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天降橫財上
管事吓得直接磕頭, 結結巴巴道來前因後果:“下午, 有人闖……”
迎着賈珍那不耐的神色, 管事一個寒顫, 也顧不得斟酌詞句了, 把自己知曉的全都一五一十說出來:“那群官爺入內尋找您, 薔大爺便與人交談, 而後官爺離開後,薔大爺又火急火燎的離開, 等大小姐拿着小虎裙樣式出來,問我們這些人,奴才們也一時半晌回答不出來,便照着自己所知曉的說了,沒準倒是讓大小姐誤會了去。不過, 老爺您放心,我們派人跟誰大小姐的,她只不過去了順天府!”
聞言, 賈珍眉頭擰了擰, 聯系種種, 有些了揣摩。蓋因帝王侍衛來請人的時候, 風風火火,言行又遮遮掩掩的, 倒産生了些誤會。
眼見賈珍态度有些緩和下來, 管事擦擦額頭的汗珠, 又道:“我們雖六神無主, 但是事後便有大明宮內相戴公公派兩小公公來簡單說明理由—制作戲劇需要,故而才會急喚。所以我們想着去接大小姐回來,豈料大小姐她朝捕快們報了案子—我大侄子被人拐走了,還是性質極為惡劣的入室打劫!”
被拐的賈薔恍恍惚惚。
聽完,賈珍感覺自己的喉嚨在冒煙,壓着火氣:“你們就這樣子放着她走?一個小孩,你們這麽些人都看不住?”
“回……回老爺的話,看……”管事很委屈也很絕望:“大……大小姐她拿刀抵住脖頸威脅要自殺啊!”
話音落下,周圍一片死寂。
賈珍狠狠深呼吸兩口氣,才喘勻了回來,從喉嚨裏憋出話來:“先去做飯!等老子吃飽了再說!”
“是,是。”仆從當即屁滾尿流滾去廚房。
“珍……珍大叔,莫要因此動怒了。”賈薔回過神來,克制着渾身顫抖,小心翼翼道:“姑姑……姑姑還小,當時是我疏忽了忘記跟她告知一聲,這才産生些誤會。她……她因而才會去順天府吧。”
“去就去,帶着晚餐走幾個意思?”賈珍依舊有些緩不過心神來。哪怕現在不缺糧食,可心心念念的晚餐被“奪”走,還是有些生氣的。
“吃飽了,再去算賬!”
“恩。”賈薔膽顫的點頭,便在心理默默合十祈求賈瑜在衙門表現乖乖的。
與此同時,賈瑜在衙門裏表現倒是的确挺乖。對于順天府衙門,她也是挺熟悉的,三天兩頭兒就過來串門,帶着自己的大侄女做游戲玩。可惜,她跟侄女之間沒有多少共同話題,這小破孩跟個精致的布偶一樣,文文靜靜的,感覺一捏就碎。
邊想,賈瑜擰眉看眼一口一口吃完飯,乖乖放下碗,等候嬷嬷疊好手帕給她擦嘴的大侄女賈芝,擡手一拍桌案,頗為恨鐵不成鋼,痛心疾首道:“你是貓,吃貓食呢?就兩口,怎麽有力氣蹦蹦跳跳玩耍?看看你姑姑我,才七歲,拖得了老虎,畫得了畫,踹得了小鳥,耍得了搶。只有實力強大,多才多藝,才不會被抛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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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芝捏手帕的手一松,眼眸有一瞬間的愣怔。
包勉踏着月色進來的時候就聽得這番話語,腳步當即僵了僵。他也算樂賓館失火的“相關”衙門負責人。畢竟,作為京城父母官,理論上他得管京城內一切事物。現如今好不容易忙了一夜一天,能回家休息一下,哪怕聽得賈瑜這番有些驚世駭俗話語,也沒有在意。他現在腦子都已經成漿糊,上下眼皮都黏合在一起了。
腳步轉個彎,包勉打算去書房吃個便飯,直接洗洗睡。
不過,哪怕包勉自我感覺走路靜悄悄的,但是他身邊還跟随着捕快。這一群人的身形,自然引起屋內兩人的關注。
賈芝起身,行禮:“師父!”
“乖,”包勉笑了笑,站在門口道:“為師今日去現場,有些污、穢,便不入內了。”
說完,包勉看着面色神色有些耷拉下來的賈芝,也頗為心疼,但卻也只能拒絕。他現如今渾身像從臭水溝裏撈出來一樣—他跟三司跑了一趟現場。對于“火”這一詞,他還是頗為敬畏的。而且他剛接觸過被焚的屍體,故而不敢接觸小孩子。
嘆口氣,包勉柔聲叮囑道:“你用完膳,等會洗漱後,溫習一下《三字經》,便讓容嬷嬷給你講故事,而後乖乖睡覺,知道嗎?”
“好的,師父。”賈芝手緊緊抓着手帕,忙不疊點點頭:“我一定會乖乖的。”所以她不會被抛棄的。
“恩,小瑜來……”包勉還沒說完,便見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賈瑜,一句抓着他的褲腿,仰面盡是委屈之色:“包……包大哥,我……小薔被人帶走當壓寨相公去了。你趕快派人去救他,否則被欺負了怎麽辦?”
說着說着,賈瑜不由悲從中來:“長得那麽漂亮,很容易被壞人抓走當小倌倌的。而且,我們據說得罪了好多好多人,萬一被分屍了怎麽辦?”
“什麽?”包勉一個激靈,瞬間感覺自己的瞌睡蟲都被冰凍住了,垂眸看向說着說着就紅了眼的賈瑜,和聲道:“好了,小瑜乖,莫哭。慢慢說。來,先坐下,喝杯茶慢慢說。”
包勉入了內,引着賈瑜坐下,又擡眸帶着求解的眼神看看賈芝。
賈芝搖搖頭。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小姑姑怎麽回事,不過她倒是知曉她師父很累,她姑姑很沮喪。故而擡眸指一指茶和牛乳,示意嬷嬷倒。
眼角餘光瞧着自家這貼心徒弟,包勉有一瞬間心裏有點美滋滋的。他到底不算孤家寡人了啊,沒準日後再開朝會時,也就宋大人一人需要蹭工作餐了;而且,他日後也可以很矜持很驕傲說:“多勞諸位同僚擔擔一些了,今日徒兒生辰,我得先走一步,對不住哈!”
不過想歸想,包勉思緒還是關注着有些情緒不對的賈瑜身上。
“包大哥,我……”賈瑜說着自己這一天極為恐怖的經歷:“我……我本來和蓉兒在一起罰抄的,可是抄着抄着我就睡過去了,等我醒來,我在床上,蓉兒就不見了。”
“莫怕,”包勉擡手掏出懷裏的手帕,遞給賈瑜,示意人自己擦拭擦拭,邊回道:“蓉兒是助人為樂,救災去了。”
賈瑜擦了擦眼,小聲:“這件事,我後來也是知曉了,可是他們為什麽不提前跟我說一聲呢?我也可以幫忙的?難道就因為我小,就什麽事情都不讓我知道?包……包大哥,他們欺負我!明明我輩分也是很大的!我也很聰明,我也很努力去習文練武了!”
“今日下午也一樣,明明他們說我七歲了,我自己個管家了的,但家裏有人來了,我卻不知道,薔兒被帶走了我也不知道……”賈瑜訴說自己情緒崩潰的緣由,金豆豆一顆顆往下掉:“我記得我很小很小的時候,是和姐姐們一起住的,每天就是玩玩玩。算不上很開心,但也不算太傷心。然後有一天,毫無預兆我就被接回了家;接回來之後又是莫名開始旅行,大哥好兇的,但是蓉兒大侄子可好了。他會帶我玩,我們會說悄悄話,他說要帶着我一起變強,一起做個很厲害的人,然後還會給我取名字,我們一起抓阄……”
包勉聞言,一些有關孩童有關家庭教育的感慨全被一句“抓阄取名字”給震撼得啞口無言。
渾然不覺得自己的生長環境對于一個正常孩童來說,有些奇葩,這邊賈瑜訴說着她回到寧府後的生活點點滴滴。嘗試過幸福的美好滋味,一下子又乍然聽聞有官兵前來,讓她不由得便想到了從金陵回到京城後,她被送到道觀那一段“再寄養”的日子。
哪怕所有人都說敬道長是她爹,可是她的印象裏從來沒有這個親爹出現過,當然親爹待她還是很好的,所以她才會一次次的強調自己個道觀少主的身份,也會一次次湊在她爹身邊搗亂,就想體驗一下有爹是什麽樣的感覺。
可哪怕如此,她還是敏感的發現那一段時間裏,蓉兒是非常不開心的。所以,她才會格外認真去練習雛鷹起飛,就想讓蓉兒開心,也想讓在外奔走的大哥從牢房回來後,能夠驕傲。哪怕大哥再兇,但也是很帥氣的。
現如今,一切都很好很好,他們渡過了那一段的苦難,她都忘記過往,成了蜜缸裏的千金小姐,打架閨秀了,她不想要失去,還是那種驟然的,毫無預告的那種失去。
賈瑜邊想,噗通一聲下跪:“包大人,我……我把老虎拖過來了,那個上皇老爺爺還摸過我腦袋,誇我不錯的。我知道,他是這天下最厲害的人,這老虎可是我大哥的戰績,我能不能托您把這個送回給上皇老爺爺,能不能讓他放了我哥,讓我大哥回來救大侄子他們?蓉兒就這麽一個兄弟!”
包勉:“………………”
包勉看看賈瑜那有些稚嫩纖細的雙手,都難以想象她這一路從賈家到順天府是如何心路歷程,更不敢去想在沒有等到他時,賈瑜腦海裏再想些什麽。忽然間,眼角看着賈芝小心翼翼端着牛乳給賈瑜,包勉剎時心有種被人緊緊掐住的感覺。
他同樣不知道賈芝在馬車內經歷了什麽,導致她也害怕被抛棄,表現得非常乖。有時候乖得還讓他親祖父賈赦摸不着頭腦,還朝他請教—為什麽小孩子不會提要求,像他小時候出門逛街如何如何要什麽拿什麽。
當下倒也不顧忌什麽避諱,包勉擡手把賈瑜攙扶起來,柔聲訴說着賈珍他們是當英雄去,又派了衙役去請賈珍,而後也擡手攬了攬要端茶的賈芝,瞧着兩張表現各異,卻有共同惶恐的孩子,眸光漸漸閃出一抹堅毅之色。
尚在狼吞虎咽的賈珍重重打了個噴嚏,而後他發現自己左右兩只眼皮一起跳,真是非常不好的預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