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林蓉蓉好奇的打量這兩個未來很長一段時間都要打交道的女人, 一個是顧成北的大嫂, 顧成東的媳婦徐曉蘭, 另一個就是顧成北的二嫂，顧成南的媳婦陸子娟。
兩人的皮膚都不白，屬于長期辛勞積累的黑, 但也不是特別黝黑, 女人嘛, 就算一直幹活, 也不會真像男人那樣完全不講究，多少還是會保護下自己的皮膚, 所以她們比正常的黃色皮膚要黑那麽一些, 而皮膚顏色如此, 還在此刻天色黑盡, 只靠着顧家一根電線接出來的昏黃電燈看出她們臉色發白, 那看來就是真受到了很大驚吓。
這更讓林蓉蓉懷疑，顧成北這兩位哥哥，到底是用什麽方式把各自媳婦喊出來了。
不只是林蓉蓉這樣想，周圍的所有人，都用一種莫名而疑惑的目光打量顧成東顧成南兩人。
徐曉蘭和陸子娟, 此刻都還渾渾噩噩, 有種分不清現實和虛幻的感覺, 眼神都是飄的，身體也略為顫抖，仿佛受到驚吓, 又仿佛是處于某種巨大震驚當中。
這可把顧成東顧成南兩個大男人弄得不知所措極了。
他們都不知道怎麽說，他們就真的只是單純的喊自己媳婦出來，如果說真要有問題，那就是媳婦在睡覺，他們給推醒了。
這種事以前也不是沒幹過，沒見過她們這樣。
在衆人指責的目光下，顧成東的臉也是發熱，他拉拉徐曉蘭：“曉蘭，你到底怎麽了，你說說話。”
顧成南也差不多是同樣的動作。
然後，讓大家震驚的事再一次發生。
徐曉蘭看了看顧成東，眼睛一酸，直接哭了起來，拉着顧成東的手，也不知道是激動還是什麽，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能看到她的嘴唇在不停的動。
顧成東直接懵逼了。
陸子娟的表現比徐曉蘭還誇張，直接撲進顧成南的懷裏：“顧成南……成南……”
顧成南的臉，飛快的漲紅，黝黑的顏色都壓不住，整個人僵住了，雖然結婚多年了，但要在人前這麽親密，一點不習慣，更別說大家夥都看着。
林蓉蓉看着也很新奇，她眨眨眼睛，看向身邊的顧成北，結果顧成北比她還覺得新奇，表情興味極了。
林蓉蓉拉拉顧成北的手，也不說話，就用眼神暗示——你兩個嫂子好熱情。
她還以為現在的女人都非常保守矜持。
顧成北聳聳肩膀，他也覺得奇怪，那兩人跟中邪了似的。
陳明英這個當婆婆的不得不站出來：“徐曉蘭陸子娟，你們兩個到底在幹啥子？”
陳明英這一聲，那是中氣十足，很快就吸引了徐曉蘭和陸子娟兩人，她們看了看陳明英，難以置信似的，随後同時哭了起來：“媽……”
陳明英被這一聲媽喊得頭皮發麻：“我沒死，哭什麽哭。”
徐曉蘭重複了一句：“媽沒死……”
陸子娟則打量着陳明英，然後開始打量周圍的人，當她目光落到林蓉蓉臉上時，仿佛看到了極為可怕的東西，整個人一哆嗦，似乎馬上就要摔倒。
林蓉蓉：……
林蓉蓉低下頭打量了一下自己，穿的是紅色裙子，燈光再昏暗，也不會顯得詭異吧，除非這裏的人很少見到這樣的紅，這個還真有可能，她摸摸自己頭發，感覺沒有亂，至于自己臉，用的就一支口紅暈染出來的顏色，花也花不到哪裏去，最終結論，自己絕對不會像一只鬼。
所以她直接瞪回去了——不要用看見鬼的眼神看一個美女，這是對美女的不尊重。
然後……
那陸子娟真的摔倒了，幸好那顧成南眼疾手快，拉住了自己媳婦。
林蓉蓉：……
林蓉蓉低下頭，努力減少自己存在感，她早就已經偷偷摸摸試探過了，自己這個穿越女，那是沒有任何金手指，什麽空間靈泉系統，要啥沒啥。
她此刻懷疑，難不成自己瞪誰誰摔倒？
她偷偷摸摸的瞪了一下別人，啥也沒有發生，不由得郁悶，陸子娟幹嘛做出讓自己懷疑的動作，害得她白高興一場。
陳明英原本因為大兒媳的那一句“媽沒死”氣得夠嗆，此刻一看陸子娟，無語極了。
陳明英雙手叉腰，也不想計較這些亂七八糟的事，直接問：“我們現在在讨論分家的事，徐曉蘭陸子娟，你們剛才嚷嚷的啥，我沒有聽清。”
她們之前說不分家的事，大家都聽到了，但沒有人當真。
徐曉蘭似乎恢複了一點理智：“分家……對對，不分家，我們不分家。” 陸子娟站穩後，深呼吸一口氣，不着痕跡的自己掐了自己一把，随後她難以置信般，沉默了幾秒，再次擡起頭後，目光不再茫然了，她腦海裏出現了很多畫面，有很多念頭滑過，最終她堅定的出聲：“對，不分家，我也不要分家。”
陳明英覺得莫名：“你們兩不是天天吼着要分家，不分家日子就過不下去了？”
顧成東和顧成南對視了一眼，只覺得莫名其妙，對于分家不分家，這兩人，其實都覺得還好。
媳婦覺得自己爹媽偏心，他們都能理解。
只是在這個家裏，不管是顧成東還是顧成南，還有顧清月，對顧成北的感情都比較複雜，顧成北無論做什麽，他們都會選擇無比忍讓，根本不會不滿，這不是因為他們是哥哥姐姐，而是因為他們內心深處，藏着深深的愧疚。
其實陳明英當年懷的是雙胞胎，生下了兩個小兒子，分別是顧成西顧成北，這讓全家都很高興，東南西北都用上了，而生雙胞胎，多少是比較稀罕的事。
那時候窮，和現在也差不多，父母很少照管孩子，兩個小孩，自然是由顧成東顧成南和顧清月照顧，他們也是孩子，也會喜歡玩，看孩子肯定不如大人那麽認真負責。
顧成西顧成北會走路，但不大懂事，不知道是去玩還是怎麽，滾進水塘裏面了。
顧成西直接沒了，顧成北也嗆水，好不容易才救活，顧成北那時候也小，完全不懂事，見身邊的小哥哥顧成西一點反應都沒有，哇哇直哭。
那一幕，顧成東顧成南顧清月這一輩子都無法忘記，他們總覺得弟弟沒了是自己的原因，于是對好不容易活下來的顧成北多有照顧，這一照顧，就是十幾年。
在顧成北結婚要一百塊錢後，三人甚至覺得，這樣也好，就仿佛心裏的那點虧欠，終于還清了似的。
徐曉蘭和陸子娟不是不知道這件事，她們知道，還是不滿，她們不懂什麽愧疚虧欠，就算愧疚虧欠也是對顧成西，憑什麽讓顧成北來撈好處，她們就是覺得公婆偏心，每每想起，如同心肝肺被人挖了一塊，無法咽下這口郁氣。
所以這兩人的反應，讓顧成東和顧成南完全沒法理解，因為之前，她們就逼着他們分家，一副不分家就不過下去的樣子。
這會兒，竟然主動說不要分家了。
顧紹季也是一臉迷惑。
旁觀的那些人，也差不多是這個意思。
顧紹伯作為長輩，看了看徐曉蘭和陸子娟：“你們知道自己在說啥不？”
徐曉蘭和陸子娟都點點頭，她們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不分家，堅決不要分家。
徐曉蘭腦子懵，只知道說不分家，反反複複都是這麽一句話。
陸子娟恢複理智後，思緒慢慢的變得清楚，她父親也是三溪學校的老師，她是家裏小女兒，原本她父親是讓她接班的，可惜她在學校教了兩天，發現自己完全不行，那教師的崗位，只好落在她二哥頭上了，但也不是沒有收獲，在學校那兩天，她恰好遇到了來找顧成平的顧成南，一見鐘情，死活要嫁給他，最終陸子娟成為了顧成南的媳婦。
陸子娟多少還是受到自己父親的一點影響，在這種時候，知曉自己得拿出不願意分家的理由，否則別人只會覺得奇怪。
陸子娟想了想：“大伯二伯三伯還有奶奶，我們家的事，給你們添麻煩了。之前我和大嫂鬧出的那些事，我自己想起來都覺得臉紅……現在我們想通了，我們都是一家人，計較個什麽呢？爸媽雖然為了成北結婚花了不少錢，但那些錢雖然花在他們身上，可是我們也得到了好處。村裏那些人，都怎麽說我家的？我們心裏清清楚楚，說什麽成北娶不上媳婦啊，我們家不怎麽樣，我們的孩子也會和成北一樣，現在好了，成北結婚了，還娶了個……娶了個那麽漂亮那麽好的媳婦，這就讓那些人無話可說了，也不會給我們孩子帶去亂七八糟的說法。”
林蓉蓉：……
莫名被cue的感覺。
顧成北則眨眨眼，自己二嫂竟然會這麽說話？
結果那陸子娟還沒有說完呢！
“而且不僅是名聲的問題。要是成北結婚娶個糟心媳婦，只會給我們兩家增加更多麻煩，所以花那麽多彩禮娶林蓉蓉，簡直太好了。這樣一來，成北的小家就好了，以後也不會對我們幾家人有影響。爸媽考慮的是長遠的事，可惜我們鼠目寸光，完全沒有理解爸媽對我們的考慮，誤會了爸媽偏心，竟然鬧分家，我們太不應該了。”
陸子娟越說越興奮：“所以爸媽不是給顧成北娶回來的媳婦，這是給我們全家娶回來的媳婦，花錢都是應該的，就應該花錢。林蓉蓉完全值得那一百塊錢，不，哪怕是一千一萬，都值得。”
衆人：……
顧紹季和陳明英瞠目結舌，掏出一百塊錢都要老命了，還一千一萬，把全家賣了都沒有那麽多錢。
林蓉蓉聽得一片火熱，她也覺得，一百塊完全對不起自己身價，可惜這時候，大家都窮。
陸子娟總結：“都是我和大嫂的錯，不理解爸媽……我們現在都覺得自己罪惡深重，爸媽，你們原諒我和大嫂行不行？我們不分家，以後什麽都聽你們的，孝敬你們，你們想怎麽花錢就怎麽花錢，我們沒一點意見。”
徐曉蘭這時候反應過來，趕緊附和陸子娟：“對，都是我們的錯，爸媽，我們不要分家，我們一家人要整整齊齊，要團結在一起，共同努力共同進步，共同過好日子。”
顧紹季也不明白這是怎麽回事，他嘆一口氣：“你們不用這樣，你們大了，想分家很正常，我和你媽當年也是才結婚就分家了……”
徐曉蘭陸子娟一起搖頭：“不分家，爸你是不是不願意原諒我們？”
顧紹季很堅持：“分家都是遲早的事。”
徐曉蘭直接哭了起來：“不能分家啊，千萬不能分家，我們不要分家。都是我們的錯啊，我們太不孝順了，還逼着你們兩個老人分家……我……我真不是東西。”
徐曉蘭說着說着，竟然扇了自己一個耳光：“爸媽，你們就原諒我，不分家好不好？”
徐曉蘭說着，不管不顧的，直接給顧紹季跪了下來：“我不要分家，不能分家，絕對不能分家。”
陸子娟一看徐曉蘭這操作，考慮了一秒，跟着徐曉蘭一起跪了下去：“我也不要分家。都是我們的錯啊，爸媽那麽為我們考慮，我們還不知好歹。要是不花那麽多錢給成北娶個好媳婦，随便弄個人回來，和成北一個樣子，不管分家不分家，我們都逃不脫，肯定得被成北一家子折騰得不輕，都是兄弟，能眼睜睜看着他們去死？還不是得照顧，到時候拖累我們三家……只花一百塊錢就能避免這些，太輕松了，爸媽不僅考慮周到，還無比聰明，是我們蠢傻，完全想不到……”
顧成北一聽就不樂意了，什麽叫不娶林蓉蓉，就随便弄個人回來？他是那麽随便的人？而且什麽叫和他一樣的人？人身攻擊，妥妥的。
林蓉蓉眼眸子越發明亮，背挺得筆直——她都沒有想到，自己竟然這麽重要。
顧紹季和陳明英一張老臉直接紅了——他們真沒有考慮過這些，被扣這麽個高帽子，承受不起。
顧紹季瞪向兩個大兒子：“還站着幹啥，把你們媳婦給我拉起來，這個跪着好看啊？”
“不，我不起，除非不分家，否則我就跪死在這裏。”徐曉蘭态度非常的堅決。
“對。我和大嫂一樣，除非不分家，否則我就一直這麽跪着。”
顧成東顧成南拿自己媳婦簡直沒有辦法。
王碧英瞧着這些熱鬧，抽抽搭搭的抽煙，吐出一口氣：“他們不想分家，就不分呗，多簡單的事。”
顧紹季頭疼，哪裏是那麽容易的事，現在不想分家，萬一哪天又想起了呢？
顧紹季認真的問兩個兒媳婦：“你們真不願意分家？”
徐曉蘭和陸子娟直接點頭。
“不後悔？”
兩人搖搖頭，絕對不會不會後悔。
陸子娟看向衆人：“由奶奶和大伯二伯三伯當見證，我們把話都說到這裏，是我們要求不分家，絕不後悔，現在不分家，以後也不分家，要是我們後悔，就讓我們不得好死。”
徐曉蘭立即表明，她也是這個态度。
顧紹季和陳明英對視了一眼，雖然不明白兩個兒媳婦突然話風變了，但現在也只能這樣了。
“那就暫時先不分……”
顧成北圍觀了全程，這會兒不樂意了：“爸，我也是這個家的一份子，你怎麽就不問問我的想法？”
顧紹季冷冷的向顧成北一瞪。
顧成北身子一縮：“我我我，我是為姐問的，姐你和姐哥也是我們家裏的一份子，爸你竟然不問問他們的想法。”
突然被喊到的顧清月和徐長平一愣，完全沒有想到，這事和他們要有關系，兩人瑟縮了一下：“我們……我們都可以……沒……沒意見。”
顧清月住家裏，算招夫上門，本就覺得不大好，哪裏會有意見，至于徐長平，那更是不會了，兩人在家本來就沉默，平時都只會下狠力氣幹活，根本不對任何事發表看法。
顧紹伯倒是點點頭：“也确實應該問問清月他們，他們兩家人有沒有別的想法。”
顧成北點頭：“就是……”
他們要分家就要分家，不分家就不分家了，當他顧成北是什麽？
顧紹季冷冷的看向自己小兒子：“哦，你有什麽看法？你要分家？”
徐曉蘭和陸子娟直接轉過身，往顧成北一看，那眼神，仿佛要把顧成北給生吞了似的，讓顧成北吓了一跳。
随後徐曉蘭和陸子娟非常有默契的看向林蓉蓉。
林蓉蓉：……
她有剛才顧清月和徐長平的感覺了，不要莫名cue人啊！
林蓉蓉小聲道：“我們也不分家。”
不分家，就不用餓死了，太好了。
而且人家三家都不分家，她來分家，只把她和顧成北分出去嗎？不要。
顧紹季一錘落音：“好，那就不分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