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天網恢恢中

忠順幽幽看了眼當今身邊的青銅鎏金的熏籠,一副憨厚老實的模樣, 開口:“皇上, 還恕本王鬥膽了, 據聞父皇不在京?”

“忠順你膽子夠大的,窺伺帝蹤?諸多的前車之鑒都不夠你長記性嗎?”當今冷冷開口:“父皇可最讨厭有人打着關心保護的旗號刺探他的一舉一動!”

忠順不卑不亢, 沉聲道:“微臣惶恐, 只不過父皇在外,為人子嗣總歸……”

當今游刃有餘的應對完忠順日常的“父皇安全誰負責”、“兒子不成器”的找茬後,眸光幽幽看着人轉身離開的背影,擰了擰眉頭。他發現最近這兄弟來得有些勤, 找茬的跩勁比以往都嚣張些。

“李田, ”當今低聲吩咐了幾句。

與此同時, 忠順走出大殿,回眸看了眼匾額上龍飛鳳舞的乾清宮三個字,閃過志在必得之光。随後,忠順漫步走着, 倒是沒出宮門, 反而腳步朝東一拐,去了大明宮。

大明宮雖然主人不在,但依舊透着股熱鬧。

看着挂在樹上的幾只黑不黑白不白的畜生,忠順掃眼底下正拿着掃把的六皇子, 輕笑了一聲:“聽說你父皇又罰你了?”

“王叔, 拿別人的痛苦來取樂是不對的。”六皇子熟稔的握着掃把, 小心翼翼将糞便掃進簸箕中, 板着臉道:“還有,皇祖父說了,他不在期間讓我們防火防盜防孽障!他不喜歡有孽障進入他的宮殿。”

“合着你這話裏話外在趕你叔叔?”忠順王聞言眉頭一挑,帶着一份戲谑道了一句,只不過眼裏壓根沒有笑意,反而透着一股冰冷。

環視了一圈宮侍,忠順王面上帶着一份好奇之色,手指指樹上挂着的竹熊,開口:“養獸人呢,弄一個下來給我也玩一玩。看看這熊有什麽魅力不成?一個兩個的,怎麽捧在手裏愛若珍寶。”

“王叔,這不成。”六皇子聞言,搖搖頭,“最近不知怎麽的,好像一只熊不開心,就感染到其他熊了,個個有些挑食了。而且一不開心,還集體爬樹,都不分開爬,就趕集似的,專爬這株樹,都不愛下來了。”

邊說,六皇子指指旁邊搖搖擺擺的樹幹,“這小樹很可憐,你看這裏都有裂縫了。”

“是這樣啊?”忠順視線順着岌岌可危要斷的樹,擡眸看了眼挂在枝幹上似乎在蕩秋千的畜生,眼裏倒是帶上了一分笑意。皇帝身邊的飲食,日常用具他做不到神不知鬼不覺,但是這些畜生的,他倒是可以命人悄然無息的往裏面加點料。

這時不時的加一點,外加畜生帶着野性,一旦積累好了爆發起來就會咬人。據說竹熊咬死人也是正常的事情。

這些熊孩子們跟野生的熊打起來,料想很精彩。

感覺勝利就在眼前,忠順緩緩籲出一口氣,面上帶上一份憂愁之色:“那你父皇怎麽還讓你們在這打掃?”

“因為我們做錯了事啊!”剛倒完一筐糞便回來的賈瑜,聞言飛快回了一句,而後抱拳行禮:“見過忠順千歲。”

“免禮吧。”忠順掃眼一身男裝的賈瑜,不鹹不淡應了一聲。

“老大,你辛苦了。這個簸箕裏的,等下我去倒。”六皇子笑着:“我看王叔對竹熊挺感興趣的,你把好好喚下來給他玩一玩吧。”

“這樣啊,”賈瑜聽了這話,眸光幽幽一轉,帶着一份狡黠,“你把掃把給你王叔。你真是笨,忘記上皇爺爺教我們了的,追心上人最先要搞定家人。你這王叔,大家都說他喜歡我宋舅舅。現在趁着上皇爺爺不在,他當然是想着來獻殷勤了。”

“也對啊!”六皇子點點頭,飛快小跑着把掃把往忠順身上一靠,還擡手拍拍人大腿,學着上皇的口吻,語重心長道:“王叔,原諒小侄愚鈍了,現在我明白了。難怪你剛才還打聽熊又關心我被罰了,原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我懂的,您這是想一舉兩得,既然讨好了宋太傅的熊,又順帶幫了一下宋太傅的小外甥女。”

宋太傅的小外甥女忙不疊點頭若小雞搗蒜。這小弟上道啊!也不知道怎麽回事,這兩天熊的粑粑比之前都臭那麽一點點!她賈瑜……賈瑜……好歹也是女孩子呢!

忠順:“…………”

“王叔,您什麽都不用說,我懂的!”六皇子一見人張口,忙不疊道:“我馬上就把戴內相拉走,不讓他朝皇祖父告狀!”

一聽到戴內相三個字,忠順眸光掃了眼聽聞音訊前來的戴權,面上多了一分陰沉之色。但想到自己即将完成的大計,臉上硬是揚起了一抹微笑:“那還多謝謝小六你了。”

“不客氣。”六皇子笑容燦爛着開口:“是我們要多謝謝王叔你啦!老大,我們去玩滑滑梯吧!”

“謝謝王爺。”賈瑜朝忠順行禮道謝後,往書房而走:“我今日還沒蹲馬步呢,不玩。有空幫我去寫一下日記,主題第六次被罰結束。”

“那我邊寫便看你練武好不好?”

“不好,做事要一心一意。而且我練武需要陪練,你當沙包嗎?”

“那好吧,我幫你做功課去。”

“…………”

瞧着兩人離開的背影,忠順看看地上的一坨一坨屎,面色陰沉沉的看眼戴權:“怎麽,戴內相的意思,本王真要幹這種下賤的事。”

戴權不卑不亢,面上帶着一抹微笑:“可老奴清楚記得是王爺您毛遂自薦的。”

忠順眼裏蹙着怒火,死死瞪了戴權一眼,憤憤垂眸,手緊緊拽住了掃把。現如今,還沒有确定好萬無一失,所以小不忍則亂大謀!只要等他成功了,這個狗閹奴他一定會狠狠的剮上一刀,送人上西天。

不僅戴權,還有賈瑜,司徒城忱!

被怨念的六皇子朝天打了個噴嚏,而後拿着帕子揉揉鼻子,垂頭認認真真的寫日記—我一定是剛才打掃太認真,邪風入體了,打了一個很響很無禮的噴嚏,忍都忍不住。因為今天我們又又又又被父皇,哦,是皇上懲罰了。雖然依舊是掃茅坑,但是這一次熊粑粑有點小臭臭的,哎,要是熊能夠說話該有多好,我們就可以知道他是不是吃壞了肚子,而且可以問他是不是生病了,所以心情不太好,很暴躁!不過今天遇到一件幸運的事情,忠順王叔,恩,忠順王居然主動請纓求掃臭粑粑。這樣子,我就多出一個時辰來練武了。等練完武,我就和小六一起玩!不帶小七他們,哈哈哈!

模仿着賈瑜的口吻寫完之後,六皇子抑郁的雙手托腮,他接下來的一個時辰似乎沒有什麽事情可做。

功課,不想做!反正不管他怎麽做,這幾天他父皇總會找茬。

練武,他也不想練。大冬天的好冷,他不想動,不想流汗,流汗之後要洗白白,要……

六皇子想着想着眸光一閃,随着又一聲的噴嚏,嘿嘿笑了一聲,他要裝病!

這樣子,以後就也不用被罰了,父皇還會抱着哄他,老大也可以給他講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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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今收到忠順掃熊糞的消息,還覺得自家熊孩子挺能耐的,等接到六皇子請太醫的消息,還有些焦急,打算批閱完奏折去看看人。結果還沒等他公務結束,便收到了“假病”的消息,還得到了這熊孩子為了裝病,竟然用熊糞裝人糞,讓小內監送過去,說是吃壞東西,便秘拉出的粑粑。

當今還沒打算好是竹板炒肉還是混合炒肉,便見太醫院院首前來,小心翼翼着禀告着:“皇上,還恕微臣鬥膽,請暫且讓六皇子病一段時間。這熊糞微臣之前檢查了一下,有些問題。”

“黃老,你慢點說,朕……”将凸起的青筋按下,當今看了眼白發蒼蒼的黃禦醫,面上帶着一份困惑,直白道:“你不是兒科聖手,且小六哪怕再熊送去那肮髒之物,怎麽會你檢查診斷?”禦醫不說術業有專攻,也是有森嚴的等級之別的,不是他埋汰自家兒子,可這老黃是專門給他父皇調養身體的,給他這個皇帝也開過藥,可那基本上也屬順帶(當然不提他這個皇帝有自己信任的心腹禦醫了。)只不過這人火急火燎過來,說一件專業級別都不相符的事,着實太奇怪了。

“回皇上的話,上皇臨走前曾秘密囑咐微臣多注意些六皇子他們的身體。”

聽到這話,當今感覺自己都有些泛酸了。這兒子與孫子區別對待也太區別了。清清嗓子,當今開口:“黃老,那你具體說說怎麽回事,這熊的糞便你也能診斷?”

“微臣悄悄尋了禦馬司的小王來檢查的。但現如今研究還需要些時間,可能夠确定一點,這竹熊有些問題。所以,還望皇上恕微臣鬥膽了。”

“這樣啊!”當今沉默了半晌,點點頭:“朕相信黃老你不會誇大其詞,既然如此,我們好好查查,來個甕中抓鼈!不過,朕有一點,小六那邊,就說他真病了,讓他自己也相信這點。但不要給他真來個小病之類的。”

“是。”黃老禦醫點點頭。這诓小孩子,他不拿手,但哄孩子紮針還是有一手。

渾然不知京城這邊還有布局,遠在東北的賈珍滅鼠之後拿着從驿站取到的登記名冊,帶着驿丞等人回到了軍營,請蔣舟甚至去請了上皇核對名單,自己扭頭又去滅鼠了。

等滅玩鼠,賈珍感覺自己兩只耳朵都廢了,拿着棉花堵着耳朵,癱在床榻上,不想動彈。因為控制的及時,哪怕城內也進行了滅鼠之站,但因為之前就說過除塵,又臨近年關的,并沒有百姓引起惶恐。鼓勵老百姓來就診,也用皇帝前來,慧及百姓的名義。軍營之內,軍心倒也還算安穩……

現如今燃眉之急便是大雪封山,藥材不容易進入,以及治病到底用什麽呢?

非但軍醫,就是宋學慈和包勉也将腦海裏存的古書有關鼠疫的記載全都捋了一邊。可現如今,發病的士兵們陸陸續續有一百多人。

這一百多人,賈蓉包括特甲營的五個,尚且還好。

關鍵時候,個人衛生真很重要。

也知道自己若是提出剪發肯定會遭唾沫星子,但賈珍想了想,還是爬起床來,将自己先前讓甲團遵守的衛生條例默寫了一份,恭敬呈送到上皇跟前。

上皇翻了一下,嘆口氣:“賈珍啊賈珍,你的武館,還有老九當初照搬你的建議,直接以此來訓練出一特甲營。這裏的開支,你管過家,也該心中有數,若推行到全軍,這個需要花費的錢財是一個很可怕的數字。”

“可這末将說句不要臉的話,能夠立在千秋。光從個人角度來說,這一雙手……”

“行了,朕不想聽你叽歪。你也說不出什麽好話來。反正先在這軍營實行吧。這錢嘛,國庫不夠,抄家了填上就成。以後的事情……”上皇定定的看了眼賈珍,笑了一聲:“反正養兒不就這個用處。朕說了不管了,就不管了,讓皇帝操心去吧。”

“多謝皇上。”賈珍老老實實磕頭道謝。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反正這老寶貝坑得不是百姓,不是他,那就是他賈珍心目中的明君。

跪一跪,也算心悅誠服。

得了上皇的開口默許之後,賈珍率先從病患開始着手,鼓勵他們剪發。剪的短些,起碼跳蚤可以控制住。

電視裏拍的古裝戰争片,在現實中,幹淨整潔的住宿環境在普通士兵中是完全不存在的,甚至有些将領也是不太講究的人。古代軍營裏的衛生,比某些男生寝室還惡心十幾倍。

将士們:“…………”這冬天的水,這衣服襪子等等都比不上自己的小命重要。

伴随着衛生情況的徹底大整頓,欽差隊伍也到達了,這非但緩解了現如今哈城用人緊張的情況,而且隊伍裏也有不少的藥材以及太醫,而且與此同時,羅剎國也有大夫前來。彙集了兩國現如今的國手,倒也把疫情控制住了,陸陸續續診斷好了一些人。

一見賈蓉好轉,上皇倒是坐不住了,“我們要先回去!朕一日都忍不住了!瞧瞧這老黃傳過來的消息!”

原以為在東北,他就不會被消息驚懵逼了,可結果呢!

這京城也很熱鬧!

“上皇,現在初春冰雪剛融,比大雪封山時還危險難行一分。”賈珍勸道:“況且,現如今鼠疫的消息恐怕也傳了出去,說一句不好聽的話,就怕那啥狗急跳牆。”

“沒事,你一同回去!”上皇理直氣壯道:“一回去,就把那孽障給朕綁了。”

“皇上,容微臣鬥膽,現如今證據還沒充分确鑿,這樣會……”包勉沉聲:“會給人留下反擊的餘地。”

“包愛卿啊,知道我是誰嗎?”上皇指指自己的胸膛:“我非但是皇帝,還是那孽障的爹!天要下雨,爹要殺子,誰能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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