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孤獨燦爛【3】

“嗨”

“嗨”

于忘然踩到椅子上,學做他的樣子坐在椅背上,看着還在鬥天神的孫悟空長輸了一口氣:“在這兒幹什麽?”

駱浔憶從口袋裏掏出一根煙點着了夾在指間,送到嘴邊吸了一口,眼角眉梢泛着一點零星笑意,很難看出他此時此刻的情緒到時好是不好。

“無聊,過來轉轉”

于忘然轉頭看了他一會兒,發現他拿煙的姿勢堪稱其中老祖,目測是個頗有些年頭的老煙槍,他其實很反感有人在他旁邊抽煙,更不能理解為什麽這麽多半大不小的大男孩喜歡捏着根尼古丁混合棒吞雲吐霧裝老充大。

他不能理解別人,別人也理解不了他,大家就彼此彼此了。

他垂眸一掃,看到了地面上被雨水浸濕的香煙燒成的煙蒂,忽然就覺得自己丢下親妹妹和劉雪瑩跨了半座城大老遠跑的這一趟......實在有點荒唐,說出去還有點可笑。

“那個,你的短信,我隔了很久才看到,不好意思”

駱浔憶盯着LED出神了一會兒,才說:“沒關系”

說完冷不丁的轉頭看着他笑了笑。

這人好像極不愛說話,更沒有解釋自己行為打算,他說話辦事的邏輯只有他自己明白,旁人都糊塗着,于忘然頭一次感到和他交流起來有點困難,又問:“你在這兒待了多久?找我有事嗎?”

駱浔憶咬着煙騰出手把手機掏出來看時間。

于忘然往他亮晃晃的手機屏幕上一瞟,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

他關個屁的機,丫開了飛行模式!

駱浔憶看了眼時間又把手機揣起來:“幾個小時,我發短信的時候你在哪兒?......嗯?怎麽了?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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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忘然垂直腦袋充分體驗了一把什麽叫做無言以對,啼笑皆非,悶聲道:“沒,就是有點累,你剛問我什麽?”

羅浔憶沉默不做聲的看了他一會兒,然後伸手過去擡起他的下巴面朝自己,微微眯起眼睛問:“我說,我發短信的時候你在哪兒?”

于忘然愣了愣,然後忽然向後一仰身子躲開了他的手。

這酷似花心大少調戲良家婦女的姿勢實在讓他受驚不小。

“哈哈哈”

羅浔憶拍着大腿笑的很誇張,連說:“開玩笑開玩笑”

于忘然後知後覺的察覺自己的反應有點過頭,頗不好意思道:“你怎麽......”

“阿?”

駱浔憶還在笑:“怎麽了?”

“怎麽老是莫名其妙”

駱浔憶頓了一會兒,讪笑一聲:“有嗎?不好意思”

于忘然很敏感的察覺到身邊此人的情緒有所變化,于是斟酌着岔開話題,說:“你發短信的時候我在家,閑着”

駱浔憶咬着煙嘴兒,點點頭,沒說話。

大屏幕上播放的電影進入尾聲,一行行開創中國動畫電影時代的老藝術家的名字慢慢的劃過屏幕。

駱浔憶像一個盡職盡責的觀影人一樣很專注的等電影完全放完,然後黑屏,最後才從椅子上跳下來,把煙頭扔到路邊店垃圾桶,朝着于忘然笑的一臉燦爛:“餓嗎?請你吃飯”

“好啊,吃什麽?”

“跟我來”

駱浔憶轉身帶路。

于忘然跟在他身後,走了幾步發現他們正在橫穿廣場,于是拿出手機邊看手機邊說:“不是去吃飯嗎?對面沒有飯館兒”

沒人理他,駱浔憶自顧自的往前走。

他跟抽風一樣丢下妹妹和女友下山,果然遭到不少質疑,适才靜了音的手機打進來十好幾個未接,還有許多條短信,大部分以于想蓉的詢問為主。

他草草回了幾條短信,揣回手機看着駱浔憶的背影又問了一遍。

駱浔憶往前大步流星的邁着步子,聽到他的話依舊沒什麽反應,像是被上了發條的人偶,一味的只知道往前走。

于忘然皺了皺眉,小跑幾步趕到他身邊,抓住他的胳膊:“駱浔憶?”

夜色濃重,路燈迷蒙,小雨匆匆,駱浔憶藏在帽子裏的五官被刷上一層濃重的陰影,陰暗的讓人難以看的真切,于忘然唯一從他臉上看到的,就是他那雙冷氣森森的雙眼。

藏在帽子裏的人一動不動的定定看了于忘然幾秒鐘,然後笑出兩行白牙,說:“我不想在外面吃飯,嗯......買點菜”

可是剛才提出去吃飯的人不正是他嗎?

于忘然看着他再次轉身走遠的身影有點傻眼,似乎是有點無法理解他怎麽會如此善變。

這會兒超市還沒關門,所以他們兩個成了深夜唯一的客戶。

駱浔憶似乎對超市熟悉的很,帶着他逛完蔬菜區逛海鮮區,還逛了一圈調料區。

他推着購物車在貨架前挑小白菜的時候,于忘然走在他旁邊一直保持安靜,駱浔憶也不刻意尋找話題,兩人一個專心買菜,一個暗還心,也算相安無事各不相擾。

“今天不是去游湖了嗎?”

冷不丁的,駱浔憶比對着兩瓶西紅柿醬如此問道。

他不提還好,他提起了,于忘然就更煩了,本來今天跟家裏說好,今天晚上不回家跟着大家夥一起在農家樂住一晚,第二天再往城裏趕,現在他抛棄大部隊率先回城,家是肯定回不去了的,要是被二老知道他把他妹抛到荒山野嶺,他的狗腿不保。

“是啊”

于忘然悵然嘆口氣,擡手從貨架上拿一包土豆粉。

“哦......剛才你說,你在家”

于忘然噎了一下,轉頭盯着他看了一會兒,冷靜自若的扯着瞎話:“早回來了”

駱浔憶笑着看了看他,把他手裏的土豆粉拿走丢進購物車裏,朝收銀臺走過去。

“如果你現在沒地方去,跟我走吧”

或許是方才室外太昏暗,此時到了明亮的超市于忘然才發現他的牛仔褲濕了一大截,兩條褲腿小腿以下直到鞋子,都像趟了水一樣濕淋淋的,仔細一看,那顏色又太過濃重,不像是趟了水,還有點機油味。

怎麽回事?跳進油缸了?

“小魚先生?”

駱浔憶付了錢,提着購物袋站在出口看着他。

“嗯?”

“跟我回家?”

“啊?”

駱浔憶笑了笑:“坐公交嗎?請你啊”

說完踏上了升降梯。

夜班公交車上人不多,算上司機才有七七八八個人。

駱浔憶投了兩枚硬幣,指了指後門對面靠窗并排的兩個空座位。

于忘然走過去在裏面坐下,駱浔憶坐在他旁邊,把購物袋放在了地上,然後掏出鑰匙串,從上面扣下來一只巴掌大的七仔遞給前排的小孩兒。

小孩兒一歲左右的樣子,圓滾滾的小臉,圓滾滾的眼,趴在媽媽的肩膀上睜着好奇的雙眼囧囧有神的看着駱浔憶。

駱浔憶把七仔往他跟前兒送了送,臉上笑容明媚又燦爛,雙眼爍爍異彩。

于忘然不禁看了他一眼,發現他自從買完菜出來,心情就變很好,一路上挑風弄柳,招貓戲狗,像個精神振奮的大孩子。

小不點兒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抓住了七仔的腦袋,圓滾滾的黑豆眼睛不眨也不眨的盯着駱浔憶。

駱浔憶哈哈笑了笑,一路上捏他的臉,做鬼臉逗他玩兒。

于忘然覺得......這人笑起來的樣子真是極有感染力,他跟小不點兩個,就跟照鏡子一樣,實在難分誰笑的更無憂,更動人。

“拜拜”

下車前,駱浔憶向小不點招了招手。

小不點朝他晃了晃手裏的七仔,嘴裏咿咿呀呀的叫着。

駱浔憶笑了笑,提着東西下車了,對于忘然說:“前面,到了”

他說的是一棟有些年頭的居民樓,好在樓道還算幹淨寬闊,還有電梯,爬上十三樓毫不費力。

駱浔憶把袋子給他提着,自己掏出鑰匙開門,邊擰門邊說:“思華可能睡了”

于忘然剛想說,那咱們輕一點,猛然想到他妹妹是聾啞人,于是又把這句話咽回了肚子裏,換了一句:“方便嗎?”

駱浔憶看着他彎唇一笑,推開門在玄關甬道旁的鞋櫃裏給他拿了一雙拖鞋。

“你在客廳待一會兒,我去做飯,能喝酒嗎?”

于忘然進了門又把門關上,一臉驚訝的笑意:“哈?你會做飯?”

駱浔憶把拖鞋扔到他面前:“很驚訝嗎?”

“呵呵,沒有,嗯,少喝點,我喝了一肚子酒跑過來的”

“行”

駱浔憶提着菜進了客廳。

于忘然換好拖鞋往前走了沒幾步就看到他杵在客廳門口的背影。

“怎麽了?”

于忘然脫着外套順嘴問了一句,抖了抖有點潮濕的外套,猛一擡頭看到客廳沙發裏竟然坐着一個人......一個很帥氣的年輕男人,他坐在正對客廳門口的一個單人沙發上,雙臂搭在沙發背上,翹着二郎腿,一副等了他們很久,已男主人自居的姿态。

“you”

沈少游向于忘然擡了擡下巴,姿态輕佻又浮躁,笑着說:“又見面了,帥哥兒”

于忘然愣了一下,霎時就把眉心皺了起來,說:“呃?咱們見......”

話沒說完,就聽到呼咚一聲,駱浔憶把菜扔到地上,不由分說的抓住于忘然的手腕拉着他走過客廳來到緊挨着陽臺的一間卧室門口。

“幹嘛?你幹什......”

駱浔憶打開門把他推了進去,然後把門關上,在外面上了鎖。

于忘然看着門板一臉懵逼......

卧槽!這特麽的是幹嘛?!

他拍了一下牆上的開關,憤憤的扭頭看了看這間房間,嗯,還不算很亂,已經比一般男生的房間好了很多,起碼沒異味。

至于把他關在房間裏是在搞什麽鬼,或許是和外面那男生有話說不宜有他人在場。

于忘然試着拉了幾下門,叫了幾聲駱浔憶,沒人應他,外面靜悄悄的,跟沒人一樣。

他焦躁了一會兒,索性死心了,離開門口在駱浔憶房間裏轉了幾個圈兒,然後一屁股坐到了床頭的桌子前,心裏堵着幾口悶氣。

......這什麽東西?

于忘然看着桌面上散亂落了一堆的拆了包裝的香煙,這些香煙被大略的分成兩撥,他左手邊的這部分看起來是完整無損的,而他右手邊這些煙身上則是有些褶皺,很像是被二次加工過。

不僅如此,他還味道了一股混合着藥物試劑一樣的奇怪味道,吸到鼻腔裏有點嗆,奇怪的是也很暢通。

他拿起一根聞了聞又立馬放下,眼一擡又看到了前面一本男裝雜志下蓋着的一個塑料袋。

于忘然此人頗為冷情,冷情到好奇心幾乎沒有,但是此時此刻他卻在雜志下嗅到了危險的信號,于是伸手把雜志拿開,把塑料袋提到面前。

黑色的塑料袋裏裝着幾盒藥,他沒留意那幾盒藥是什麽,注意力都在藥品旁邊巴掌大的巧克力盒子身上,那盒子裏裝了半盒的白色粉末,肉眼看不出是什麽,粉末上還隔着一把比挖耳勺大不許多的勺子......

于忘然瞟了一眼有些發皺的香煙,又看向盒子裏的白色粉末.....

“操!沈少游你他媽的信不信我拉着你一起死!”

于忘然渾身一凜,目光依舊深陷在這些□□裏拔不出來,聽着穿破門板傳進來的駱浔憶的吼聲,心底竟生出一種驚懼......

沈少游扯着唇角似笑非笑的看着此刻異常暴躁的駱浔憶,逗貓一樣笑着說:“兇什麽,喝口水冷靜一下”

駱浔憶揪住他的衣領拽着他走到陽臺上,把他狠狠推到陽臺欄杆上,眼裏像是壓了一槍管兒的火星子:“從這兒跳下去就是地獄,你不是好養小鬼嗎?跳下去,我讓你養,怎麽樣?你先跳還是我先跳?啊?!”

呼嗵一聲巨響,于忘然踹開房門跑了出來,沖到陽臺把駱浔憶往後狠狠推了一把擋在他們中間,擰着眉頭匪夷所思道:“你們想幹嘛?”

不知道為什麽,他下意識沒有把駱浔憶剛才的話當成氣話,好像沒人阻攔他果真會跳下去一樣。

駱浔憶看到他,目光在一瞬之間閃爍了數下,喘着粗氣慢慢往後退出陽臺。

沈少游摟住于忘然的肩膀,笑嘻嘻的朝他伸出手:“久仰,于先生,沈少游”

于忘然正看着駱浔憶發愣,聞言偏頭不溫不冷的看他一眼:“我沒見過你”

“嘿,我見過你”

“在哪兒?”

“在我心裏啊”

于忘然皺起眉,剛想甩開他的胳膊就被駱浔憶一把拉了過去。

駱浔憶拽着他的手腕,不再暴躁易怒,而是面無表情的對沈少游說:“滾”

沈少游攤開手聳了聳肩,表示自己很無奈,吹着口哨往門口走,經過于忘然的時候又停下了,看了他一會兒,扭頭對駱浔憶說:“你的病還真是不輕啊”

說着轉過頭一臉鄭重其事的對于忘然說:“他有病,千萬別當真,阿門”

駱浔憶揪住他的領子他把扔了出門外,然後把門摔上,頓了頓,又上了鎖,回身看着于忘然道:“他胡說八道,你別,別當真”

然而此時此刻于忘然根本不想去思考誰真誰假,應該把誰當真,他把握在手裏的香煙放進褲子口袋,撿起地上的外套走向門口。

“我回去了”

駱浔憶站在門口垂眸看着他......忽然掀起左邊唇角,側開一步打開房門,輕輕笑說:“路上小心,再見”

于忘然低着頭匆匆從他面前走過,等電梯的時候聽到空曠的樓道裏傳出一記輕輕的關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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