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這一天唐老板臉上都是挂着笑的，甚至那笑讓人覺得有一點下流。不過不要緊，他心裏美着就好了，別人覺得他如何又不重要。
李鐵蛋從工地回來，一身臭汗，他脫了Tee，往店門口的風扇對面一坐，對着在裏頭看整理零錢的唐寧大喊：“你中午吃了嗎？別又覺得沒胃口就沒吃。”
“吃了，吃了。”
“吃啥了？”
“呃……盒飯……今天胃口還不錯……”唐寧摸了摸鼻子，一手灰塵的味道鑽進鼻子裏，他覺得他得跟李鐵蛋說說他和朱陽陽的事情，可又覺得也許朱陽陽沒幾天就膩歪了，他說不說都是一樣。唐寧一來不想再用朱陽陽的事情傷害鐵蛋了，二來又覺得這也許是個契機讓鐵蛋長痛不如短痛。
“天氣真太娘的熱，俺先回去沖個涼，晚上想吃啥，俺順道買點菜做飯。”
“啊……晚上，晚上随便，你想吃什麽就做什麽吧。”
“行啊，俺去切點鹵肉，晚上喝一點呗。”
“好，好……”
聽見李鐵蛋啪嗒啪嗒的拖鞋聲消失在了店門口，唐寧深吸一口氣再狠狠吐出來。他想自己還是告訴李鐵蛋吧，就算他知道李鐵蛋一定不會相信朱陽陽能跟自己在一起一輩子，別說一輩子了，十天半個月都是個未知數。
朱陽陽晚上去應酬之前還給唐寧發了個短信，大意不過是說你要是想一起吃飯，就去他媽的應酬，老子絕對不去了。唐寧看着朱陽陽的短信，覺得他可愛得像一只長不大的金毛，心情格外晴朗起來。他回消息叫朱陽陽老實去應酬，晚一點再見面也一樣。等短信發送成功了，唐寧都還有點不适應這種甜言蜜語和如膠似漆的味道。
原來，他曾經對周昭做過的那些浪漫的事情，也終于還是發生在自己身上了。
其實唐寧一直都知道朱陽陽是個原因花心思哄人的男人，他要是是個異性戀，一定更多女人圍着他。唐寧回憶起他第一次見朱陽陽的情景，他知道自己對朱陽陽絕對算不上一見鐘情。剛上課的時候朱陽陽就暴露了他暴躁的脾氣，沒耐心的教學觀以及對智商不高的學生的鄙夷。正好唐寧也是坐不住補課的，于是上課的內容更是從數理化很快就變成生理衛生了。但他無論是在做什麽，只要周昭的短信來了他就立刻回，一秒都不耽誤。如果周昭提前了一會兒騎着摩托車來接他回去，他一定會騙着唐寧早點結束課，不讓周昭在太陽底下等他。還用塑料口袋把冰塊裝起來，回去的路上把冰涼的手貼在周昭背上，讓他涼快一點。大概就是這些讓自己盲目的認為朱陽陽會是一個好情人，值得去愛的人。結果呢，結果……現在不知道該說是好呢，還是不好……
想到這些，唐寧又覺得他也許能理解朱陽陽那種心情，面對一個自己這麽珍惜和愛過的人，去愛另一個人會讓自己充滿罪惡感。像是自己欺騙了自己一樣的感覺。
李鐵蛋沒想到唐寧提前關了店門，提着半大青島啤酒到他這裏來了。
他高興的摸一把臉上的汗，心跳暫時出現了心律不齊的狀況——因為唐寧穿着那種短跑運動員穿的短褲，配上一個黑色的大背心，在他看來就是最性感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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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喝着，菜馬上就要起鍋了。”
唐寧站在廚房門口，一臉欲言又止，半天沒走開。李鐵蛋心裏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可他這個人一向不相信自己的預感，于是回頭賣力的炒菜。
作為一個夏日的晚餐來說，這已經很豐盛了，李鐵蛋大口的吃肉喝酒，半點不去問唐寧今天上門是不是有話要說，或者有事。他也學聰明了一點，在談戀愛的領域，他不想聽唐寧說——我最近要去相親了。
兩人面對面坐着，一張簡易的折疊桌也斑駁的落漆了。唐寧盯着自己面前的啤酒，他一點沒感覺到自己喝酒壯膽了。
雖然不是什麽開不了口的話，可是李鐵蛋不僅僅是一個追求者，還是他的救命恩人和兄弟。
所以吃到最後，話題也沒因為幾杯啤酒下肚而打開。
李鐵蛋住的地下室相當悶熱，因為沒有窗戶，他們倆只能把上衣都脫了，然後更快的喝冰鎮啤酒。李鐵蛋看着唐寧，心思有些騷動。可他不敢也不想表現出來，唐寧只悶頭喝酒，吃木須肉。最後還是李鐵蛋繃不住了，問了一句他不該問的話，“你今天過來找俺，是有什麽話要說吧，大哥。”
唐寧拿着啤酒瓶子，轉了轉手腕，表情很尴尬，他只能自嘲的一笑，“你看，我就是這麽個不幹脆的人，半天了還是等你問了我才敢說。”
“你又要去相親了？”李鐵蛋低頭撥弄了一下碗裏的炒芹菜，又接了半句，“阿姨也是為你作想，要是真的不想找伴兒了，還不如早結婚。”
“鐵蛋，我今天不是想說這個的。”
“啊？店裏有困難嗎？俺手頭還有點錢，大哥你別覺得不好意思跟俺開口……”
“不是，不是，你誤會了。我不知道該怎麽說，鐵蛋你也清楚我現在的情況，年紀不小了，還是個二婚，以前沒談過戀愛，現在……現在不知道……怎麽說呢，我……我跟朱陽陽在一起了，暫時的吧……我知道自己不可能一輩子讓那個男人喜歡。這麽做也挺賤的，他可能就是想跟我上床。但是我又想，反正我也挺想跟他上床的，就這麽自我安慰，挺傻哈？！我心裏很苦，雖然覺得很他沒以後有今天也好，畢竟我喜歡了他……這麽多年……時間長得我都不會去喜歡別人了。”
李鐵蛋看着唐寧，心裏除了難受，更多的竟然是為了眼前這個不再年輕的男人感到心疼。
大概，從頭到尾他對唐寧的感情都是來自于這種無法自控的心疼吧。
李鐵蛋深吸一口氣，臉上一層皮包住骨骼，能看出他有多用力再吸這一口氣。唐寧擡起頭，抱歉的看着他，只能說，“鐵蛋，對不起。我知道我就算跟第二個在一起，也好過跟他在一起。但是，我喜歡他。”
“為什麽？他那麽個爛人！”
“其實……他這個人本質不壞，就是沒什麽道德觀……特別任性……”
李鐵蛋很想把啤酒瓶子砸到唐寧頭上，就朱陽陽這種還能叫本質不壞，只是沒有什麽道德觀，他真是恨透了這種爛好人！給自己找一萬個借口去喜歡一個爛人！李鐵蛋握住微微顫抖的手，唐寧只有一句話說對了——哪怕是另外的人，也好過朱陽陽！
“他還是會傷害你的，大哥。”
“我知道，我知道……”唐寧抿着嘴，不敢看李鐵蛋的眼睛。
“哎，算了，你喜歡他這麽多年了，也算是得償所願了。俺沒有別的意思，該祝你幸福才是。”
“鐵蛋，我真的是個很蠢的人。”
“俺也差不多……”
兩人不約而同的拿起桌上的啤酒瓶，唐寧把瓶子往前送了送，李鐵蛋也只能用瓶子跟他碰一下，他能做的除了這個，什麽都沒有了。他努力的存錢，想幫唐寧完成給他媽買房子的心願，他想好好活出個人樣來，不再因為沒錢又是個同性戀到處被人踩，既然同性戀是變不了的事，那沒錢沒本事總是可以改變的。現在，唐寧一句他還是選了那個爛人，就把自己所有奮鬥的目标都變成了一個笑話。李鐵蛋沒覺得特別絕望或者失望，痛苦也有，但是沒能讓他不想活了。最多的，占據他情緒的竟然是覺得他心裏不願意面對的事情終于還是發生了。
不管一個人為了對方做了多少，這都不能成為愛的主要成分。
這大概就是作為人，一生都參不透的邏輯吧。
唐寧離開李鐵蛋住的地方的時候，李鐵蛋忽然叫住他，然後從屋裏翻出一個小口袋，裏面裝了一顆銀戒指，準确的說是兩顆。雖然一看就不是什麽值錢貨，當然對于李鐵蛋來說925銀已經可以代表他的車載鬥量的感情了。
“俺留着也是添堵，你拿去吧。都拿走，我以後也用不上了。”
唐寧倒是一點沒猶豫就收下了，他隔着塑料袋摸了摸戒指圈，臉上浮現了一個難過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