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他跟胡瑩八字不合

沈老夫人跟二夫人胡滿華,因着沈頃的婚事争執了一場,鬧得不歡而散。

沈頃對此早有預料,但卻并不在意。

拉老夫人跟他站在一條線上,這只是輕而易舉就能辦到的第一步。

接着第二步,是先解決了胡瑩。

只要胡瑩在一天,胡滿華就絕不會放棄把胡瑩塞給他的念頭。

黛黛進門前,這個人得在帥府徹底消失。

沈頃身姿修挺負着手,目無波瀾辨不清神緒,步子踱的更是不疾不徐。

樸淞垂着眼,亦步亦趨的跟着,像個影子似的,毫無存在感。

跟他相反,李副官卻已經急的直搓手,想催催沈頃,卻又幾次猶豫不敢開口。

這麽磨蹭着,沒等沈頃走到沈大帥的書房,就見沈大帥帶着幾個上将和副官,從前頭回廊裏迎面拐過來。

兩方人齊齊停下腳步。

李副官抹了把額上冷汗,連忙站了個軍姿。

“大帥!”

樸淞跟着站了軍姿,垂着首表示敬意。

沈頃眼睫一掀,頓住腳步,聲線清淡恭敬,“二叔。”

跟在沈大帥身後的幾人,也紛紛向沈頃垂手見禮。

“少帥。”

沈頃下颚微點。

沈大帥擡腳沖他走來,寬厚的大手拍了拍他肩,語氣冷肅低平。

“一聲不響地跑去哪兒了?回來這麽晚,正事兒都等不着你商議。”

沈大帥沈延,今年四十又六,與沈頃身高不相上下,身形偉岸,國字臉,濃眉鷹眸,面相是十分肅厲的,板着臉的時候,氣勢和神韻倒是跟沈頃有些相像,說兩人是親父子,也沒人會懷疑。

所以過往,比起已過世的大侄子沈堯,沈延素來更器重沈頃。

他膝下沒有兒子,軍營裏大夥兒都喊沈頃一聲‘少帥’,沈延也都是默許的。

沈頃垂眼,“有些私事兒要辦,耽擱了兩日。”

沈延鷹眸深黑,審視了他一眼,微點頭,也沒問他是什麽私事兒,只搭着沈頃肩捏了一把,提腳前示意他跟上。

“走吧,一會兒酒桌上二叔再說給你聽。”

不時不晌的,這會兒提什麽‘酒桌’,這指定是有人要求沈大帥辦事兒。

沈頃不動聲色地看了眼随行諸人,繼而轉身跟上他腳步。

“什麽人值得二叔這麽大陣仗。”

沈延哼笑一聲,側臉看他,“福興商會來了個法國商人,有消息說,他給魯系軍張繼供過軍火。”

這年頭,軍閥對‘軍火’兩個字,看的最重。

沈頃眼睑微眯,“自己送上門的?”

沈延不以為然嗤笑一聲,“不要緊,來了就好。”

沈頃看他一眼,面相肅板正氣的人,眉梢眼角浸出幾分邪橫之氣來。

沈頃如古井無波般的幽黑瞳珠微動,緩緩斂眸,沒再多言。

沈延雖然接了他大哥的帥位,但他與沈頃父親的治軍理念全然相反。

沈家軍的前身是舊朝的鎮關将,沈頃的父親是家族嫡子,自幼被灌輸的都是‘忠義’二字,是骨子裏真正浩氣正然勇武愛民的良将,他耿直又刻板,為人循規蹈矩,治下極嚴,但卻是靠‘義’字領軍,‘容’字理政的。

以至于而今沈延做了大帥,軍中那些老将提起之前的大帥,都還是由衷的敬畏。

沈頃的父親是戰死了,但他作為信仰,留在所有人心裏。

而沈延與他剛好相反。

沈延心思重,剛愎自用,且是個野心勃勃又利己主義的人。

自從他做了大帥,更像是蛻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土匪頭子。

他想要的,不講規矩,不擇手段得得到,哪怕是生搶。

一行人到敞庭時,車已經停了五輛。

旁人不管,沈頃自是和沈延坐一輛。

洋車駛出宅門,沈延大馬金刀靠在車背上,一手搓了搓下巴上刺手的胡茬,偏頭看沈頃一眼。

這個侄子,氣質矜冷,生的俊朗,什麽時候看,都是出類拔萃最佳繼承人的模樣。

沈延對着沈頃,能挑出的唯一一個缺點,就是不開情竅。

大丈夫,打得了狠仗,喝得了烈酒,玩得來女人,這才一輩子無憾。

清心寡欲,最扯犢子。

想着,他似閑唠一般随意開口。

“你二嬸把瑩瑩接來了。”

沈頃側頰清冷,視線落在車窗外。

“見了。”

沈延笑了一聲,“剛回來就被你二嬸兒絆住了腳?她現在盯你跟盯眼珠子似的。”

沈頃薄唇淡牽,沒接話。

“知道你心氣兒高,也不由人掌控,不過二叔得開解你一句,瑩瑩娶了,擱在屋裏,咱們都清淨了,你想怎麽樣還不随你?你就是再也不回帥府了,二叔也絕不勸一個字。”

沈頃微微偏頭,“不娶。”

沈延啧的一聲,垂眼點了支煙。

“那你自求多福吧。”

沈頃斂着目沒接聲。

沈延降下半個車窗,“不是二叔不幫你,被你二嬸盯着,多煩人,二叔深有體會啊。”

“瑩瑩看着好歹還知書達理,小姑娘不把話挂在嘴上,也不嬌氣喊鬧,但她心裏有你,你反正是要娶,二叔也覺得這婚事挑不出啥毛病。”

沈頃不置可否,唇角牽起,笑意卻不入眼底,漫聲道了句。

“八字不合。”

沈延夾着煙一怔,歪頭看他,“啥?”

沈頃将視線再次移到窗外,“毛病。”

沈延呼出口煙霧,繼而反應過來。

沈頃是說,這婚事有毛病,他跟胡瑩八字不合。

沈延只覺荒誕,猛吸一口煙,還因着氣笑了給嗆個正着。

他握拳抵唇笑咳過幾聲,氣理順了,這才笑呵呵說道。

“勞什子八字?什麽世道了?那十幾歲的毛孩子在學堂都嚷嚷‘戀愛自由’了,你別學你奶奶老輩兒那一套,八字,嗤...”

笑了一句,又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擡腳就踢沈頃。

“小兔崽子你忽悠老子!哪時候他媽給你倆合八字兒了?”

沈頃始終抵觸這事兒,怎麽也沒走到那一步去呢。

沈頃被他踢了一腳,面上也沒什麽表情,聲線依然淡漠的。

“奶奶說的。”

老太太說蘇黛跟他八字相合,宜家宜子。

自然,他跟別的女人就都不合了。

沈延還在搓着頭發一臉納罕,“你奶奶老了,你還真聽她擺布...”

沈頃也沒聽他牢騷,慢條斯理自軍裝褲兜裏掏出帕子,慢吞吞将軍靴上的大腳印擦去。

擦到一半兒,他握着帕子的手一頓,低垂的眼睑下,瞳眸中的墨色微微湧動了一瞬。

早年間,國寺的大主持明明說過,蘇黛八字輕,紅顏薄命。

而今,怎麽又八字好,宜家宜子了?

如此兩相矛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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