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便利貼

江溯回到酒店,已是夜深。

蔔睿誠沒去自己房間,竄到他房裏來,他一開燈就看到個不明物體來回亂竄,還以為是進賊了。

他蹙眉:“還不睡?”

“出來玩誰這麽早睡,”蔔睿誠指了指他桌下的箱子,“怎麽把這個帶來了?要扔掉?”

“怎麽會。”

他循視線看過去,“那個房間要重新裝修,我怕他們把箱子弄丢了。”

蔔睿誠盤腿而坐,打開那個熟悉又有點年代感的箱子,有些感慨:“你還真是這樣,即使不喜歡,也不會糟蹋別人的心血。”

蔔睿誠知道,這箱子裏裝的都是江溯當年離開附中時,那些姑娘們送的,怎樣的禮物都有,最多的還是裝飾品和信。

這些年來,江溯接過的所有粉絲信件,都被妥帖地放在一個單獨的房間裏。後來他搬新家,竟然單獨計劃劃分出一個區域,專門用來放粉絲的信。

蔔睿誠問:“你都看過嗎?”

江溯說,“看過。”

每次覺得辛苦,都會看。

蔔睿誠點點頭,他坐的這個角度刁鑽,突然看到什麽似的,擡手将貼在箱子邊沿的一個便利貼揭下。

“诶?你這怎麽還有個小貼紙,自己貼的?”

“不是。”

江溯也頓了下,這才擡腿走過去。

蔔睿誠掃了一眼上面的內容,笑吟吟遞給他。

江溯垂眼看,清秀的連筆只寫了兩行字——

可知少年鴻鹄志,定騎駿馬踏平川。

沒有落款。

“這誰啊,挺懂你,”蔔睿誠歪七扭八地靠在椅子邊,“你之前有發現嗎?”

他仍在仔細看:“沒。”

“沒落款啊?”

“沒有。”

“那就稀奇了,一般給你寫東西的都有落款,這個怎麽沒有?”蔔睿誠又把東西扯回來,淺綠色的便利貼,中央一圈深綠漸變,到四個角就泛成白,“可惜啊可惜,這麽懂你的姑娘,居然沒有留落款。”

蔔睿誠:“那句話怎麽說的來着?——‘人這一生遇到愛、遇到性,都不稀罕,稀罕的是遇到了解。’”

“可惜你都沒遇到。”

“……”

蔔睿誠:“怎麽,要不要我幫你打探下這是誰?你這可還有個結婚指标呢,兄弟沒忘。”

“不用。”他重新将便利貼拿回,看了一眼後貼回箱子邊沿,問蔔睿誠,“你就知道我沒遇到了?”

蔔睿誠湊近:“那你遇到了?誰?”

面前閃過些什麽,江溯又收回神思,定着看了他一眼:“以後少來探班。”

“……”

“我以前來探班你可都是很高興的,”蔔睿誠眯眼,“今天為什麽?你以前不這麽絕情啊。”

“因為你以前也沒今天這麽多話。”

蔔睿誠:“……”

沈聽夏收工後回到酒店,累得倒頭就睡,好在第二天可以晚點上班。

一覺睡到十點多,吃了早餐,她才慢慢走到片場。

每天的片場都陷在一片混亂中。

她替幾個女配角畫了裝飾,又進了江溯的休息室,給他處理今天的圖騰。

今天的畫相對小一些,但難畫,因為是繞着側頸一直到耳後,導演說要拍這個鏡頭。

房間內安靜,連呼吸聲都不明,她專注,但桌上他手機一直在亮。

一條接着一條,她戴了隐形,看得很清楚,是蔔睿誠發來的。

她迫不得已騰出神思,怕他錯過重要消息:“你朋友好像一直在找你。”

江溯“嗯”了聲,沒太在意,“他想過來探班。”

他語氣似乎有些熟稔,她微怔,一時恍惚,想,難道他們現在也是這種,可以閑聊的關系了嗎。

她沒答話。

但江溯似乎是想等她說些什麽,出于禮貌,她微微颔首,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他在還挺熱鬧的。”

“你喜歡這種?”

嗯?

她對這個突然的問題有些莫名。

“不喜歡,”她說,“我喜歡瘦一點的。”

話出口也覺意外,她現在竟然能如此坦蕩地在他面前讨論這些事情,如果是以前,這個角度、這個距離,這樣的話題,恐怕早就滿腦子都是他,支支吾吾地說不出一個字。

對于伴侶,她确實喜歡瘦一些的,說這話時腦子裏誰也沒想,純粹就是闡述。

手中毛筆勾勒,沿他耳垂描摹向後,輕輕收筆。

江溯忽然偏頭看她。

她不知道,也許他是覺得有些癢。

她收回視線,抿唇笑了下,說,“畫好了。”

然後退出休息室,趕赴下一場忙碌。

等她畫好後,又休息了一會兒,江溯拍到第二場戲,劇組中央有些騷亂。是有個較為危險的動作,經紀人和導演強烈要求可以用一下替身,但他沒願意,練習過幾遍,還是自己上了。

好在有驚無險,中途落點沒到該落的地方,經紀人吓得手機都扔了。

她坐在沙發裏調色時,還聽到經紀人一直跟在他身後念叨。

江溯:“都說了沒事。”

管衡:“看你這話說的!萬一出事了呢,讓你悠着點,悠着點,影響之後怎麽辦?我差點吓死!”

江溯:“我有數。”

“再說,後面不是做好了?”

管衡依舊在勸:“下次咱就用替身行不行?別自己上,我保證替身出來絕對不出戲,到時候後期我幫你盯,你不滿意的話我讓他們直接剪完發你也行。”

……

管衡苦口婆心,又擡手叫她:“沈老師。”

她知道自己要去補一下圖騰了。

演員每場戲結束後都要補妝,以達到最好效果,她的圖騰也是一樣。

她打開門進去,江溯正捏着眉心,大概是被經紀人唠叨得頭疼。

睜眼見是她,他阖了下眼睛:“你也是來勸我的?”

“我來補畫的。”她說。

門外的唠叨聲終于停了。

數分鐘過去,江溯道:“還以為你也是說客。”

她突然想起什麽,擡了下嘴角,輕聲:“你有聽過那句話嗎?朝至那不勒斯,夕死足矣。”

大概是說到有共鳴的話題,她挑出一塊顏料,說,“我覺得人在對待自己熱愛的東西時,也是一樣的。”

“不在乎未來怎樣,但當下這一刻做好,死而無憾。”

“所以,”她說,“我懂啊。我不勸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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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這一生遇到愛、遇到性,都不稀罕,稀罕的是遇到了解。——廖一梅《柔軟》

【可知少年鴻鹄志,定騎駿馬踏平川】改自《水浒傳》【少年應有鴻鹄志,當騎駿馬踏平川】,算是對他未來更加肯定的期許、相信和祝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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