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周六晚上八點,李風站在“藍貝殼”外面,顯得局促不安。
以往,他每次路過這家酒吧時,都會加快腳步。今天晚上,卻要進去。
那天江年告訴他打工地點,并說“藍貝殼是個正經地兒”後,他臉上明明白白寫着懷疑二字。
江年便非要讓他來看看。
此刻,盡管江年再三保證,他還是緊張。
江年從昏暗的燈光下走出,笑道:“不是說過可以讓服務員進去叫我嗎?怎麽在這兒幹等着?”
他穿着兩人初見時的那件紅色外套,下身是一條黑色針織褲,時尚感十足,完全不像一個高中生。
李風跟着江年往裏走,沒說話。
他努力讓自己大搖大擺一點,結果完全做不到。
別的不說,單單門口那兩個有紋身的光頭保镖,就讓他心裏犯怵。
裏面倒是好一些。
人很多。有人在中央跳舞,也有人坐在角落裏喝酒,聲音有些吵,但并不是李風想象中那樣亂糟糟的。
“跟我來。”江年領着李風到一個沙發處坐下。
不一會兒,有人端着酒過來。江年打開瓶蓋遞給李風:“嘗嘗,果酒,不醉的。”
李風湊近,用鼻子聞了聞,剛想喝一口,忽然又止住,問:“這個多少錢啊?”
“不要錢。”
見李風不太信,江年斜了他一眼:“喂,我怎麽也是這裏的員工,帶朋友來,拿瓶酒還是沒問題的。”
李風終于喝了一口,還挺好喝。
他四面觀察了一圈,問:“你每天在這裏做什麽?”
“唱歌。”
李風很驚訝。
江年勾了勾嘴角,道:“差不多到時間了。你在這裏等我,別亂跑,我去唱三首歌就回來。”
跟李風交代完,江年朝內部走去。
幾分鐘後,他抱着一個吉他重新出現。
中央跳舞區的音樂停了,整個酒吧都安靜下來,甚至連周圍的燈光也暗了,一道绛紅色的燈光打在江年身上,所有人都望着他。
還未開始唱,李風就感受到一種隆重感。
以及,好酷啊。
他記得高一元旦時,學校舉辦過元旦晚會。他當時就覺得在臺上唱歌的學長學姐很酷。
相比他們在同齡人面前唱歌,江年是給比自己大很多歲的成年人唱歌,還能賺錢,這無疑要更加酷得多。
就在李風胡亂比較着的時候,江年開口了。
是一首李風沒聽過的情歌,很好聽。
李風彈着吉他,頭略微垂着,身上有一種說不出的憂郁氣質。很難想象,這是一個十六歲的少年。
李風忍不住将此時的江年與籃球場上的江年做對比。
一個陽光桀骜,一個孤獨沉默,完全不同的氣質。
哪一個更接近真實的他呢?
李風又想到江年畫過的那幅畫,他身上的謎團真是令人看不清。
一首歌結束,又接一首。
第三首歌接近尾聲時,有人走到李風身前。
“我可以坐在這裏嗎?”
擡頭望去,是一個四十歲上下的中年男人,沒有啤酒肚,保養得不錯。
他戴一副金絲眼鏡,手裏輕輕搖着酒杯,在F縣,這顯然是一個很體面的人。
李風不知道該不該拒絕。
在他愣神的時候,對方已經在他身旁坐下來了。
“第一次來?”
李風遲疑地點頭。
中年男人笑了笑,這并不難猜。
他拿了一個新的杯子,倒了一點酒,遞到李風面前,微笑道:“喝過紅酒嗎?”
就在這時,另一只手突然出現,奪過李風面前的酒杯。
江年冷冷道:“他不喝酒。”
中年男人在兩人間打量一陣,随後舉起酒杯,笑道:“抱歉。”
說罷離開。
“怎麽了?”
江年看了看一臉懵的李風,說:“沒事。你看到了,這家酒吧裏很有秩序,基本不會發生什麽危險的事。但是,陌生人給你的酒,盡量不要喝。”
李風突然想到某個社會新聞:“要是喝了,是不是一覺醒來腎就沒了?”
江年眉毛一抽,随後道:“是的,很有可能。”
李風倒吸一口涼氣:“這還不危險!”
“小心點就行了。反正你想的那種殺人搶劫鬥毆強.奸通通沒有。”
“咳咳。”
李風慢慢喝着果酒。
過了會兒,他問:“你今晚在這裏就唱三首歌嗎?”
“當然不是。”江年道:“15首,從晚上9點到早上5點,隔一段時間唱一次。中間可以在酒吧裏休息,但不能離開。”
李風瞠目結舌:這也太辛苦了吧!
難怪他天天上課睡覺。
長期下去,身體不會垮嗎?
江年似乎看出了他的疑問,淡淡道:“不是每天都這樣。而且我馬上就會離開這裏。”
在F縣這樣物價低廉的地方,幾個月的打工錢,以及之前的存款,差不多已經賺夠了兩年的生活費。
至于江子楓給他的錢,他全都放着沒碰過。
李風點點頭:“那還好。”
“好了,”江年起身道:“我送你離開。出來久了你家人會擔心吧。”
“嗯。”他是借口去同學家玩一會電腦的。
爺爺絕對不會允許他跑到酒吧裏玩。
到了門口,李風道:“那,明天見。”
江年看着他,突然笑了。
李風不明所以。
江年提醒道:“明天是周日,不上課。”
李風愣了下,随後道:“明晚有晚自習!有什麽問題嗎?”
雖然他确實忘了明天不上課。
江年有點無奈,道:“沒問題。那就明天見。”
在Z中時,他是從來不上晚自習的。
第二天傍晚,李風照常去教室,發現江年的座位上堆滿了禮品盒。
桌子下面也是一樣,有的都擺到他的地方了。
沒多久,江年也到了。
他自然一眼看到了大大小小的禮品盒,皺了皺眉。
李風問:“今天是你生日嗎?”
江年道:“不是。”
李風奇怪了:“那這怎麽回事?”
江年想了想,說:“之前有人問我生日,我随便報了個日子,可能是今天吧,我忘了。”
李風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江年大致翻了一通,裏面有不少零食,其中巧克力居多。
他瞥了眼李風,問:“喜歡吃巧克力嗎?”
李風連忙擺手:“這都是女生送給你的禮物,還有很多人寫了信。怎麽能……”
“不要的話我就扔了。”
“……”
李風說:“那我要。”
江年将裏面所有吃的喝的挑出來,全給了李風,其他劃拉到一起,抱着走向垃圾桶。
李風長這麽大,從來沒擁有過這麽多零食。
準确地說,他沒怎麽吃過零食。
待江年回到座位,李風試探性地問:“我能帶回去分給我爺爺吃嗎?”
“既然給你了,就随你處置。”
李風很開心。趁着晚自習沒開始,他趕緊裝書包。一個書包甚至裝不下,幸好江年留了一個大的包裝袋。
弄完一切,李風問:“那你實際的生日是多少啊?”
不管怎樣,他收了江年這麽多零食,到時候得準備個禮物,回報一下才行。
就是……不知道會不會也被扔進垃圾桶。
“七月十一。”
“咦?”李風說:“你比我小啊。”
江年擰眉:“你多少?”
“二月份。”
江年不敢相信。
李風樂了:“哈哈哈,還叫我小弟,以後得叫我大哥。”
江年無比臉黑。
“江哥,聽他唬你呢,”周臨剛好聽見他們的對話,拆臺道:“他屬兔的,比我們都小。”
江年意味深長地看了李風一眼。
屬兔的?不錯,看起來倒是很符合兔子的形象,乖乖慫慫的。
不過卻是只壞兔子,實際上沒那麽乖。
“靠!”李風不滿道:“周臨,你怎麽回事兒?”
“嘿嘿嘿。”周臨龇牙,又崇拜地看着江年:“江哥,那麽多女生給你送禮物,你就全給扔了?”
“留着給自己添麻煩麽?”
周臨心裏靠了一聲,這逼裝的,居然把女生的愛慕當成麻煩。但面上還是無比恭敬,附和道:“也是也是。”
李風一眼就知道周臨在想什麽,不過沒有拆穿他,
他毫不懷疑,要讓江年知道周臨在想什麽,周臨會被揍一頓。
周臨瞧見了李風腳下滿滿一大袋的零食,蹭了下他身體,“啧,因禍得福啊,被男神罩着真好。”
這時,老莫走進教室,沉聲道:“學習了啊。”
周臨趕緊溜回座位。
教室安靜下來。
江年又想起一件事,寫了張小紙條給李風。
“你光說生日在二月。具體是哪天?”
李風臉色有點怪異,沒直接落筆回答。
于是,江年又遞來一張小紙條。
“怎麽,生日還不能說?難不成是二月二十九?”
李風無言。
還真叫他猜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