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雨寒
之後的幾日,王險城風平浪靜,一派祥和之氣。彭策甚至有些懷疑自己是否送錯了密信。
半月後的一天,王險城萬千将士列陣在華殿門前,衛右渠還是決定出征南宮。
由王拓将軍任總将,沖鋒陷陣;彭義滿軍師為謀官,做帳指揮。那場面氣勢恢宏的着實令彭策為之一振。
誓師大會上,衛右渠親自向将士們敬酒:“本王待衆将士凱旋,必賜予良田美酒,君無戲言!”衛右渠一飲而盡,似乎看到了希望一般。王拓帶頭喊:“凱旋!凱旋!凱旋!”瞬間士氣大增。
華殿的城樓上,衛右渠和高大妃站在中間,衛右渠的身旁站着李煌,而公主則站在高大妃身側,雨寒和彭策護其兩旁。
彭策看着下面衆将士信心百倍的臉龐,看在這父親運籌帷幄的神情,最後,再看看公主天真的笑臉心中不禁憂思憧憧。此時的公主不會知道,這将是她最後一次看到這些将士。她的人生沒有經歷過陰謀,還像個孩子一樣,但當她有一天知道了一切的真相,會如何?彭策不敢再想。
回到金蝶殿內,高大妃撫摩着公主的頭發,對她說:“等你父王的軍隊收複了南宮,帶你去那裏看看,你還沒有見過那個地方,好美好美,尤其是冬天的雪,真的是美極了。”高大妃說着,笑着,憧憬着,彭策在一旁,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的确,公主是沒有見過那裏。彭策生在大漢的蒼海郡,就是朝鮮的南宮,聽聞在他出生之前,大約漢武帝元朔元年那裏就已經屬于漢朝了。不過在彭策的眼裏,似乎對蒼海郡沒有那麽多美感,或者,對那裏的雪,沒有太深的感情。
“雨寒,你說父王為什麽要打南宮?為什麽要跟中原的漢朝做對呢?我多希望就這樣開開心心的全家好好在一起,像外面的市井草民一般”公主淡淡地問着雨寒,似乎不需要雨寒回答,又似乎她早已知道答案。
“我乏了,睡一會。”公主說完便轉身上了卧榻,雨寒服侍公主歇下便出了門。
雨寒路過隔壁看到屋內人影晃動的雨寒确信隔壁的彭策沒有睡,便叩門叫他出來飲茶。
“來,麥茶。”雨寒給坐在石凳上的彭策斟茶,便順勢也就坐在了對面的石凳上。
“折煞我了啊這是,你斟的茶不是給公主的就是給大妃娘娘的,我沒想到也有幸飲到啊。”彭策似乎在打趣着雨寒。彭策與雨寒始終沒什麽厭惡的情愫,從開始相識到現在,感情只是不斷的上升,變為朋友。
“彭策,你知不知道王上為何一定要打南宮?”雨寒問。
“這麽說來,你知道內幕啦?”彭策喝了一口茶,看看雨寒,“戰争不過都是統治者的狼子野心罷了。”
“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早些年聽大妃說,南宮是她的家鄉,而她就是在那裏,一個下雪的冬夜與王上定情的。”雨寒看彭策有點愣住,說:“其實我也只是聽說,我也從沒有去過那裏,我和你一樣,都是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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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這樣,怪不得高大妃提到南宮是那麽的美麗,原來是因為她美麗的故事。
“你是漢人?”彭策倒是對這句話吃了一驚,“我以為你是朝鮮人,感覺公主似乎很讨厭漢人。”
“其實沒有,她不讨厭的,當然,也沒有什麽喜歡之情,她什麽都沒有經歷過。其實她小的時候根本就不知道什麽是漢人,只是後來朝鮮和中原的戰事不斷,公主也不得不被大妃娘娘禁足于王城之中,王上每日便和将士們商讨戰事,大妃娘娘也不會每天來金蝶殿陪公主玩鬧,她便沒有以前快樂了而已。所以似乎提到漢人并不那麽友好。不過,公主除了我和你似乎就沒接觸過什麽別的漢人了。”雨寒和彭策解釋着,彭策認真的聽着。
“那你是中原人,為什麽會來這裏伺候公主不在家孝順父母?”彭策順勢好奇的問雨寒。
“我是地地道道的中原人,小時候鬧饑荒,哥哥活活餓死在了家裏,爹娘便帶着我出來逃難,一路向北便來到了王險城。但到了這裏才發現,天下烏鴉其實是一般黑的,而且這裏的天氣真的太冷了,我的家鄉聽說是十分溫和的,我不記得了,那時太小。爹爹整日因受不了這裏的寒冷而渾身生滿了凍瘡,最終無錢醫治而死。我娘大概是覺得自己無力撫養我長大吧,爹爹去了沒有多久便将我扔在了路邊。”雨寒告訴彭策。
“那你是被公主所救?”彭策刨根問底。
“我不記得我是怎麽來到的王城裏,只是聽大妃娘娘身邊的婢女們說我是當時在路邊快要凍死的時候被大妃娘娘撿了回來。我只是記得有一天我醒過來就躺在王城裏了,大妃娘娘很照顧我,後來讓我來陪伴公主。大妃娘娘是一個十分善良的人。”雨寒看着彭策,笑了笑。
“那你後來就再也沒見過你娘嗎?你是中原人那你姓什麽?”彭策十分好奇雨寒的身世。
“沒有,我從此就一直在王城中。我本姓程,程雨寒。我娘說,我生在一個寒冷的冬夜,外頭一直下着大雨,屋裏特別的冷,便叫雨寒。”雨寒向彭策講述她的身世似乎像是在講述別人的故事一樣。
彭策不禁在心裏對這個柔弱的女子暗暗嘆服。是什麽樣的勇氣可以讓她那樣堅強,她有多勇敢可以忘了自己的傷痛反而照顧一個比她還小不谙世事的公主。
“那你不想家嗎?你是漢人啊,為什麽一直在朝鮮呢?”彭策問雨寒。
“家?你認為何為家?有情有愛之屋便是家,至少這是我對家的概念。大妃對我十分照顧,公主待我如親生姐姐一般,我生母卻将我抛諸于冰冷的集市讓我自生自滅,或許她是萬不得已,可是即使這樣,你說哪個才是家?他們沒有将我視作外人,盡管我是漢人。”
雨寒忽然眼神堅定地說:“我從公主四歲起便伴她身側,并不因為她高高在上的身份,無論她是誰,我都永遠不會離開她的。”
不知不覺,雨寒與彭策聊了很久,雨寒似乎好久沒有說過那麽多的話了,好久沒有和人吐露那麽多心聲,而此刻,她全部講述了出來,對這樣一個僅僅相識兩載的男子。
“天色有些晚了,跟你聊了那麽久,我要去給公主準備膳食了”,雨寒看看天色,對彭策說。
“好”。彭策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雨寒起身離開,她不知道以後的以後,她的這番話真的會應驗,一大團烏雲正在向王險城襲來。
而彭策忽然發現,他原來是這麽不了解和他朝夕相處的這兩個女子,一個原來是那麽的堅強勇敢,可以為公主撐起一片天;一個原來又是那麽的單純善良,因為不谙世事才會一點不提防他。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