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想要如他所願
烏魯克之王忽然睡去, 終于放下心的長老們從議事廳出來之後, 就從外面的人那裏得知了“齊木”那堪稱神跡的登場方式, 雖然王明确地說過“齊木”不是神明，但他們也不敢慢待, 對這個僅僅是發色就格外不凡的少年恭敬不已。
而且，光憑讓聽不進勸誡不肯休息的王安然入睡這一點, 來自東方的“齊木”就成了巴魯克城的座上之賓。
“齊木”：“不, 其實我什麽都沒做。”
說的是實話，可是誰也不信呀, 畢竟他們都看不見從他身上飄出來的“影子”。
這個“影子”自然就是暫且依附在玩家身上的三七的意識。
許是因為這段時間确實太過疲憊, 王這一睡，至今兩日都沒有醒來。
他的寝殿位于王宮的最高處。
殿內金碧輝煌, 挂滿了勾勒金花的織棉，讓人的腳踝陷沒的地毯鋪就整個寝殿，在那張奢華到極致的黃精塌邊，散落着鑲嵌鴿蛋般大小的鑽石的金劍。
露臺與寝房之間只用由煥發光彩的寶石連接而成的珠簾分隔，當夜幕吞噬掉猶帶不舍的霞光, 将星辰作棋子灑落于漫天棋盤, 微涼的晚風也就登高而來了。
珠簾被吹得飄起，寶石互相碰撞而發出的奢侈脆響，在室內環繞不已。
事先說明, 齊木楠雄對于夜闖男人的卧室毫無興趣——即使這個男人的卧室等同于後世的超豪華別墅也沒興趣。
他會默不作聲跑到這裏來，全因為他的游戲小精靈的拜托。
“我不能離玩家太遠，所以, 能不能……一會兒就好啦……”
齊木楠雄頗有鐵石心腸的風範，在跟游戲小精靈讨價還價要來了多種通關小道具之後，才趁無人之時瞬移進來。
進來之後，先是對這土豪一般的審美啧啧稱奇了一番，随後，他的視線微轉。
在烏魯克之王的床榻邊，看到了那道白色的影子。
Advertisement
三七趴在大王的床邊，仰頭望着近在眼前的沉睡面容。
還是這張熟悉的臉，只不過在記憶裏的樣貌上增添了數道彎曲的紋路，就如在最完美的瓷器表面畫上突兀的裂痕。
能看得出來，他真的累了，以至于有人踏入他的寝殿許久，都未曾驚覺。
“你們認識？”
齊木楠雄站在一邊看了半晌之後，才問道。
“嗯，大王……是我，最重要的夥伴之一。”三七還沒有将視線收回，“只不過，這個時候的他還不認識我。”
這話說得也很奇怪，什麽叫做“這個時候的他還不認識”？
疑惑從齊木楠雄心中一閃而過，但并沒有問出口，還是老樣子，他不喜歡多管閑事。
順帶一提，對于擁有心靈感應能力的超能力者而言，開口說話這一步驟直接省略了，他通常都是直接把心聲傳遞到交流之人的腦海裏。
所以，這個時候他和三七雖然在聊天，但王的寝殿裏悄無人聲，就只有微風的輕響。
齊木楠雄又說：“我以前聽說過一部古老的史詩，史詩的主人公是古烏魯克之王，他的名字就是吉爾伽美什。但是，那個吉爾伽美什是一個昏淫的暴君。”
正如史詩所言，真正的吉爾伽美什确實也是暴虐無度，甚至引起了人民的公憤——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這個時候的吉爾伽美什正值晚年，殚精竭慮處理政務，成為了一位賢王。”
在狂傲的青年、痛苦的壯年之後，明确了生與死、人與神的界限，他的眼裏刻滿的是盡知世間萬物的滄桑。
三七給齊木楠雄講述吉爾伽美什與其摯友恩奇都的故事，還有吉爾伽美什與不死藥的故事。
被泉眼裏的蛇偷吃不死藥後，泉眼旁只留下了一條蛇皮，蛇獲得了永生，依靠蛻皮來維持青春，而固執追求永生的吉爾伽美什什麽也沒得到。
吉爾伽美什失魂落魄地回到了烏魯克，從此改變了往前不可一世的性格。
他的結局也早已定下來了。
活到老年，因過勞精力衰竭而死。
“那問題就更明顯了。”聽完，齊木楠雄道。
“這個王根本不需要我的輔佐，游戲這麽設置，還有什麽意義？”
提起這個，三七撿起快要掉到地上去的薄毯輕手給大王蓋上，才回頭看來。
他其實有點不好意思。
是他的問題，在構建游戲的時候，完全沒想到唯一的玩家實力這麽強大。
“最開始設想的是，這是游戲的第一局，可以設置得簡單一些。”
三七最清楚不過了，如果通關的關鍵人物是年輕時候的大王，玩家進來沒走幾個回合，估計就要被大王哈哈哈哈哈哈哈着踹去複活重來了，而重來也沒用，因為吉爾伽美什·暴君版被玩家說服的可能性為零。
所以，為了不給玩家造成不必要的心理陰影，他好心地讓脾氣好得多的吉爾伽美什·賢王版出來做NPC。
玩家只需要想辦法僞造身份度過城門口這一關，獻上大王最愛的（三七出品的全天下只此一瓶的）上上上等葡萄酒讨得大王歡心，就能夠進入主線劇情。
讓大王幾天沒睡覺的大事件，就是這段時間正讓烏魯克舉國哀鳴的旱災。
已有一個月餘的時間沒有落下一滴雨，溝通四方的無數條運河此時只剩下幹涸的河道，麥田裏更是只剩下了幹枯的麥苗。
烏魯克人民祈求神明降下救命的甘露，神明卻毫無應答，身為王的吉爾伽美什對此也毫無辦法，即使，他的體內流着三分之二的神血，但在真正的神面前，他依舊不算什麽。
這也就是齊木楠雄出場之後，将他誤認為神的民衆們為什麽會跪地祈禱的原因。
在這裏，玩家可以選擇多種路線。
比如尋找深藏在土地之下的地下水，幫助烏魯克人改善河運系統，甚至還可以換個思路，在旱災沒有造成更大影響之前，領着烏魯克的軍隊打敗挑着時候過來侵略的敵國大軍，搶他們的地盤他們的水……
總之開放性很強，主線劇情也相對來說比較容易通關。
可三七哪裏想得到，玩家确實另辟蹊徑了，但辟的不是小路，而是硬生生辟出了一條通天大道！
三七：QAQ
齊木楠雄：“……”
搞半天這口鍋還是扣回到他身上了啊。
他們兩個沒再繼續待在吉爾伽美什的寝殿內，過了一會兒，便去了寝殿外的露臺。
站在這裏，可以俯視下方的一切建築物，烏魯克城建立在平原之上，放眼望去，從窗戶透出的瑩瑩燈火彙聚，仿佛與星空相對應，又宛如一張鋪設開來的歷史畫卷。
三七還在道歉：“不好意思，是我考慮不周，影響了玩家的體驗樂趣……”
齊木楠雄道：“沒關系。”
然後，沒聲了。
三七：“……”
齊木楠雄：“……”
沉默了半晌之後。
三七：“不好意思……”
齊木楠雄心說，好煩，又來了。
“不好意思——”
“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是的，說出了這個重點，三七更加地羞愧。
就算他和路人少年在現實裏真正相處的時間加起來還不到一刻鐘，但是——連救命恩人的名字都不知道，當時也忘了順便掃描一下恩人的詳細資料，他真是，太忘恩負義沒心沒肺了！暴哭。
齊木楠雄：“……哦，說起來，你叫什麽？”
彼此都遺忘了這個細節，勉勉強強算是扯平了。
兩人正式認識了一下，場面不免尴尬——從旁觀者視角是這樣。
可身處于尴尬之中的兩名主人公，确實什麽感覺都沒有。
齊木楠雄情感缺失，而就比他好那麽一點點的三七，此時為了彌補錯誤（自以為），正在挖空心思大肆對路人少年進行表揚和鼓勵。
“我一點也不擔心你了，大神！你這麽厲害，這一局輕輕松松通關絕對沒有問題！”
“還好，不過‘大神’究竟是什麽奇怪的稱呼啊。”
齊木楠雄一秒想到了三七稱呼吉爾伽美什的“大王”。
嚴重懷疑這個看着和人類沒有任何區別的“系統”有給人取傻兮兮綽號的興趣，
三七嘿嘿笑。
這時，微涼的晚風又來了。
站在露臺，風比室內更大，将衣擺吹成了有鼓風機一般的效果，依稀還能在風裏嗅到淡淡的、或許源于遠方的花香。
認真說來，齊木楠雄還挺喜歡這個沒有電視電腦手機汽車——這些污染環境的現代産物的世界，人們的心聲也更加純淨。
他往下看了看，視線收回的過程中，無意間掠過了隔了幾步站在旁邊的“系統”的臉。
三七正望着最為明亮的神廟出神。
齊木楠雄這時候才注意到，他眼睛的顏色變了。
最開始見到他的時候，他的眼睛還是純白，進了游戲後凝聚起的人形，雙眼就變成了最正常不過的黑色，改變的原因不明。
齊木楠雄又多瞥了一眼，但依舊沒有多問。
因為三七不是人類，超能力者聽不到他的心聲，而此時，夜空之下背影莫名孤單的少年，正在心中用自己的聲音默念。
——如果只是為了做一個游戲，完全可以随機原創人物，這樣還要簡單得多，為什麽下意識地選擇了大王呢？
他還沒告訴玩家，接下來的第二關和第三關的“BOSS”，也是他的小夥伴。
這個問題的答案最是清晰，三七不由得露出了微笑。
是這樣想着，他不曾參與大家的過去，對于某些屬于過去且無法改變的遺憾心懷惋惜。
所以，就算在虛拟的游戲裏……
——想要再見一面。
——更想要，悄悄地“改變”。
時間，直接過渡到第二日。
莫名在議事廳睡過去的烏魯克之王吉爾伽美什猛地驚醒。
他的心中頗為惱怒，埋怨自己怎能在這關鍵的時刻誤事。
然而，在王準備招來侍女為自己更衣之前。
轟隆隆——
外面突然響起了震耳雷鳴。
這是真的雷聲。
随後，大雨傾盆而下，沖刷着寝殿外的露臺。
史上第一新人玩家，三七一秒取出綽號的“大神”，此時正漂浮在烏雲之上。
他從很遠的地方把快要落雨的烏雲直接挪到了烏魯克城的上方，嚴謹控制烏雲的飄動，保證烏魯克的每一個角落都能均勻降雨。
“神啊！感謝您的恩澤！”
地面之上，沐浴着傾盆大雨的民衆正感恩地膜拜。
還有一個突兀的白發少年混跡在烏魯克人之中，為大神打CALL。
齊木楠雄：“……”
玩游戲也能違背本願低調不起來的人，估計也就只有他了。
作者有話要說： 即大王殿下花花之後，大神也登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