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他仿佛從很多年前開始,就拿蘇黛沒辦法
兩人并肩落座,蘇黛倚在他身邊,輕聲軟語說着這些年的一些往事。
沈頃起先聽得認真,但慢慢的,盯着她鮮活嬌俏的眉眼,就開始出神。
蘇黛的眉眼已經長開,出落的清美素麗,淺淡,且大方,尤其她笑的時候,眉梢眼尾都帶出絲絲俏媚,平添幾分嬌豔明媚。
這張臉,其實跟八九歲的蘇黛,變化很大。
很難想象,闊別多年後,他能一眼就認出她來。
當年舊朝亡時,平寧城亂成了人間煉獄。
四處是燒殺搶掠和慘烈哭嚎,無辜受苦的百姓們在紛亂中逃亡奔走,不知有多少人慘死街頭。
沈頃是被沈家派來的人直接從國寺裏接走的。
他沒有踏進平寧城的城門,卻也在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裏聽人口口相傳着人間煉獄的慘況。
那時候,是他第一次不由自主地去挂念一個人。
不是沒想過,那個機靈古怪的瘋丫頭,會不會已經遭難了。
但他想起來時,心頭不适歸不适,也并沒有想過要去尋找她。
他是尋思着,她可能死了,但也盼望着,她逃了出來,不知道在哪裏好好活着呢?
這些年他偶爾會夢見她,但夢醒之後,也沒有太大的情緒浮動。
直到再見着她。
那天夜裏,帥府回廊下的檐燈,被夜風吹的搖曳晃悠。
昏暗的燈芒忽閃旋轉着,那個立在燈籠下的娉婷倩影,眉目清麗,左側纖秀的黛眉間,有他記憶裏熟悉的那點嬌痣。
那晚後半夜,沈頃的心思已經不在即将病逝的母親身上。
他認出蘇黛是她。
那是一種在亂世裏孤游許久,驟逢故知的無聲喜悅。
他無端地想将她留在身邊,陪他說話,陪他胡鬧,像過去在月老廟時一樣。
可他又想藏起來她,不讓帥府那些人知道。
即便蘇黛誤會了他的心思,他也全當做将錯就錯。
思來想去,他暗中建了這棟宅子...
直到蘇黛跟他要名分,她不排斥留在他身邊,她還總想親近他。
沈頃知道,自己的心思再一次被她牽引着,生出了變化。
就像是小時候,被蘇黛哄着騙着,破了一項一項的戒律清規。
即便是這樣,他也沒辦法跟她生氣,跟她惱火,還期待着她下一次又會怎麽胡鬧。
沈頃想,他仿佛從很多年前開始,就拿蘇黛沒辦法。
他習慣了聽她的話,順她的意,就是想看她笑的明媚張揚,無憂無慮。
“我娘那個人,拎刀切菜,揮勺子上竈臺還好說,針線活這種細致的,她便做不來了。”
“阿逢愛筆墨,算賬也心細,只是他自幼身子骨弱,若非不得已,家裏也沒人想要他一個男兒家去做裁縫。”
“故而我爹病重後,我便接了鋪子,阿逢則去了東街書院教城裏的小孩子們識字。”
蘇黛一個人說到了口幹,突然意識到沈頃一直默不吭聲,她便止住了話,掀起眼睫看他。
“二爺?”
沈頃眼睫微動,恍惚回神,瑞鳳眸清黑幽柔看着蘇黛,啓唇低語。
“你吃苦了。”
蘇黛月眸淺彎,靠在他手臂上,輕輕搖頭。
“不愁吃穿,不算苦的。”
沈頃垂眼沒接話,似是想了想,聲線低沉說道。
“日後你不用為養家糊口的生計操勞,等接你去了霧城,給你兄弟安排個報社的文職怎麽樣?月錢應該比教書先生高,養家糊口不成問題。”
蘇黛知道他是為自己考慮,但這事,她不能替蘇逢拿主意。
“這事,日後再說吧。”
沈頃下颚輕點,繼而輕輕握住搭在臂彎的那只小手。
“你又喚我‘二爺’了。”
蘇黛眼睫輕垂,看着他主動握過來的手,不由抿唇淺笑,小手一翻便回握住他,軟聲乖巧道:
“大家都喚你‘二爺’,你若不喜歡聽我跟着他們喚,那我日後還喚你‘小哥’。”
沈頃包着掌心的小手,微微握緊,啞聲低嗯,“喚‘小哥’吧,你這麽喚,我心裏舒服。”
蘇黛覺着心頭甜滋滋的,于是抱住他一條手臂,厚着臉皮小聲提要求。
“小哥,那我能不能,再抱你一會兒。”
耳邊的輕言細語柔的像繞着勾子,勾的沈頃心悸浮躁。
屋裏沒有外人,他喉間輕滾,在蘇黛不等他點頭,就自顧自擠進他懷裏時,也暫時撇開那份拘束,輕輕攬住了她。
他見過兩情相悅的男女,情不自禁時相擁在一起,也是常事。
何況,他也并不排斥。
只是沈頃顯然忘了,蘇黛是個三分顏色就開染坊的主。
她靠了一會兒,就開始不滿足,還得寸進尺極不安分的蹭他肩窩。
“你真香,是松木香...”
沈頃僵硬偏頭,擡手按住她小腦袋,以期控住她。
“別鬧。”
蘇黛笑的像只得寵的小狐貍,反手抱住他肩,呵氣如蘭。
“好聞呀,小哥,我香不香?”
沈頃額角微跳,哭笑不得。
“香。”
“我也香?什麽香?”
蘇黛故意湊近他,說話時的呼吸都撲在了他面上,此時此刻,她面上的嬌俏看起來又壞又勾人。
又開始了。
又開始肆無忌憚地撩撥他。
沈頃垂眼看着湊到自己眼皮子底下的花容玉貌,眸色幽沉,擡手扣住她繞在脖頸上的纖細腕子,指尖用力捏了捏。
“心怎麽這麽野?抱一會兒,也覺得不夠了?”
蘇黛不防他突然點這麽白,還當真不争氣的紅了臉。
不過她既然敢做,當然也不可能輕易就因着羞赧而退縮。
既然沈頃懂她的心思,她也沒必要遮遮掩掩拐彎抹角了。
她嘟唇貼近他耳邊,面頰試探着,悄悄貼住他,小小聲呢喃。
“我第一次喜歡人,情不自禁呀,就想多親近你一點。”
沈頃垂眼失笑,手臂整個将她環住,将人兜到懷裏坐下。
“那就這樣,再多抱你一會兒,夠了嗎?”
蘇黛掩唇偷笑,還聊勝于無的替自己解釋了一句。
“小哥,我可不是要占你便宜,我只是太喜歡親近你了,喜歡的,情不自禁對你生非分之想啊,你明白就好。”
沈頃啞然失笑,搭在她腰背上的大手輕輕撫了撫,順着她應聲。
“嗯,明白。”
小姑娘家,好意思說自己對男人有‘非分之想’。
這天底下,也就這麽一個瘋丫頭敢說敢認了。
直抱到該用午膳,蘇黛才不舍得從那彌漫着松木香的寬闊懷抱裏出來。
樸淞也不知道何時回來的,看見蘇黛陪着沈頃從裏屋出來,他臉上也沒有露出絲毫的意外,還十分有禮的沖蘇黛颔首以禮。
帶着人擺了膳,便又靜悄悄退了出去。
垂簾落下,蘇黛挨着沈頃落座,突然看他一眼:
“小哥,你回帥府過了年,還離開霧城嗎?”
沈頃笑睨她一眼,替她夾了一箸子菜,聲線低清。
“離開前,指定會先知會你的,別想那些有的沒的,用膳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