，每一口都精準對好下嘴的位置，生怕弄掉渣或者弄到手上，顯得非常專注。

姜慕知瞄了一眼，見他們都挺喜歡吃的，莫名升起一種喂食成功的滿足感，在心裏頭想着，下回還可以再買點什麽別的。

簡紹從擡頭将她抓了個正着，明明是姜慕知主動盯着他們看，沒想到簡紹從反而紅了耳朵，他把吃的東西咽下去，開口道：“讓你看譜子，你看我做什麽？”

姜慕知笑意盈盈：“看，現在就看。”

聽夏謙介紹，紫杉樹幾乎每一首歌的作曲、作詞、編曲、混音都是簡紹從一個人在完成，除此之外，他也負責了節奏吉他以及人聲樂隊的靈魂人物——主唱。

說到這裏，姜慕知已經完全明白紫杉樹對于簡紹從來說究竟是什麽，他是樂隊的建立者，也是紫杉樹的靈魂，反過來講，紫杉樹也是他全部心血投入的結果。如果說像夏謙還有時間做兼職，那麽簡紹從幾乎可以說是全心全意都撲在樂隊上……即使他不認為紫杉樹能夠有登臺的一天。

鼓點的設計都是好的，不同段落之間動作的銜接也很流暢，姜慕知憑借之前的技術，很快大概弄明白了。她試着打了一段，稍微找回來了一點之前的感覺，臉上不由露出了笑容。

在她研究譜子和鼓點時，剩下三個男生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解決了一大袋子的食物，正坐在她對面專注地看着。

簡紹從的目光落在姜慕知的身上，見她頗為享受地跟随着鼓點的節奏前後擺動身體，一頭漂亮的長卷發跟随她的動作在空中搖擺，像是一段順滑的絲綢，灑脫又美麗。

喜歡音樂的人之間，總是有一種特殊的磁場，在某一個瞬間就像是無線電對上頻道一樣——姜慕知是享受音樂的，她也像他一樣熱愛着旋律、節奏，期待着每一首曲子的鋪墊與爆發……向往着能被人聽到、看到。

她是一個好鼓手，那種對節奏的精準掌握，如果沒有成千上萬次的練習，是根本達不到的，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姜慕知作為女生，天生力量可能就稍微遜色，但這在她身上完全看不出來。

夏謙鼓起了掌：“我的天，我都不知道慕知姐還有這個特長，簡哥，你怎麽早沒告訴我們？要是有她，我們還留着潘盛林幹什麽。”

簡紹從沒接夏謙的話，他當然知道姜慕知不可能來紫杉樹樂隊。

姜慕知放下鼓棒，給自己吹了聲口哨，舉起手伸了個懶腰：“要不是今天剛下班沒換衣服，讓襯衫限制了我的發揮，原本還能更好。”

“現在已經很厲害了。”夏謙抓起自己的貝斯，“我光是聽着你打的鼓，都迫不及待想彈，我們一起合一遍吧？”

“樂器？”姜慕知問。

“嗯呢！”夏謙是真的激動起來，每一個字都像只兔子一樣從嘴裏蹦跶着出來，“我真是，如果可以的話，我都想留你回頭跟我們一起錄音。”

姜慕知狡猾地笑了笑：“要我跟你們彩排，沒有問題，但是呢，我有個要求……”

夏謙毫不猶豫跳坑：“什麽要求？”

“我可以跟你們彩排，但是你們的主唱得開口才行，不光是要樂器，我要聽完整版。”姜慕知的目光落在簡紹從身上，“行不行？”

夏謙已經不知道多久沒聽見簡紹從當着其他人的面唱歌，實際上，紫杉樹後來許多次的樂隊集體彩排都是只有樂器的，主唱的聲軌是簡紹從拿到樂隊錄音之後，再自己回家編進去。

這樣的行徑對于一支樂隊來說，确實很怪。

但這一切事出有因，夏謙完全理解，他對簡紹從所有的決定都是全權肯定，從來不帶一點懷疑。所以，簡紹從如果不想當着其他人的面開口，夏謙是一定會幫着阻攔。

正在夏謙準備開口的時候，簡紹從已經答應了一個“好”字。

“啊？”夏謙原本想說的話憋在嗓子眼裏，只來得及發出一個短促的音節。

一旁沒有插話的胡英慈也不由擡頭看了他一眼。

簡紹從走上來抱着吉他，他輕輕撥了撥吉他的弦，給了其他人一個示意。很快，胡英慈反應過來，開始了自己的吉他部分，音樂是幾組和弦的組合，最開始幾個小節的輕音過後，姜慕知往裏加入了鼓點，伴随着鼓組的加入，整個音樂漸強，也就到了主唱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