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桃李
笏九醒過來一睜眼就被眼前這兩張帶着殷切盼望的臉給吓得一懵,差點再次暈過去。
江墨驚喜道:“真的醒了。”
郁壘也頗欣慰地點點頭,說:“先生,六尾醒過來了。”
笏九從床上坐起來,一臉茫然地左顧右盼,視線在屋子裏繞了一圈剛想開口說話。
江墨了然,馬上回答了他內心的疑惑:“這裏是藺先生的屋子。”
笏九默默點了下腦袋,張嘴又要說話聲。
江墨:“桃李沒事。”
笏九怔了一下,再次張嘴……
江墨:“郁先生把你們帶回來的。”
笏九:“……”
郁壘站在床邊看着他,眉頭舒展,笑笑的模樣似乎很是寬慰。
藺傒文則背靠着落地窗,雙手揣在西褲的兜裏,目光注視着他沉默了一會,說:“你走火入魔了,自己有這個意識沒有?”
笏九依然沉默,他心裏清楚自己走火入魔了。
那天上午他把桃李帶回了竹屋,自己卻跑了出去直到天黑才回來,就是因為他怕自己發作起來會對不省人事的桃李做出什麽失控的舉動。
江墨不免有些擔心,“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他擡起頭來看她,忽的一笑,“沒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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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墨看向藺傒文那邊,他只好走過來,擡起手背貼在笏九額頭上。
笏九感覺到額頭一陣冰涼,接着似乎緩緩地有一道氣流注入,讓他整個身體放松了不少,精神也好了些,還別說,藺傒文這手還真管用……
“你好好休息,不用急着走。”藺傒文說着去牽江墨的手,“走,我先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我今天有空,”江墨又坐下來,問笏九,“你餓不餓?我給你煮碗面?”
藺傒文說:“這種事交給郁壘就行。”
江墨看着郁壘,“郁先生會煮面麽?”
郁壘想看藺傒文的眼色行事,但先生似乎不屑做這樣偷偷摸摸的事情,那麽他也只好如實告知了,“不會。”
江墨笑了笑,“我會,我給你們都做。”說完就去廚房了。
笏九回來之後,江墨的心情明朗了許多,不經意之間就眉目舒展,和顏悅色,雖然她平時和人說話也是這麽和顏悅色。
郁壘看她走出屋子,說:“先生,我還有事,不便久留。”
藺傒文只應道:“嗯。”
郁壘從屋子裏消失了之後,笏九又兀自沉默了良久,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藺傒文在對面的沙發坐下往後靠過去,翹着二郎腿,雙手交握擱在膝蓋上,“我的人在你那裏出了事,你最好有個交代。”
笏九面色暗淡,随之又揚起一絲譏笑,“我聽說山鬼把桃李給傷了,你卻把他放了。”
“我留着他有用。”藺傒文淡道。
“那你确實無所不用其極。”笏九目光冷幽幽地盯了他一會,“桃李人呢?”
“在地府裏休養,”藺傒文站了起來,在走出這間屋子之前,慢慢說道:“笏九,桃李雖是我的一名手下,但她的命好歹也是由我一手救回來的,在我的眼皮底下,她不能有任何差池,你任意妄為的時候,最好有所顧慮一些。”
笏九被一通說教,頓時生了一肚子氣,沖着他走出去的背影狐假虎威張牙舞爪地比劃了一下,嘴裏嘟嘟囔囔的也沒敢真的出手。
江墨在廚房裏憑着她出色的直覺終于在櫥櫃裏找到了一袋幹面,冰箱裏各種食材擺放整齊,一目了然,一看屋主就是個熱愛生活積極向上的人。
“需要幫忙麽?”藺傒文走進廚房,看她手裏拿着幾顆雞蛋,伸手接了過來,“我來吧,郁壘走了,不用準備他那份。”
“怎麽走了?”她看他打蛋的動作十分娴熟,不禁再次感嘆這的确是一位熱愛生活的男人。
江墨幫他先把水給煮上,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樣,有心事似的,她說:“你剛剛說笏九走火入魔了,為什麽他會這樣?”
他把切好的肉片裝在盤子裏,一邊洗手一邊說:“九尾一族的妖力向來高深莫測,性情更是令人難以捉摸,所謂正邪只在一念,對于他們來說某一些念頭可以忽左忽右,善或是惡更是并無絕對。”他關了水流,拿抹布擦手,“當年笏道長未免自己作古之後産生後顧之憂,于是封住了他一半的妖性,所以你看他時強時弱,就是被封住妖性的後遺症。”
鍋裏的水開了,江墨急忙将鍋蓋拿開,把面扔了下去,“他走火入魔是因為沖開了封印?”
藺傒文“嗯”了一聲,“一旦借着某個契機沖開封印,被壓制已久的妖性瞬間爆發,他自己調理不過來很容易就會走火入魔,喪失理智之後會大開殺戒。”
見她走神了,藺傒文打斷她的胡思亂想,“最近還會做夢麽?”
江墨有些犯糊塗,“什麽夢?”
“不是說經常會夢到我麽?”他笑,“現在還會夢見麽?”
“沒有了……”這話問得她怪難為情的,“我又不是故意要夢見你。”
藺傒文保持着意味深長的淡笑,“是麽?我倒是經常夢見你,午夜夢回,情難自禁。”
江墨:“……”
大、大白天的……說什麽胡話……
見她不言不語地故作迷糊,他說:“對了,你還欠我一個吻。”
江墨“騰”一下心髒差點要炸,掀開鍋蓋拿着雙筷子不停地攪動,“面就快好了……”
藺傒文把肉扔下去,說:“使勁攪,最好把面攪糊。”
江墨倏地停下動作,悻悻地收了手終于放過那鍋面,她稍作沉吟後,說:“那個,藺先生,我不記得以前的事了,所以——”
“我不勉強你,”藺傒文背靠着臺沿面對着她,“以前的事你不用想起來。”
“……那如果,”江墨在心裏組織了一下語言,說:“我說如果,有一天我碰見了自己喜歡的人,應該可以有選擇權吧?”
她說完小心翼翼地觀察着他的臉色。
他的表情沒什麽變化,甚至對着她溫溫柔柔地笑開了。
江墨心裏有些發毛,也對着他笑了笑。
他說:“可以。”
江墨有些驚訝地看着他。
他又說道:“等你碰見了再說。”
……什麽意思?說得好像她碰不見一樣。
江墨心頭一陣郁悶,她耐着性子對他曉之以理,“藺先生,我們上輩子是夫妻,這輩子不一定還要做夫妻的。”
藺傒文不以為然,“你那時候對我說過,要生生世世做我的人。”
江墨嘴角一抽,她在上輩子的那個年代裏就已經可以做到這麽奔放了麽?如果他所言非虛,那麽她對他可以說是死心塌地了,完全斷絕了自己的後路啊。
……
江墨把面端進房間,笏九翹着腿躺在床上,一聞到香味馬上就蹿起來,皮糙肉厚地也不管是不是燙嘴,把碗搶過來就開吃。
他吃面的時候差點痛哭流涕,“最近我總吃竹筒飯,頓頓都沒點葷腥,過得比和尚還四大皆空。”笏九抽了抽鼻子,臉湊過去在江墨的衣服上蹭了蹭鼻涕。
藺傒文端着碗面進來的時候就目睹了笏九這個猥瑣又不衛生的舉動,差點連着被子将他卷起來往窗口扔下去。
他把面遞給江墨,他一共就煮了兩碗,他自己不吃,這一碗是給她的。
江墨接過來時,注意到笏九時不時觊觎的眼神,只好把自己手裏這碗轉手讓了過去,“你——”
“多謝。”笏九把自己的空碗和她的做了個調換,大言不慚地搶食。
江墨帶着笏九回到家裏,讓他上樓去跟媽媽請個安啥的。
笏九也挺想沈媽媽的,跐溜一下跑上了樓。
沈媽媽猛一見那狗子,趕忙跑過去左看看右瞧瞧,激動地問:“是咱家養的狗子麽?”說着就來氣,擡手往笏九腦袋輕輕一拍,“死孩子!離家出走也不留個信,害我好找!”
笏九只管哼哼唧唧地應着,懶懶地趴在了地上。
沈媽媽高興,專門給笏九買了兩斤肉回來變着花樣地煮給他吃……
一直到天黑,笏九和江墨去了黃巫師所在的那條胡同,可是兩人從頭到尾來來回回走了好幾趟,根本沒有看見所謂的“門”,或是結界。
江墨說:“看來早已經走了。”
笏九若有所思,“他說他曾拜在我師父門下。”
“你相信他的話?”江墨看他垂着臉,兩邊的睫毛微微顫動。
“我曾聽我師父提起過,”笏九說:“确有此事。”
江墨看着他時,心裏莫名有些悵然,“那你想找到他做什麽?”
他些許落寞地笑了笑,“好歹算個故人。”
江墨一陣嘆息,從兜裏拿了一包小餅幹安慰他。
笏九拿了餅幹拆開,笑容倏地轉而冷淡,“不過這東西心術不正,再讓我碰見,我一定替我師父清理門戶。”他咬了一口,臉色微變,憤憤将餅幹往地上一摔,順便踩了兩腳。
江墨:“……”
笏九眯着眼睛道:“這餅幹你放多久了!都馊了!軟趴趴的怎麽吃?話說我回來你為什麽沒有給我準備一屋子的小餅幹恭迎聖駕?”
江墨內心的省略號能從街頭排到巷尾,她邊走邊說:“愛吃不吃。”
笏九跟在她身後念念叨叨:“怎生的如此小家子氣!枉費你我相識一場!你賠我餅幹!”
江墨忽的停下腳步,走了回去撿起地上的餅幹包裝袋,說:“不許亂扔垃圾。”
笏九把她手裏的餅幹包裝袋搶過來攥在自己手裏,“沈江墨!你賠我餅幹!”
江墨:“笏九,你太氣人了!”
笏九:“沈江墨,你賠我一屋子餅幹!”
江墨不理笏九的追讨,徑自走出胡同,忽然看見桃李出現在街上,高興地喊了她一聲,她卻恍若未聞,神态空茫,拖着腳步從江墨眼前走了過去。
“……”
笏九過來時也看見了桃李,随之也喊了她一聲,桃李依然不聞不問,慢慢走遠了。
江墨和笏九對視了一眼,“不對勁——”
***
作者有話要說: 好想跳過桃李的故事,直接講江墨,心急如焚心急如焚啊。
晚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