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豬貴婦一臉濃妝豔抹, 肥大的耳朵上穿了十來個耳洞，豬鼻子上套着鼻環，腹部高高隆起。

再一看貴婦懷裏酥油那張周玉安的臉, 兩相對比，漸漸有了一種美男與野獸的藝術性。

豬貴婦顯然很喜歡酥油, 一邊用長着五指的豬手搔着他的下巴，一邊嘴裏骨碌碌地逗着, 那豬鼻子都快貼到酥油臉上了。

這一劑猛藥直接把甜甜流鼻血的毛病治好了。

甜甜精神抖擻地打了個寒戰, 把頭偏向一邊。

這一場大火燒得十分徹底，她一眼可以望見這片土地的邊界, 觸目所及已經沒有遮擋物可以躲避。

天空的數字還是6，暫時沒有人犧牲。

不知道千寧和李歸一那祖宗怎麽樣了，還有兩名尚未見面的隊友，她心想。

看這搜索的徹底程度，他們逃脫的幾率不太高, 大概率是也被抓了。

正想着，忽然聽到一陣喧嘩, 豬衛兵們的呵斥一波波傳來, 甜甜擡起上半身一看，焦黑的大地上有一人正在奮力奔跑, 身後是一群豬衛兵挺着肥碩的肚子吭哧吭哧追趕。

這人跑得飛快，已經達到了千寧的速度，顯然也是選了速度天賦的玩家。

那邊的酥油也注意到了情況，然而他只是暫停了兩秒, 就繼續和豬貴婦耳鬓厮磨去了。

不愧是老梁手下一員大将，這業務能力也是令人發指了。

豬貴婦也從戲弄酥油的百忙中抽空看了一眼，不耐煩地說了句什麽。

就聽原野裏砰砰幾聲槍響，那人影跑着跑着就倒下了。

又是當的一聲，天上的數字變成了5。

就在人影倒下的一刻，甜甜心裏忽然也當了一下。

倒不是因為她被隊友的死亡震驚，而是她剛巧看見了那人背後的名字。

主楓林？？？？？

楓林？？

會是同一個人麽？？

她安慰自己，只是碰巧同名同姓罷了。

碰巧個鬼啊！這游戲統共入選的也就1000來人，能碰上個同姓的都算她輸。

今天是周六，楓林不在讀書，為什麽會跑到游戲裏來當脫缰的野馬？

是誰給他報的名？蔣阿姨知道麽？他哪裏來的錢買設備？

怎麽會這麽巧？怎麽會？

一時間甜甜腦子裏閃過無數個小問號，連游戲裏的自己被綁到了屠夫案前都沒注意。

等她回過神來，裸着上半身的屠夫豬正把那把兩米長的大刀磨得赫赫響。

不遠處的豬貴婦坐在房前喂雞，酥油乖巧地躺在她腳邊啃骨頭。

啃……骨頭……

想了想隊友的犧牲精神，甜甜很是感動。

她覺得酥油很是靠譜，這裏已經不需要她了。

于是她抻了脖子等着被宰。

豬屠夫腰上挂了好些個動物肢體和宰殺工具，它去水桶邊舀了一瓢水，潑在樹樁上，看了一眼甜甜，大概在想她的腦袋一會要怎麽擺。

就在這時，豬貴婦忽然嚎叫起來，那叫聲凄厲仿佛要生孩子一般。

事實證明她确實是要生了。

只見她丢下手裏的食盆，抱着肚子沖進屋裏。幹活的豬員工都被吸引了過去，包括正要宰殺甜甜的豬屠夫。

過了不到兩分鐘，就見豬貴婦抱了個襁褓出來，這孩子生得如此快，簡直就像是自己跳出來的一樣。

大家自然是一陣恭喜，都圍在豬貴婦身邊說話。地上的酥油被踩了好幾腳，卻仍然忍辱負重一聲不吭。

豬貴婦似是想起了酥油，抱着孩子走近，酥油本想借機揮着小拳頭刷一把好感，卻沒想到那新生豬兒在看到周玉安臉的一瞬間嚎啕大哭。

豬婦人忙把孩子抱起，離酥油遠了點，邊踱步邊哄着，嘴裏呼嚕呼嚕呼嚕說些什麽。

等孩子好不容易停了哭，她又喊酥油過去。

結果孩子在看到酥油臉的一瞬間，又撕心裂肺地哭起來。

仿佛周玉安上輩子做了什麽對不起它的事一樣。

這時候來了一頭打着領結的公豬，顯然是一位首領，他從豬貴婦手裏接過孩子，一腳把酥油踹出了五米遠。

只聽他叽裏咕嚕對豬貴婦說了些什麽，豬貴婦起先是不停搖頭，之後慢慢變成了小聲抽泣，然後抹着眼淚回了屋。

豬貴婦一走，豬首領立刻一聲令下，從他身後出來好些個操着棍棒的豬工，興致勃勃地逼近了酥油。

酥油驚恐地後退，一直退到了被綁着的甜甜面前，他哆哆嗦嗦地：“甜……提藍，他們不是要……”

甜甜肯定了他的猜想：“是。”

酥油：“怎、怎麽辦……我現在唱個歌還是跳個舞的好？”

甜甜：“你想在被打死前掉一波粉就唱吧。”

酥油想了想自己的定位，純技術型游戲主播。

就他那嗓子，确實有可能把好不容易漲起來的粉唱跑了。

于是他站起來，眼一閉，英勇地：“來吧！你們這些沒有豬性的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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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于瑾正在刷微博，忽然刷到一條熱搜。

#有了孩子扔狗對不對#

她手賤點上去，出來的畫面都是馬賽克。

看樣子好像是一群站立的豬在毆打一個人。

那人的臉還莫名熟悉。

于瑾：這魔幻的世界又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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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經理偷瞄了一眼正襟危坐的周玉安，見他神色不動，不禁很是佩服。

年紀輕輕能離副總一步之遙，除了當年選對了創業公司，看來也和本身的人格魅力有關系啊。

形象都被毀成這樣了還能不動如山，不虧是SimpleStar周總監。

正想着，卻聽那邊咔嚓一聲。

周總監捏扁了手裏的易拉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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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甜近距離欣賞了酥油頂着周玉安的臉在自己面前被亂棍打死的馬賽克畫面，仰頭望天。

00:29:23 4

時間剩下半小時，場上還剩下四個人。

酥油的喪鐘還沒敲完，天上又是咣的一聲。

00:29:16 3

又有誰犧牲了？

正想着，卻見兩頭豬衛兵扛了兩坨東西進來，往自己身邊一丢。

甜甜看過去，這灰頭土臉的兩個，不是她正想念的隊友還是誰？

行了，本場剩下的三個都在這了。

兩人身上似乎都受了不少傷，李歸一躺在地上還有點木然。

甜甜還沒開口，千寧先替她回答了：“我們跑到地圖邊界，藏在懸崖下面的石洞裏，火滅了以後還是被抓出來了。”

甜甜看了看自己，看了看千寧，看了看豬首領懷裏的孩子，最後看向李歸一。

她沉痛地：“喂，李歸一，很不幸地，現在大家都靠你了。”

她挪了挪屁股，伸腳踢了踢他：“看見那個布包了麽？那邊有個孩子要喝奶，掏出你的武器，征服它。”

李歸一一動不動。

甜甜又踢了兩腳，商量道：“游戲結束我和酥油都讓你揍一頓怎麽樣？”

李歸一仍然不動如山，仿佛失去了靈魂。

甜甜仔細想想，在線賣乳求生這件事确實有點難為他了。

看完了熱鬧的豬屠夫走回來，又舀了一瓢水，潑在剛被曬幹的木樁上，然後伸了一只豬掌就來抓甜甜。

看起來只有……

就在這時，一直死在地上的李歸一忽然動了，他慢慢坐起來，扯開了他的虛拟衣服。

衣服下的風光甜甜看不到，直播的觀衆們也看不到。

于是吐槽的畫風顯而易見變成了。

“卧槽，真的在線産奶了？”

“剛才周總監被亂棍打死我還有點難過，現在看到李太子露胸莫名想笑怎麽辦？”

“李氏好拼！第一次見到這麽平易近人的財閥。”

“李太子i了i了。”

“懷孕扔狗死全家！”

“樓上注意影響，不過我還是要說，說的好！”

“李姜野：多少錢？SimpleStar我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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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戲裏李歸一的舉動吸引了豬的目光，尤其是他懷裏吃得正香的兒子起到了很大作用。

那砸吧砸吧的聲音讓豬首領的孩子很是騷動，不斷揮舞着兩只小蹄子 。

豬首領的目光在李歸一身上轉了一圈，嘴裏咕嚕咕嚕幾句，立刻有豬婦人過來扯走了李歸一裏的兒子，又有豬仆婦小心接過豬首領懷裏的孩子，塞到了李歸一胸前。

豬孩子興許是聞到了奶味，閉着眼睛啃食起來。

而那邊豬婦人懷裏的李歸一的親兒子卻不幹了，咧咧咧地小聲哭起來，掙紮着要往李歸一身邊湊。

豬首領又咕嚕了幾句，豬婦人恭敬地把圓團子帶到了樹後。

甜甜只聽到凄厲的兩聲，随後一切回歸平靜。

過了一會，豬仆婦從樹後走出來，捧着一個一動不動的圓團子，擺在李歸一面前。

那團子身上還有血，背後有很大一個口子，被針線縫上，裏面還露出幾根稻草。

“你看過尤瓦爾·赫拉利的《人類簡史》麽？”被雙手反綁的千寧忽然問。

“裏面有一段是這樣寫的。”

“在人類文明的發展過程中 ，畜牧養殖業扮演了一個重要角色。人類總是希望獲得牛奶和羊奶。然而奶牛山羊和綿羊只在産下幼崽之後才會産奶。為了獲得奶源，必須讓母牛和母羊懷孕，讓它們生下小牛和小羊。而那些小牛小羊作為鮮奶的附屬品，并沒有存在的價值。不少農民會直接宰殺剛出生的小牛和小羊。如果母牛和母羊停止哺乳，那就再讓它們受孕一次。這種做法聽起來殘忍，但它從古至今一直存在着。根據現代奶牛場的數據顯示，大部分奶牛的平均壽命只有五年。在這短短的五年中，奶牛幾乎從不間斷地懷孕，為主人供給新鮮的奶源。那些奶牛會在産下小牛後的兩到四個月內再度受孕。而它們的孩子将會重演它們的命運，小母牛是新一代的奶牛，小公牛是屠宰場的肉料。”[1]

甜甜盯着地上的标本，沒有說話，又聽千寧說。

“你別難過，不是所有小牛和小羊都會無辜地死去，聰明的人類當然還能想出另一種辦法。在某些養殖場裏，人類允許小牛和小羊待在媽媽的身邊。不過，人類不允許小牛和小羊獲取太多奶源。當一只小牛開始吸奶，人類就會把小牛抱走。被人類豢養的小牛與母牛在這件事上沒有抗争的權力，它們只能被動地接受一切安排。你可能覺得這很殘忍，但是，你要知道，這種安排比起歷史上的一些部落已經算是相當的仁慈。在那些畜牧部落裏，人們宰殺并食用剛出生的小牛和小羊，收集小牛和小羊的毛皮做成标本，送回母牛和母羊的身邊，刺激它們持續産奶。人們會在标本上塗抹母牛的尿液，讓那些标本的氣味類似于年幼的小牛和小羊。還有一種更幹脆利落的辦法，那就是在小牛的嘴上繞一圈鋒利的刺。吃奶的小牛會讓母牛感到劇烈的疼痛，母牛就不會讓它的孩子喝太多。”[2]

甜甜花了整整三分鐘，聽她講完這兩段話。

然後她十分無奈地說：“千寧，你不是玩家吧？”

千寧緩慢轉過頭，看向她，甜甜看到她原本不應該有表情的臉上，慢慢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

就在這時，千寧一躍而起，撞向豬屠夫，将繩索在屠刀上割斷，用胳膊卷起牆上的一支矛，極快的朝正席地喂奶的李歸一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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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槽，發生什麽了？內讧？”

“不不，好像是奸細。”

“我還沉浸在小牛吃不到奶的悲傷中，怎麽忽然打起來了？”

“拜拜，李太子要涼。”

“我早就覺得這個千寧不是人，話太少了。”

“她剛才那個笑大家看到沒？好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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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歸一正忍着巨大的不适奶一頭豬，卻看見原本自己的“兒子”被做成标本放在地上刺激他産奶。

他內心忽然生出一股巨大的憤怒。

雖然只有短短的一個多小時，那東西也算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

撒嬌、依賴，一直把他當家長看待。

忽然就變成一具稻草芯子的屍體了。

然而他還沒有機會爆發出來，卻見一根有兩米長的長矛朝着自己猛刺過來。

他下意識要躲，卻有一人從天而降。

甜甜掙脫了繩子，跳到李歸一面前，一腳踢飛了千寧手裏的長矛，随後席地一滾，躲過了豬屠夫一只踩上來的大腳。

她靈活地從豬屠夫腋下穿過，順手從他腰上卷下來一只斧子，直直朝千寧臉上甩了出去。

邊甩邊側過頭對身後說：“喂你的孩子，別看熱鬧，專注點。”

李歸一單手抱豬，另一只手扯着衣服，眼前卻好死不死地出現了八年前的一個畫面。

師父把在對方野地裏打野被抓的他擋在身後，一挑二還騰出手給他打了一行字。

“把這波野收了再走，別看熱鬧，專注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