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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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擡眸,怔了下,往日裏她看青生那是一個喜歡,總會湊上去捏捏他的小臉蛋,甚至想親上一口,今日一想到那會是自己未來的夫君,心中就一陣堵得很,她欲轉身,青生清朗的聲音卻喊了她,“荷良姐姐。”
畢竟人家十來歲的孩子都沒有嫌棄她,她轉過身來擠出一絲笑意,“皇太後已經醒了,快去吧。”
青生身旁的李姝一臉狐疑的上下瞧了瞧她,平日裏她最愛逗青生玩,常常把他逗哭還不罷休,今日怎就這般好說話了?
李姝是李府三姨娘所生,只比荷良小上幾個月,所以兩個人小時候沒少争吵打架,再長大些,荷良學了禮儀規矩,便不再跟李姝發生肢體争吵,而是一句嫡庶有別,就能把李姝氣的吃不下飯。
荷良瞥了眼李姝,并不理會她眼中的疑慮,徑直從她們身旁走過,回了朝雲閣。
已至申時,外面日頭漸弱,和煦的春風透過窗子吹進來,剛喝了口茶坐下來,她伸手遮擋,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入了春以來,除了今日她都是會午憩會,這時倒是有些犯困了,“如蝶,我要午睡會。”
“小姐,已至申時,還有一個時辰沁春園的舞會就要開始了。”
如蝶提醒着她。
“不行,我太困了。”她聲音柔軟,糯糯的說着,像是馬上就睡着了般。
如蝶遲疑了片刻,上前給她解發,依着她家小姐的性子這覺是一定要睡的,至于若是趕不上舞會,小姐也定是有法子圓說的。
但她該提醒還是得提醒。
……
果真,如蝶心中擔憂是對的,馬上便要酉時了,小姐還在軟塌上睡得香甜,她與蓮草幾次對視,都又安靜的守着,倒是蘭嬷嬷向來是個性子粗狂的,直接撩簾走進內室,不過還是悄兮兮的壓低聲音,盡量将剛勁有力的語氣變得溫和一些,“小姐,小姐……”
荷良挪動了下身子,并未醒來。
“小姐,沁春園的舞會馬上就要開始了……”
聽到舞會,荷良眼皮張了張,随即又合上,“跟皇太後說我身子不适。”
“……?”
蘭嬷嬷怔了征,這是打算破罐子破摔,幹脆不去了,可老爺不是讓她挑選合眼的夫君嗎?蘭嬷嬷欲言又止了好一會,見她坐起身,一臉不悅的說道,“快給我梳洗。”
蘭嬷嬷松了口氣,她怎就忘了,小姐脾氣來得快,去的也快。
沁春園此時已人聲攢動,各位夫人小姐都已按照排序落座,桌前擺滿了透紅的玉桃與形色各異的糕點,一旁又是西域進貢的美酒,衆人都格外滿意,小姐們也都心中歡喜,就算此次來做不成太子妃,也是長了見識了。
沁春園裏種植着的月季都是重金難求的珍貴品種,開了滿園,将衆人環繞在其中,此時日落西山,透過林木,将園中萬物染得通紅,文帝坐于上座,身側是皇太後與皇後,皇後右側是幾位得寵的妃子,皇太後旁是謝璟雲、永寧公主。
衆人都已落座,文帝為了不讓大家拘着,随意說了幾句,就一同品嘗了西域進貢的美酒,人人贊不絕口,只有宜良看着自己身旁的位子向外張望,她這是又鬧哪處?文帝邀的舞會也敢來遲。
李國公的臉色暗沉,輕聲嘆氣,自及笄後,她性子比小時候乖順些許,又派了府中得力的蘭嬷嬷在身邊教導,今日這又是鬧哪出。
……
荷良一襲玉色刺繡羅裙,本打算趁着大家熱鬧,日頭漸暗,悄悄入座的,本來也是悄悄入座了的,剛慶幸無人注意,飲了口茶,就聽到一聲悅耳如黃莺的聲音笑道,“荷良,你怎這時才來?”
荷良咽了咽口中的茶,哪個長了火光眼的這般多事?
雖然這麽多人都在,她如此問極為不妥當,可因着她的問題好似更吸引人,衆人都向荷良這邊瞧來。
荷良起身,并不去看嘉芫郡主,向着上首行禮,話還未出,先咳了聲,“荷良午憩時着了涼,太醫本勸說不宜外出,但我想着不能辜負文帝與皇太後此次賞春的厚愛,就強撐着趕來了,沒想到還是來遲了……”
她杏眸低垂,楚楚可憐,嬌柔的身姿若風一吹就倒。
嘉芫郡主冷哼了聲,太醫?你怎麽不說是哪位太醫說的呢,胡編亂鄒。
嘉芫郡主是關山候的女兒,不過她敢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公然問話,與她爹爹關系倒不大,而是她母親是雪陽長公主,雖說雪陽長公主不是太後所出,這些年對太後格外孝敬,也深得太後歡喜。
文帝輕笑,看向站于高臺之下的李公公,“可還有拈花?”
李公公望了眼自己手中的古松檀木盒,清然一笑,尖細的聲音響起,“回陛下,正巧還剩一支。”
文帝望向她,“荷良。”
荷良還有些懵懵的,那支拈花就已落在了自己手中,待坐下身,她輕聲問“阿姐,這是要做何?”
“文帝與皇後以拈花的方式給太子殿下選太子妃。”
“這麽潦草?”
荷良:果真是爹不疼娘不愛的。
宜良輕嘆口氣,“哪是潦草,是早已內定了人選,不過讓大家找個樂子,過個流程罷了。”
荷良松了口氣,想起晌午時被人莫名其妙推進溫泉,又被謝璟雲“救”,她還真怕謝璟雲算計她,這般想着朝謝璟雲瞧了眼,看着就是個記仇的。
李公公笑着說道,“太子殿下的拈花是五瓣,其中紅瓣兩片,黃瓣一片,紫瓣兩片。”
待李公公話畢,拿了拈花的女子都瞧着自己手中的,一時間,幾家歡喜幾家愁,有十一位女子起身,将自己手中的拈花舉起,笑容難掩,正與李公公所念皆同。
李公公又道,“紅瓣兩片皆有黃線。”
站着舉起拈花的女子只剩六位。
“黃瓣一片有紅線。”
站着舉起拈花的女子只剩一位。
正是年少時屢次護在謝璟雲身前的裴婷衣。
裴婷衣一襲綠色錦緞,上面綴滿刺繡,修長的身姿亭亭玉立,一雙眼睛如盈盈春水,比這滿園春色更勝。
比小時候漂亮了。荷良心中感嘆,聽說西南邊疆處黃沙漫天,極其惡劣,她竟還能肌膚如此嬌嫩,如何做到的呢?
衆人各懷心思,雖這尊貴的太子妃位沒落到自家身上,可這是文帝給選的,自然都要恭賀,一時間,整個沁春園笑聲不斷,都是在恭喜太子殿下。
裴婷衣的父親鎮守西南邊疆已有數十年,是大盛的功臣,自是無人敢不滿。
荷良垂眸看着眼前的糕點,纖柔的小手實在不知拿起哪個來吃才好,只能怪禦膳房的廚子太會玩花樣,不過是個糕點,做的千奇百怪,做片樹葉狀的也就算了,竟還有小兔子狀的,算了,吃了這只粉嫩的小兔子吧。
她細細的品嘗着,心思完全不在別處,這時,蕭家二公子蕭銳突然疑惑道,“李二小姐,你手中的拈花呢,我怎見你一直在吃糕點,莫不是忘了手中拈花?”
荷良反應了下,才意識到是在同自己說話。
可蕭二公子,我吃糕點,你就一直看着我?
她從桌角處拿起自己的拈花,右手舉起來,“吶,在這呢。”
對面的蕭銳卻是沒看清她的拈花究竟什麽顏色的,又摻着什麽絲線,只是看到,那拈花像也是五瓣。
荷良一旁坐着的顧夫人直接驚了,怔了瞬,笑道,“二小姐,你的拈花也同太子殿下的一樣一樣的呢。”
“……?!”
荷良驚了驚。
宜良也驚了,李國公也驚了。
皇太後與皇後面色也都難看了。
“哪有,顧夫人你看錯了。”荷良下意識的将拈花放進袖袋中。
“荷良,過來,讓寡人瞧瞧。”
……
拈花被李公公遞在文帝手中時,荷良徹底懵了,她不過是來晚了,就剩那最後一支,就這?也能和謝璟雲的一樣?
“果真一樣。”文帝沉穩的聲音回蕩在園中。
此時謝璟雲一襲墨藍色長袍,腰間束着鞶帶,身姿修長,劍眉星目,他望着文帝,“父皇,兒臣有一想法。”
文帝望向他,示意他說。
“兒臣的五瓣拈花中,除了适才李公公所念,還有兩瓣紫色。”
文帝被他一提醒,突然反應過來,“是啊,還有兩瓣紫色呢。”
李公公走向謝璟雲,看了他的拈花後,笑道,“太子殿下兩瓣紫色皆有粉線。”
此時荷良心中默念,玉皇大帝,佛祖,小女子從未做過任何虧心事,不過年少時不懂事欺負過別人,一定不要與他的拈花一樣,一定不要一樣,我若是要嫁給他,他一定會報複我的,我會被吓……
話沒說完,文帝沉穩的聲音又響起,“荷良,你的拈花兩瓣紫色也有粉線。”
遠處站立在那裏的裴婷衣面色閃過陰郁,垂眸不語,她的兩瓣紫色并無繡線。
……
荷良怔在那裏,謝璟雲低垂的眼眸閃過一絲清冷,嘴角閃過一抹狡黠的笑意。
她将求救的目光望向皇太後與皇後,好在她的目光皇太後接收了,并沖她點了點頭。
皇太後清了清嗓子,滿臉和氣,笑聲道,“文帝,裴連山駐守西南邊疆,為我大盛朝立下累累戰功,哀家覺得他的女兒做太子妃理所應當。”
說着,太後朝着裴婷衣望了眼。
心中卻是極為不滿,大盛朝的後位從來都是她李家的。
文帝臉上閃過一絲落寞,随即而過,他看向裴婷衣,不等開口,裴婷衣卻是先跪下了,她不急不慌的說着,“陛下,臣女非太子殿下不嫁。”
一時間,四處躁動。
她一個未出閣的小姐竟當着這麽多皇親國戚、世家貴族說出非太子殿下不嫁,勇氣可嘉,內心強大。
若是文帝同意了還好說,文帝若是沒同意,日後在皇城可還如何見人,如何嫁人?
所幸,衆人都考慮到她跟随父親在西南邊疆待了這些年,想必那裏的女子禮儀規矩不如皇城來的繁瑣,也就能接受了些。
荷良心中暗暗贊嘆,當真是虎不怕山高,魚不怕水深啊,但願她這一壯舉,文帝能看在裴将軍為大盛作戰多年的份上允了,謝璟雲能看在年少時裴婷衣相護之情助她說上幾句話。
她這一句話弄的文帝更加焦慮了,他何嘗不知皇太後的心思,只是皇太後對他有養育之恩,他素來仁孝,不曾苛責過,太後想扶持自己的親生兒子他可以理解。
可他若真無皇嗣也就算了,上天既然讓他有一個被藏了十年的兒子出現,就算只是個宮女所出。
可畢竟是他的兒子。
謝璟雲朗聲說道,“父皇,不妨李家二小姐為太子妃,裴小姐為側妃。”
“……?!”
他還真敢當着這麽多人言說。
不過如今這形式,他會是未來的皇帝,裴遠山的女兒給她做側妃也是沒問題的。
荷良再一次将求救的目光看向皇太後。
皇太後輕嘆了口氣,“文帝,此事回頭再議吧,不是邀大家來觀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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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謝璟雲:只要我想算計你,你就跑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