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聽道（第一更）
招搖山似乎真的很擅長空間類法術。
安以源不知道這在整個修真界是什麽水準, 但這種明明走在宮殿裏，結果走着走着地方就變大N倍的感覺，和京城那個市集有那麽點相似。
想也知道，市集的全稱既然叫修士聯盟綜合中心, 本身又位于祖國心髒的地段, 水準自然是數一數二的, 可招搖山只是一個門派……不, 對于修真界而言，古老而傳承未失的門派或許有着他不能理解的地位。
正殿的屋頂不知何時與天空融合，階梯上的座椅和他們的距離一下子拉遠了成百上千倍, 其上雕刻着的繁複花紋卻依舊清晰, 頭頂有瑩白光點漂浮, 腳下是光滑的白玉地面, 安以源拉住腳底打滑的小夥伴, 低聲道：“好好走路。”
喜歡蹦跶·顏弈興奮地左看右看：“好厲害！”
随着他們的前行, 變化更大, 周圍轉變成了……叢林？
到處是青青的草地和高大的古木, 霧氣如煙霞輕輕缭繞，樹葉掩映之間, 羽毛或絢爛或灰暗的鳥兒好奇地探頭打量着人群, 全無懼怕的模樣, 偶有啼鳴之聲, 婉轉悠揚，随着風逸散在耳畔。
大人物總是來得比較晚。
和他們一起進來的修士們都站着沒座位，也就愈發突顯出那些高高的座椅, 安以源看到有人乘着白鶴/飛劍/葫蘆……飛到階梯上方坐下，在周圍修士的驚嘆科普聲中, 生生找到了一種校長講話既視感。
想當年安以源還在讀高中的時候，每周一升旗校長總愛講兩句——四舍五入的那種兩句。
不行，要合群。
安以源很努力地控制表情，不崇拜憧憬就算了，總不能是忍耐和嫌棄吧？
“無為真君到了！”
“我第一次看到慕容仙子穿成這樣呢！”
“仙鶴童子！嗚嗚嗚什麽時候我才能有自己的仙鶴童子……”
“空明大師為什麽出家呢，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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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熟悉的名字，安以源擡頭。
二品修士的眼力真心好，隔得這麽遠，仍然能把臺階上的人看得清清楚楚，和尚更醒目，尤其是在陽光充足的時候。早已做好準備……好吧，無針對無計劃，塞了一堆東西到儲物手镯裏的安以源迅速轉臉戴上墨鏡，再次望過去。
空明大師，六六的師父，法華寺高僧。
他的五官并不出色，甚至有些寡淡，但配上氣質卻是恰到好處，再加上頭型特別好看——這點相當不容易，很多帥哥剃了頭顏值要跌到路人級別——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化學反應，總之達成了見之如見佛的效果，慈祥悲憫，腦後仿佛有個光圈。
“掌教來了！”
氣氛為之一靜。
所有招搖山弟子都露出尊敬和與有榮焉的神色。
太微掌教的賣相，的确很漲面子。
他穿月白色的飄逸道袍，廣袖上繡着雲紋，衣襟和衣擺是精致繁複的符文。銀色長發整整齊齊地束在瑩白的玉冠中，手持一柄同色拂塵，人又長得溫雅，此時眉眼含笑，身側環繞點點光芒，當真仙風道骨，遺世獨立。
可惜是個兒控。
安以源默默地看了一眼顏弈：如果不是這位小夥伴爆料……
唉。
默默地收起墨鏡，安以源看到高臺上又來了幾個人，太微掌教迎上寒暄，不免有些奇怪。
作為主人，太微掌教應該是第一個到的才對吧？如果存了心思壓軸的話，出來的時間又太早了……這種不前不後的出場……發生了什麽意料之外的事情嗎？
安以源想了一會就放棄，直到經過諸多開場白、即将進入講道階段，他才意識到哪裏不對。
此時衆修士已席地而坐——有條件的墊個蒲團，安以源和小夥伴說悄悄話：“太微掌教的兒子呢？”雖然不知道修真界的人怎麽慶祝生日，但肯定不是主角都不出場的方式吧？
顏弈恍然，“啊，我說怎麽總覺得不對勁！”
安以源：“……”
顏弈誠實地搖頭，“不知道。”
安以源并不失望，“算了，好好聽講吧。小七你也是。”
大型免費公開課，名師講學，不蹭白不蹭，安以源自然是把自家錦鯉帶了過來。
小七吐出一串泡泡，尾巴對着飼主。
你說昨晚氣到睡着的事？
小七不記仇的。
太微掌教開講。
——不會聽不懂吧？
作為一個半途入坑的萌新，安以源對自己的理解能力不是很有信心。
他的擔心是多餘的。
起初，安以源還有心思去觀察周圍的動靜；很快，他便陷入了道的海洋，閉上雙眼，全身心投入了這場講道之中，甚至對夢中的功法有了更深的體悟。打個比方，安以源對修真界的探索，相當于一個幼兒園學生，夢中傳道講的是小學課程，而太微掌教所教授的，則相當于學前班課程，即幼兒園和小學之間的銜接。
衆修士如癡如醉。
小七無聊地沉底。
看旁人的表現，便知道太微掌教的水平如何，可小七卻聽不進去，不是不好，而是不兼容。記得講道要講三天？小七不怎麽開心地數着時間，發現夜晚的時候天光也沒有半分變化，就幹脆利落地睡覺去了。
招搖山慶典的小冊子上很明确地寫着：尊者講道，能夠聽多少全憑自身。
即是說，因為種種原因，有的修士或許不能聽滿三日，但小七莫名覺得，安以源一定會聽到最後。
反正飼主起身會叫它的。
頭一次，安以源在清醒時，見到了夢境中的景象。
星辰之海。
被點亮的星星圍繞着他轉動，星光散落，籠罩着他的周身，沒有清朗的男聲，取而代之的，是太微掌教的聲音。
招搖山正殿之中，垂墜的細小光點，正緩緩融入安以源的身體。
這正是星光。
這也是星光。
金烏高懸，明明是白日，這星光卻未被掩蓋，但到底不夠醒目，以致于在它們悄悄沒入一位修士體內時，如太微掌教空明大師這樣的大能，都沒有發現。或許是因為，他們同樣沉浸在道的海洋。
聽道自是如此，而講道，又何嘗不是一種整理和補足？
這是招搖山慶典第三日，太微尊者講道第一日。
到了傍晚，便有人額頭冒汗地走出正殿，再也無法堅持；深夜又走出一批人；再往後，講道第二日，又有許多人陸陸續續出來；到第三日下午，講道結束，能恰在此時走出來的，已經很少。
安以源和顏弈都屬于這批。
能夠無障礙聽到最後，說明資質悟性不錯，而這樣的修士，多半能在修真路上走得更遠。
此時寬敞的正殿中只剩下稀稀落落的修士，有的起身離去，有的則向着其他修士走去，似乎打算結交。
安以源是前者。
然後碰到了明流。
這位招搖山弟子稀奇地看着安以源，驚訝意外的樣子擺明了輕視，很容易挑起他人的怒火，可佛系如安以源完全沒感覺，只靜靜地帶着小七顏弈和他擦肩而過——
“安道友。”
為什麽只叫名字不說別的？！有什麽話不能一氣兒說完嗎？！
并不想和對方打交道·安以源無奈停步，“明流道友。”
“咦？”顏弈發出短促的驚嘆，“明流？！”
安以源：“？”
顏弈解釋道：“太微掌教的兒子，道號明流。”
明流矜持地擡了擡下巴。
安以源：“哦。”
安以源神色不變，“明流道友，沒事我們先走了。”
明流：“……”
一手正太一手錦鯉，人生贏家·安以源全無面對修二代的誠惶誠恐，淡定路過。
路過失敗。
明流有話說：“兩位道友，請務必不要把我的身份說出去。”
安以源：“……嗯。”本來就沒打算說。
顏弈跟着點頭。
明流皺眉抱怨道：“本來爹還想讓我站他身邊，再弄個唱禮環節，搞這麽高調，以後我去市集豈不是要被當成大熊貓圍觀？”
很明顯，太微掌教晚到，是在和寶貝兒子互動。
小七吐了個泡泡。
明流說這句話時苦惱的神态，活脫脫一個浸在蜜糖裏長大不知愁滋味的受寵少爺，足以把一些艱苦掙紮的修士氣得心緒浮動，仇恨可以說是拉得很穩當了，然而一山還有一山高——
安以源驚了：“你憑什麽和大熊貓比？！”
明流也驚了：“憑什麽不能？”
“……”安以源不可思議臉，讀條兩秒，醞釀的話語脫口而出，“大熊貓是國寶好嗎？！它全身都毛茸茸的跟你完全不一樣！即使成年大熊貓鹹魚癱的樣子有點流氓，可小時候的大熊貓無敵可愛好嗎？！”
明流：“……”
明流艱難道：“重點是這個嗎？”
呵呵。
安以源冷靜指出：“是你先問‘憑什麽不能’的。”
明流：“……”
明流已經後悔了。
他到底為什麽要和這個人說話？！
沉不住氣的明流少年憤憤離開，背影充斥着不甘，安以源搖了搖頭，突然道：“咦，能用大熊貓作比喻，挺适應現代社會的嘛……”
在招搖山正殿外，安以源領到了招生簡章……不，是和加入招搖山相關的一系列注意事項，特別注明招搖山弟子可按時領取各種福利，包括聽掌教講法，可以說是非常吸引人了。
顏弈有師承，對此無需求；安以源在搞懂自己上輩子幹了什麽前，對此持保留态度。
兩人分開。
安以源去靈獸袋專營旗艦店結清餘款領了自己定制的靈獸袋，精靈球大小、精靈球外形，安以源檢查過後，滿意地在中年修士的指導下成為這個靈獸袋的主人。成為主人只有一項好處，那就是在旁人都只能看見紅白相間精靈球的時候，主人可以看到其內的靈獸。
安以源當場給小七轉移了陣地，托店家把換下來的靈獸袋還給明和。
從外往裏看，視覺上錦鯉又小了一圈，也可愛了一圈。
“小巧”和“可愛”，常常被聯系在一起，不是沒有原因的。
水閣。
走在木橋，周邊寂靜無人，小七道：“這個靈獸袋，有特殊的地方？”
“可以防禦二品修士全力一擊，在六品修士鬥法中幸存……”安以源一直覺得這個說法相當微妙。之所以是二品修士不是三品，只怕是因為三品有金丹，而金丹可以自爆……另外，所謂的“鬥法中幸存”指的大概是鬥法餘波什麽的。
“外形是個精靈球，可以僞裝成《寵物小精靈》周邊，能阻擋別人的視線。”
小七很會抓重點：“只有你能看到我？”
安以源：“嗯。”
小七心情一下子好起來，但很快又變得不開心，悶悶不樂道：“我只有你一個，你還不許別人看我，可你有那麽多個……”
安以源：“……”
安以源痛心疾首，“七啊，你上網學了什麽？！”
小七：“哼唧。”
慶典第六日。
拍賣會目錄被分發到每一位修士手上，安以源慢慢翻着，覺得自己可能是個文盲：翠牙葉、冰火執戈、冰絲蠶……太多沒聽過的東西了。
必備品已經買得差不多，想想這些看名字都讓人不明覺厲的應該是萌新用不着的奢侈品，安以源淡定跳過，視線落在“替身傀儡”上。顧名思義，這是能作為修士替身的傀儡……吧？
目錄沒有相關圖案和介紹，真的很傷。
只能找外援了。
安以源打開微信，戳戳明和，對方似乎在忙，幾分鐘沒有回複，安以源想了想，又戳了邊曉：作為一堆發明家同門裏的商人，應該見多識廣吧？
果然。
“你是說，這個傀儡有智慧？”
“并非傀儡本身的智慧，而是将某種靈封入了傀儡之中。”
“了解。”
終于要動用黑卡了。
替身傀儡，等人高，身材标準，認主後可變作主人形象，并在主人的教導下按照特定的模式扮演主人，當遇到超出設定的問題時，有一定幾率不露破綻地處理。修真版替身機器人，內置AI的那種。
于安以源而言，這可以說是剛需。
修真這個詞，往往意味着漫長的時間，在确認自己成為了修士時，安以源就想過一個問題：萬一自己閉個關醒來，發現過去了一年半載怎麽辦？別說一年半載了，即使十天半個月，那也是妥妥的失蹤啊。
這麽一想，替身就很重要了。
哪怕這個傀儡再怎麽貴，也是要買的，邊曉說了，這東西非常難得，過這村沒這店。
心情大好，安以源把拍賣會目錄豎起在靈獸球外，“小七，你有什麽想買的嗎？”在靈獸球內部，可以清晰地看到外部，但就和在魚缸裏透過魚缸壁往外看一樣，難免有點……變形。
小七：愚蠢的飼主。
小七以寬容的心态克服了這小小的不便，和安以源一起看起目錄來，指了幾個自己喜歡的東西，一人一魚在顏弈回來之前盡情談天，直到安以源接起一個電話。
來電人唐昭。
安以源有點驚訝對方這次沒通過QQ聯系，按下接聽，便聽到那頭傳來的虛弱呼吸，仿佛下一秒就要斷氣，“來寝室，救我……”
“……！！！”
安以源整個人都不好了，急聲道：“喂？唐昭？”
沒有聲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