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送給你的小花花
這一天, 注定是某暗處賭局坐莊人、全帝國在熱門人選上投注重金的賭徒們的地獄之日。
剛剛拍定的結局, 是全國上下百分之九十的人都不曾料到的, 堪稱——
火星撞地球一般的超強絕殺。
一匹不知從哪個旮旯角落冒出來的黑馬憑空而出，高調踩翻了擋在前面的所有上等良駿, 徑直潇灑登頂了。
象征性押注在“黑馬”身上的小城居民簡直驚呆, 投出去的那點小錢瞬間翻了好幾倍, 實乃天降之財。
然而, 據只在極小範圍傳播的不可靠消息稱，某位不顯山不露水的大人或成最終贏家。
從這場賭局裏賺回來的金幣得靠馬車大箱大箱地往皇……咳，家裏拉。
皇帝殿下未來的心腹幕僚選出來了，正是名喚加德·賽奇的小城少年。
比賽過程依舊沒有對外透露，但與他通常競争的對手或有嫉妒羨慕，但無一例外, 心底裏都是信服的。
因為加德·賽奇是這場角色扮演游戲的最快通關者，且通關的速度讓他們望塵莫及。
體驗過這個游戲的人都清楚, 游戲的難度究竟高到了什麽地步。
光是主人公尴尬的背景就宛如一灘泥沼，一步踏錯便是萬劫不複, 此外, 要在無數次緊急狀況中迅速想出恰當的解決方法，還要在保障自己生命安全的前提下，想辦法如何毀滅神聖不列颠尼亞, 更可怕的是，永遠和平……
都是什麽破爛理想啊！
雖然這麽說對皇帝殿下很是大不敬……但是在自己心裏，還是要說！
好了, 不提其他選手如何想法，反正他們的皇帝對加德·賽奇分外看重，挑選出他之後，甚至幹脆利落地免去了第三輪考驗。
“反正再比幾回結果都是一模一樣的，還不如節省些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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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正是原話。
齊木楠雄通關游戲之後，意識就從游戲中抽離了。
他剛摘下游戲頭盔沒多久，就有人過來敲他的房門，将要帶他前往皇宮，面見皇帝殿下。
在進游戲沒多久就猜到肯定有“眼睛”監控着每一個玩家的表現，所以齊木楠雄一點也不意外。
“小城少年”進皇宮跟進自家門似的，從頭到尾沒有發表任何感嘆，連表情都不帶變一下，如此坦然的表現令無數有心人心驚，頓時對其更不敢小視——他們不知道，其實齊木楠雄的表情一般情況下都是這樣。
與皇帝的見面，是在一個盛開着鳶尾的室外花園。
那是一片鋪設開來，宛如無盡紫色的花海，純白的小亭屹立在搖曳的花影之中，仿佛也被染上同樣淡雅的色彩。
“在王宮見面太過拘謹，幹脆就選在這裏了。不過，我想不管選在哪裏，你都不像是會拘謹的樣子啊。”
坐在亭中的黑發青年如此微笑着說道，至于笑意有沒有進入眼中，那就不得而知了。
他身着精美至極的白色皇帝服，兩腿輕輕疊起，被潔白手套包裹的雙手便随意地放在腿間，無論如何都顯得優雅。
齊木楠雄并沒有被這和藹親切的外表所迷惑。
魯路修·Vi·不列颠尼亞就比他大了三歲，但與超能力者異常早熟的情況不同，這個年輕人的城府可不是一般的深。
他的本質是冷漠，并且極度自我，哪怕是在已然發現了超能力者的能量不同凡響的現在，面對齊木楠雄時，仍能掩飾住自己的心思。
——懷疑，探究，警惕之類的……
齊木楠雄都知道。
因為他會讀心術啊。
在這裏，只有三七的心聲讀取不出來，其他人的心聲都能自動被他捕獲。
在見到這個皇帝殿下的第一眼，他便明白過來第二局游戲開始時三七為什麽會說他只猜對了一半。
魯路修·不列颠尼亞的根本願望壓根不是征服全世界，将神聖不列颠尼亞發展成超級大帝國。
——他自己的心都是矛盾的。
因此，在魯路修的開場白結束之後，齊木楠雄只點了點頭，并沒有說話。
魯路修也沒有生氣。
“我不喜歡拐彎抹角，就直說了吧。”年輕的皇帝正眼看他，“你不是應當出現在這裏的人，來到我的國家，意欲為何？”
齊木楠雄：“我只是來玩游戲的。”
“游戲？”
魯路修道：“将參加這場比試看作游戲，還是我們的世界。”
不愧是做皇帝的，直覺這般敏銳，腦子也轉得相當的快。
這個世界确實是虛構的游戲世界，但出現在這裏的——如上一局游戲的烏魯克之王，就在對面的帝國皇帝，都不是通常意義上的NPC。
他們更像是現實裏真實存在的人物的一個投影，或者說，這個世界對他們來說，更像是……
“皇帝殿下，你是不是有不少困惑。”
齊木楠雄平鋪直敘道。
“什麽意思？”
嗯，一舉通關的關鍵，就在這一通嘴遁上了。
“玩的角色扮演游戲就是你讓人制作的吧。游戲中的主人公與你同名，而遭遇卻完全與你相反。我在通關的過程中發現，這個主人公無論是行為準則還是動機都十分矛盾，隐約透露出了制作者同樣矛盾的心态，皇帝殿下，在你的心中，對自己如今的處境是否覺得疑惑。”
随着這個奇怪少年的話語逐漸推進，皇帝原本氣定神清的神色慢慢地出現了變化，眼中隐約掠過一絲怒色。
“住口！簡直是一派胡言，朕如今的處境又能有什麽不妥！”
可是，憤怒是憤怒。
皇帝的真實想法，卻十分精準地被這少年的話戳中。
從他登上皇位的那一刻起，魯路修的心中便時常浮起不真切的感覺。
仿佛一切都太過順利。
父皇膝下只有他一個皇子，皇帝的寶座從一開始就穩穩地落在了他的頭上。
沒有任何阻礙，毫無丁點波折，他端坐于王座之上四處尋望，他的帝國發展得猶如正午的烈陽，光芒四射，溫度熾烈，又宛如咧齒的猛獸，向四方展露爪牙。
無數人在他的耳邊催促，戰鬥的準備已然充足，可以開始進攻了，将世界上更多的版塊納入神聖不列颠尼亞的地圖。
只需要他輕描淡寫的一聲令下，驚天的戰火便會席卷天空之下的廣闊土地，帝國的旗幟就會搖曳在遠處的風中。
可魯路修覺得不對勁。
一提到“戰争”，一提到“侵略”，打心底裏湧出令人反胃的厭惡。
他很快就對所有令他不由得厭惡的人或事物失去耐心了，但是，又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有這樣複雜的心情——明明無論從他的背景、立場那一點來看，魯路修都不應該産生這等負面的情緒。
他的思維也開始絮亂了，像是被人從兩個完全想法的方向撕扯，要将四肢扯斷。
一方是幸福、安寧，一帆風順。
一方是某一天夜裏忽然闖入的離奇夢境，夢中的他幾乎失去了一切，在泥沼裏痛苦掙紮，最終滿身是血地站起，又倒下。
魯路修心神不寧，根據這個夢境制作出了角色扮演的游戲。
明面上是為了考驗那些人身處逆境時表現出的各方面素養，但暗地裏，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麽做。
像是不安，像是稍作慰藉——
在從加德·賽奇口中聽到這番話後，魯路修平息好憤怒，竟是莫名地有了一種釋然的感覺。
似乎，造成他這矛盾心理的原因，就要在今天得到揭示了。
齊木楠雄表示，一切盡在掌握之中，沒有颠覆他的套路。
可是，正在他整理好了忽悠人的臺詞準備一舉過關的時候，某個白影靜悄悄地從他身上飄了出來。
齊木楠雄頓住。
撇過頭看去，名叫三七的“系統”蹲在了他身後不遠處的花海之中。
鳶尾花沙沙地晃動，與風聲相應，奏起了輕快的樂音。
少年捏住了其中一束花的花莖。
在他觸碰上去的時候，那束鳶尾的紫色無聲無息地消退，就像洗去顏料的畫布，它成了一朵和少年同出一轍的白色的花，脆弱纖細，而又美麗。
他又小心地摘下這朵花，擡起頭，沖無語的大神笑，笑得晃人眼。
——就不能讓我好好地走一次正常路線嗎！
齊木楠雄無語。
但是，他還是無語着勉強答應了三七的請求，走過去，接過了那朵掉色的鳶尾。
在魯路修眼中，那花像是憑空飛了起來，才讓齊木楠雄拿起。
随後，齊木楠雄走到他身邊，把花遞給了他。
“有人拜托我把它轉送給你。”
魯路修愣愣地接過，很是驚愕。
“有人還拜托我轉達，這是他為你編造的夢境，你在這個夢裏過得不開心，他很抱歉。”
“這是，夢？”
“夢一會兒就醒了，你就可以回到原本的生活中了。”
魯路修不知道齊木楠雄口的“他”是誰。
但他忽然意識到，自己本應該記得這個人。
“等等——回去以後，我能不能看到他？”
所以，在還未想起來那人是誰之時，他就忍不住問道。
齊木楠雄微微移開視線。
“嗯。”
魯路修看着手中的花，忽然笑了。
這次，才是映入眼中的輕笑。
“好啊，那我們，一會兒再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