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朱陽陽心裏最受不了不是李鐵蛋的撒潑，而是唐寧難得那麽直接又條理清晰的跟自己說了一回他的訴求，結果內容是——讓自己哪涼快哪去。他一直潛意識裏覺得唐寧是那個會一直心心念念想着他，會在自己婚禮上對自己說我愛你的備胎。現在備胎安裝到了別的車上，朱陽陽心裏不舒服極了，像是被人搶走了什麽。可他不覺得是李鐵蛋搶走的，是唐寧自己收回了。就好像一直免費供應的飲料，你看不上吧，等到他不供應了，你又心心念念，求之不得。

他煩悶的開了一瓶酒，這不是朱陽陽的風格，他很少在家裏喝酒。

酒杯還是楊蘇選的，朱陽陽從橙黃色的倒影裏幾乎看到自己的可悲。

他想他終究還是對唐寧說過一句真話——自己想要的總在變。他一直害怕的大概也是這個，人有無知無盡的欲望，他什麽都給不了那麽他曾經中意過的人。

朱陽陽又想到周昭，他怎麽就能一直那麽執着的愛着一個人呢？你看，唐寧都收回去了。

他仰頭靠在羊皮的沙發裏，不知所措的感受着心絞痛。

朱陽陽平時看起來人五人六的，像是冷漠得無懈可擊，或者說沒有什麽可以擊敗他，其實，他才是最為情所困的那個人。

每次走到這樣的岔路口，他都無法确定自己的決定是否正确，他總在為感情的事情道歉和後悔。像是從未做過對的。

臨睡前，朱陽陽大概是感性爆發，終于還是給楊蘇發了一條他以為的告別短信——我還是喜歡過你的，真心實意的，最後搞成這樣，是我對不起你。

楊蘇接到這條短信的時候差點又沖動的回去那個別墅，給朱陽陽一把撲到。可他忍住了，他認識朱陽陽三年了，他知道這條信息的潛臺詞是——我現在沒什麽對不起你的了，我不欠你了，我要換道了，拜拜吧。

朱陽陽總是有這樣的本事，自己不高興的時候，也能弄得全世界都不能開心。

楊蘇很久沒有出現的失眠症又出現了，他只能感慨歲月不饒人，卻不想承認自己還是走不出心裏的怪圈。

鬧了一場，醫院裏的人也疲倦了，各自離開，留下李鐵蛋和唐寧兩人。他倆倒沒什麽尴尬的，他們都是那種粗線條的人，見朱陽陽走了，反而松了一口氣，完全沒有注意到朱陽陽那憂郁的背影。

要說唐寧一點失落也沒有，那也是假的，他見朱陽陽之後便沒有再聯系過，就連出院結賬，朱陽陽都沒出現過。他看着醫院打給他的用藥清單，以及他連簽字都不用的賬單，唐寧心裏空落落的。他覺得朱陽陽一直是很決絕的，就像當初出國連一個電話都不願意給他打，大概這會像十年前一樣，落幕之前他就走得幹脆利落。總是連個準備的時間都不留給對方。

唐寧跟李鐵蛋的盜版碟子店還是順利的開起來了。不過很快問題就接踵而至，讓他明白朱陽陽仍舊沒有在他的生活裏頭退場。

要說文化人給人背後捅刀子就是狠，李鐵蛋雖然跟唐寧住的附近的人不大熟悉，但是自從店子開起來之後大家也都漸漸熟識了。之後，不知道是誰哪兒開始傳的謠言，其實也稱不上謠言，是事實，李鐵蛋是個同性戀的消息不胫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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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兒最鬧心的不是李鐵蛋的性取向是否真的是男人，是唐寧他媽很快就在一群長舌婦身邊聽說了這個消息。

她給兒子叫回去，嚴肅的問：“你那個以前的同事，李鐵蛋，真的是哪個嗎？”

唐寧心虛的回應，“我哪知道，應該不是吧……”

“你跟他走得這麽近不好吧？你看他天天住在倉庫裏頭，你還跟他一起吃飯，那個不會傳染吧？”

唐寧有點失去耐心了，他不是反感他媽說這些，而是無法應對，不知道該說點什麽，“想什麽呢！就算他是……我也欠他呢，他現在沒工作，我不跟他開店他就等着喝西北風了。咱不能這麽做人，媽。你少去聽那些長舌婦亂說，這種事情也不影響掙錢，不是？”

“那不成啊，以後還指望給你介紹姑娘呢，你總跟個那個混在一起，傳出去像什麽樣子。”

“媽！”

“不行不行，你讓他搬出去吧，現在五百也能租個單間了，你一個月不是少說了也分他七八千嗎？”

唐寧想了想，沒什麽理由再搪塞了，只能點點頭，應付他媽，“好好好，我找個合适的時機跟他說。”

李鐵蛋也很苦惱，他雖然自己已經認了喜歡唐寧的事情，可是本能的還是覺得同性戀像是有罪似的，自己給按了這麽個名頭，心裏怪不好受的。他每天都不想到處溜達，感覺別人都拿奇怪的眼神打量自己。可這些他又不想跟唐寧說，他不想自己表現得有絲毫的退縮。

晚上，李鐵蛋做了雞蛋煎蛋面，等着唐寧進貨回來。

兩人月黑風高的蹲在馬路牙子上哧溜溜的吃面條，羽絨服裹着的兩個人遠遠看去像兩個球。

吃到一半，唐寧忽然開口，“鐵蛋，你看現在庫存的碟子越來越多，那個小窗戶都堵住了，你住這兒通氣也不好，窗子全打開又怪冷的。我給你租個附近的房子吧，等收鋪了你也能回去洗個澡好好休息，總上澡堂子也不是辦法啊。”

李鐵蛋腦子裏沒那麽多彎彎道道，他還以為唐寧真是看冬天來了，怕他凍着準備他租房子呢，李鐵蛋感動的說，“別了，浪費那錢幹什麽。現在幹這個買賣都不知道能做到什麽時候，咱們還是多存點錢，将來開個報攤買雜志吧。”

唐寧看李鐵蛋一臉跟自己計劃未來的樣子，他又不忍心把話說白，只能僵在那裏。要說唐寧真的想讓李鐵蛋搬走嗎？他也說不清自己怎麽想的，他總覺得自己做什麽到頭來都會傷害這個好男人，想想就煩悶不堪。

李鐵蛋以為唐寧是默認了，心裏有些高興，又低頭哧溜溜的吸面條，發出巨大的響聲。

唐寧低不可聞的嘆口氣，也埋頭吃面條，李鐵蛋的手藝那是頂好的，雞蛋又不老又不嫩，嚼起來很給勁兒。有些事便也随着二兩面條一起吞下肚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