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

時值隆冬,群山環繞的燕山山脈之中,一片草木凋零,行走其間,不多時,便被冰涼的晨露浸透了厚重的衣衫。

燕山高達千丈的主峰東南側,有一座峰頂平闊的山崖與它緊密依偎,而接仙臺的選址,正在這處山崖之上。其坐北朝南的山形宛若禦座,又有高高的主峰替其擋住了呼嘯的西北風,難怪皇帝當初一眼便将其看中了。

數千民夫工匠正在初冬的清寒裏熱火朝天地修建着接仙臺,因為形制大變,此間已經不止是造臺,更是在這平闊的山頂上,修出了一座城來。

因着前期準備周全,山中又有足夠的木石,不過短短幾日的工夫,已經堪堪可以看出整個的形制了。

主峰對面的山頭上站着幾個人,正認真眺望着接仙臺的營建。

這其中唯一女裝打扮的自然是天香公主,她面上微微着惱:“如此大的工事,你們還真是能瞞。也不知那欲仙修接仙臺的願望落了空,在冬至日那天,會使出什麽樣的手段來诓騙父皇?”

馮素貞正色道:“所謂的手段,就是不斷重複自己擅長的東西,想一想寒衣節那天的情形就知道了。料想冬至那日,欲仙可能又會請出什麽假仙來。寒衣節他已然在假借什麽清華上仙質疑太子殿下的儲君資格,恐怕,冬至大祭他會變本加厲。再加上那日的太白經天之語,我揣測着,他是想借着仙人之口改立太子啊!”

張紹民接口道:“正是如此。不過我現在執掌京營,這燕山上下我會嚴密搜查,此地我已了如指掌,不會給他任何可趁之機!呵,我可不信他真能招來憑虛禦空的太上老君、太白星君。就是招來了,我也會讓這兩個假仙現了原形!”

天香低頭暗忖,前世的時候,欲仙是尋了人假扮成太上老君打算賜丹藥給皇帝的。

前世此時間,太子不但不知所蹤,而且木人石心一般對着自己的責任毫無覺悟。

當時衆人手中無兵無權,阻不了欲仙幫的攻勢,只得将計就計,在接仙臺上假扮王母娘娘下凡來訓斥皇帝。也多虧了張紹民在接仙臺附近抓到了裝扮成太上老君的人,才使得天香他們的李代桃僵之計奏效。

料想今世,此事更好經營一些。

今世的接仙臺完全掌握在天香等人手中,太子更成了這接仙臺的總督工,也不似前世那般逃避懦弱,而是已然有了責任感,不再是待人安排的魚肉。

故而天香也認同張紹民的這一重想法:只要在冬至當日,欲仙招不出神仙來,便足以讓他一切的圖謀付之東流。

天香想通此中肯綮,便也不贅言預測那欲仙的行事,不屑道:“他能請來什麽鬼東西?真正的太白星君是咱們宋先生!”

太子感慨道:“宋先生,父皇此次如此信我,多虧了你。若不是他信你,怕是也不會讓我來造這接仙臺。”

Advertisement

宋長庚燃起了煙葉:“取信于人,并非難事,只要你在一件事上讓他信服了,他就容易對你的其他方面同樣信服,”他把頭轉向身側穿着黑色裘衣的馮素貞,接着說道,“驸馬設計得精巧,他教我在和皇上清談之時,将本心隐藏,侃侃而談,循循善誘。在皇上初問我煉丹之術的時候,我虛實相間地把煉丹術和他掰開來講,讓他相信了我于這修仙煉丹之術也是有造詣的。這才對我更為信服。”

“當然,這只是些小道,皇上才不是那等只會聽漂亮話的人。你想想,這沙盤,這做模件的模具,都咱們耗費了月餘的精力才設計打造出來的。那新接仙臺的圖紙,也是我在宣大巡邊的時候點燈熬油地琢磨出來的。那妖道随便畫的一個樣子貨,空口白牙地一心只知道摟錢弄權,哪裏能想到這最實在的事情上面去?”

張紹民笑了:“太子,宋先生在跟你講大道理呢。”

太子聽得懵懵懂懂:“先生的意思我好像明白了些。這人啊,若想成事,既要有油滑的技巧,也要有真才實幹。”

宋長庚笑了笑:“太子說的不錯,卻是要反過來講,要先有才幹,再有技巧。”

太子連連稱是。

天香沒有接話,她是這裏最後一個知道馮素貞和張紹民謀劃的人,當真看到整個接仙臺的工事時,心裏的驚詫較先前更甚。她回想了一下之前在懷來的時光,狐疑道:“哥哥你那時候不是一直在研究火器的圖紙嗎,難不成也是一直是在诓我?”

太子看了眼馮素貞,期期艾艾道:“妹夫說,不讓我……”

馮素貞搶白道:“公主想多了,那時接仙臺的新建制主要是宋先生在弄,太子也确實是在研究火器。”

天香給了她一個白眼。

張紹民解圍道:“公主,你看看此處的地形。”

天香不明就裏,朝着山下望去。

接仙臺的新址背靠主峰,眼前則是一處峽谷,此間一直以來有人跡通行,看得出一條路通向四通八達的遠方。

天香福至心靈,猛然意識到:此處控轭南北,是燕山鎖鑰,兵家必經之地:“你們……這是給京城修了個北大門?”

馮素貞笑道:“太子那時候研究的火器,就是為了裝備這座居高臨下的接仙臺的。既然陛下聖心難以阻擋,就不如變廢為寶,讓這接仙臺,成為有用的所在。”

見天香還是朝自己翻着白眼,馮素貞只得直說:“主要是我也是拿不定主意,不知道這用來接仙的荒唐臺子,能不能改成守城的堡壘,這才一直沒和你明說。我也沒想到,宋先生不但把它改出來了,還真的選出這樣一塊風水寶地來,也真的勸動了皇上。”她有些動容地向宋先生深施一禮,“多虧了先生,才讓我不至于在公主面前丢臉。”

天香見狀也不好再不給她面子,也陪着她向宋長庚施起禮來。

宋長庚搖了搖頭,又點起一袋煙,慢慢道:“公主,驸馬,是我應該謝你們才是。”

“我年輕時心高氣傲,在白身的時候寫過洋洋灑灑的治國策,一心想呈給當時的皇帝。後來,我才想明白:那麽多讀書人,那麽多一朝越過龍門去的寒門貴子,哪一個不比我的見識強?哪一個不比我的思路活絡?我寫的那麽多治國方略,從屯田到軍政,樁樁件件手段,他們哪一個想不出來?但是,就是推行不下去,不是他們愚魯,而是不願去想,不願去做。而我,一個白身的讀書人,又沒有這個權力去做。這名利場上,關系複雜,盤根錯節;那些達官貴人,口口聲聲百姓蒼生,卻是争權奪利,損公肥私。”

“我想通之後,也心冷了,這才開始寫這《天工開物》,只記述鑽研這不用去算計人心的實學,再不求聞達于諸官,只求一展所長,不負所學。太子啊,所謂功業,也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罷了。”

馮素貞心有所感,感慨道:“故君子和而不流;強哉矯。中立而不倚;強哉矯。國有道,不變塞焉;強哉矯。國無道,至死不變;強哉矯——先生有這份匡國濟世的抱負,不愧為真君子。”

她轉臉對太子道:“做儒學也好,做實學也罷,殊途同歸,都能夠達到兼濟天下的目的。太子,你應該曉得,和李後主宋徽宗的荒唐行徑不同,你的愛好和你的太子之位并不沖突,反而,正因為你是太子,你才能将你的愛好鑽研到極致。”

太子若有所思地望着對面的接仙臺,很是認真地道:“我覺得,或有一日,我的木鳥能在那接仙臺上飛起來。”

衆人笑。

宋長庚和太子因着監工的緣故俱是留在北郊起居,張紹民為着保護他們也是常駐此處。畢竟是隆冬時節,山中如此動工,驚動了不少冬眠的野獸。

張紹民在此間巡衛,竟是比在懷來還要認真些,所幸,并未出現野獸傷人的情形。

張紹民将天香夫婦二人送上馬車,還撥了一支衛兵給她們。

“張大人何至于此,”馮素貞有些意外,“我們有這些府兵就夠了。”

“驸馬有所不知,”張紹民肅然道,“前幾日有民夫聲稱在林中見到了白色的老虎。”

馮素貞倒抽了口氣:“老虎?此地人跡通行,燕山已多年未見虎患,這時間出現了老虎,還是白色老虎,這……實在是不巧。”

天香怪道:“白老虎怎麽了?”

張紹民嘆道:“白虎算是異象,若是抓住了還好,抓不住,恐怕就有的說了。不說欲仙,便是禦史臺就能随口編出不少說詞來拿捏皇上,”他又道,“不過,驸馬公主不必擔心,我壓下了這消息,專門撥了人去打虎。太子有今日,乃是歷經了千難萬險,又怎麽能随随便便被老虎給叼了?”

三人又閑談了幾句,見天色不早,便就此分別了。

望着身後大興土木的架勢,天香忽地心有所感,向馮素貞問道:“你說,宋先生和劉丞相,哪個更值得你尊敬呢?”

馮素貞想了想答道:“他們都是這江山社稷,不可或缺的人。”

天香無話,朝着窗外連綿起伏的山脈看去,隐隐從蕭索的林間看到了覓食的野獸,頓時放下簾子,回到車中坐定。

馮素貞笑道:“公主怕遇到老虎?在妙州的時候,不是挺英勇的?”

“妙州那老虎是沒了牙的,這裏的老虎可是牙尖嘴利還餓着的!”天香縮了縮肩。

馮素貞笑了兩聲,下意識地拍了拍天香的手:“別怕,有我在,老虎吃不了你——”

天香一怔,扭頭去看馮素貞,卻看到她把臉別到一旁,似乎在端詳車廂內壁的紋路。

前面趕車的單世文卻是搭話道:“驸馬說得對,公主放心!老虎先吃了驸馬就飽了,不會吃公主的。”

天香大樂。

馮素貞忍不住道:“怎麽不先吃你呢?”

單世文道:“老虎是百獸之王,精貴着呢!驸馬爺面如冠玉、細皮嫩肉,一看就好吃,公主你說是不是?”

馮素貞臉上一紅,天香卻是不樂意道:“你這意思是老虎會嫌棄我?”

單世文道:“公主是鳳子龍孫,可比老虎厲害多啦!”

天香怎麽聽都覺得不對勁兒。

許是因白日裏在山間吹了吹冷風,夜裏馮素貞居然發起了風寒,牙疼喉澀又渾身發寒,人也萎靡了些。

天香頓時急了:“我去叫太醫——”

“不用——”馮素貞情知自己是近來思慮太重才影響了身體,忙支撐着起了身,“公主忘了,我自己就是半個大夫。我就是近日來心弦繃得太緊,猛然一松,就叫風寒侵了體。不妨事,我一會兒自己開個方子就是……”

天香想想馮素貞這根心弦怕是繃了大半年了,頓覺心疼,立時擔憂地湊到她近前,忽地用額頭抵着了她的額頭。

馮素貞一愣。

天香喃喃道:“不是很燙,應是沒有發熱。”

此時間,兩人呼吸相聞,近在咫尺,兩人仿佛離得近得不能再近。

天香的眸子裏映着自己的眼睛,她那一張宜嗔宜喜的小臉上,寫滿了關切和擔憂。

馮素貞心底忽地起了沖動,想将天香就這麽擁過來。

兩個人,總比一個人暖和吧。

她忍住了,稍稍向後靠了靠,笑道:“只是風寒,沒那麽嚴重,”她頓了頓,“我染了風寒,公主今夜還是去客房休息吧,莫要被我過了病氣。近來咱們諸多行事都鋪展開來,欲仙肯定在各種找空子染指接仙臺,咱們有一個病了就夠了。”

近來天香對馮素貞總是用“咱們”這個詞很敏感,聞言立時直起身,從善如流地吩咐杏兒去準備了客房。

天香道:“我明日幫你向吏部告假,你好好休息,不要憂心太過。若是有什麽要和張紹民說的,就讓單世文去跑腿。這厮以前是京裏的纨绔,想必只要是京城裏的事兒就難不住他。”

馮素貞想到單世文頓時笑了笑:“這三十文腦子靈活,辦事也是靠譜,就是總是喜歡打趣我。”

天香笑道:“那也是因為你這人有趣,才能打趣啊。”

天香吩咐宮人增加了被褥和火盆,臨走前又擔心地伸手探了探馮素貞的額頭,确認無虞之後,才放心去客房就寝去了。

馮素貞半是因着風寒難受,半是因着心緒難平,睜着眼輾轉反側。

天香對自己的關懷是極為真切的,甚至逾越了男女之別。

坦坦蕩蕩,毫不造作。

或許,是因為“馮紹民”這個有幾分能力的狀元郎,在天香眼中是個值得看重的須眉男子吧……

而自己,可能是在這身衣服之下擔驚受怕了太久,才會對這份關懷和看重格外依賴,進而對天香産生了不得了的情愫。

啊,總算明白了……

馮素貞稍稍釋懷一些。

但她轉瞬又皺起了眉,想通這點有什麽用!?

咄,知其然不知何以對,豎子矣!

輾轉至天明時分,馮素貞總算合了合眼:“應當克制些,再遠着些……馮素貞啊,你自己荒唐也就罷了,可不能連累天香和你一道荒唐啊……”

馮素貞這一病如山倒,竟是好幾日沒見好。雖是不至于纏綿病榻,卻也是十分影響精神,每日裏看起來恹恹的,去吏部上差也是沒精打采。天香耐不住莊嬷嬷的反複念叨,只好延請了太醫來為馮素貞診治。

馮素貞從容道:“也好,剛好我有些事要問下太醫。那就勞煩太醫近前與我私談。其他人暫且退下吧。”

那太醫進了房號脈號了半晌,出來時支支吾吾地囑咐道:“不是大病,只是陽虛之下感了風寒。近些日子,公主驸馬還是分房睡的好。就算是驸馬這病痊愈了,也還是注意些,最好等冬日過去了……再合寝。”

天香琢磨了半天方才醒過神來,八成是這一位連脈都沒號着,馮素貞又仗着自己會點兒醫術胡說八道了。

莊嬷嬷非常忠實地執行醫囑,每晚盯着天香去客房睡,還難得十分體貼地安撫道:“公主,你們成婚還不到一年,不必急于一時,小心過猶不及,殺雞取卵啊。”

天香無言以對。

天香替馮素貞在吏部告了假,但剛歇息沒多久,就有人找上門來了。

陳閣老笑眯眯地打量着公主府的陳設,頗有些欣羨道:“驸馬,我也想像你這樣在府裏躺着,躲個清閑啊。”

馮素貞笑道:“陳閣老龍精虎猛的,哪裏像紹民這麽孱弱,讓陳閣老見笑了。”

二人寒暄了幾句,見天香面色不善地杵在一旁,陳閣老也不好繼續繞彎子,就直接表明了來意。

陳閣老道:“我們內閣裏,現在缺個中書舍人。需要個資歷淺些,但身份壓得住的人來才好。老夫左思右想,恐怕只有驸馬擔得起了。只是從前這個職位是不能兼的,不知驸馬可否和皇上打個商量,并不廢了吏部的差事,只是兼挑一下,”他又補充了下,“雖然這官職不大,但是以驸馬的身份進去,實與入閣沒什麽差別。熬個幾年,時機成熟的時候,怕是能直接封了學士了。”

馮素貞疑慮道:“內閣裏應該不缺舍人吧?”這中書舍人聽起來厲害,實際上也就是從七品的職位,只是協助閣老們謄抄文書,起草诏令的。

陳閣老連連搖頭:“驸馬你是不知,自從劉……劉韬走了後,內閣裏就失了衡,三天兩頭吵吵嚷嚷,又沒人鎮得住……現下這個時節,又不好再選人入閣,所以我才想,找個心眼兒活有能耐的舍人,起個平衡的作用。”

馮素貞笑道:“怎麽沒人,不是有欲仙丞相嗎?”

陳閣老撇嘴:“他就是個架子,屁事兒不懂!就知道給他手下的那些的江湖喽啰找官做。前陣子拟了個長長的單子想要大肆封官,這還了得?我們幾個當時就把他打了回來,後來啊,他要給他那什麽十二個分舵主敕封地方上的九品官身,我們幾個想了想,也不屑在這芝麻綠豆的小官上面和他起争執,就由着他去了。他還說內閣裏天天吵架是因為風水不好,惹了口舌煞,要換位置換朝向才能好!”

一直在旁邊繃着臉的天香十分不顧形象地哈哈大笑起來。

馮素貞跟着笑了幾聲道:“這周旋于諸閣老之間的差事,怕是不适合我。不過我知道個人,陳閣老不妨去找他。若是陳閣老覺得還不錯,我便去找皇上疏通疏通。”

天香頓時有了不祥的預感。

果然,馮素貞輕巧地吐出了李兆廷的名字。

待陳閣老走後,天香開始哼哼唧唧起來:“呵,咱們驸馬真是個以德報怨的老好人,那烏鴉嘴都那麽欺負你了,你還幫他找差事。”

馮素貞眉目舒展地笑道:“李兄哪裏就欺負我了?”

天香如數家珍地開始聲讨起李兆廷來。

從二人剛成婚時李兆廷醉酒莽撞闖入開始講起,直講到前陣子在劉韬府上他對着馮素貞大呼小叫來。

馮素貞驚奇:“公主,你是不是預備了個小本子,專門用來記李兄的起居錄?看來這中書舍人應該讓公主來當,腦子好,口頭活,又有誰都惹不起的身份,是做舍人的一把好手啊。”

天香蹙眉道:“你說真的?”

馮素貞看天香那神色似乎真的是躍躍欲試,忙道:“沒,公主你是天潢貴胄,這種事情你是做不來的。你往內閣裏一坐,怕是沒人能踏實辦差了。”

天香深以為然,仍是道:“那我也覺得那烏鴉嘴不好。”

馮素貞笑道:“他好不好的又怎樣,只要他能擔得起這個位置不就是了?他是劉相的女婿,本身在閣老中就是有人緣的。劉相門生故吏多,他在朝堂上行走,多少也都會給他幾分面子。”她起身尋起了筆墨,預備起草奏表給皇帝了。

“可你是狀元,他是榜眼啊,你說你不成,他就成?難不成一個榜眼還比狀元有本事?”天香改變策略,捧一個踩一個。

馮素貞很是受用,直身莞爾道:“公主,前朝三百年江山,出了百十來位狀元,雖說其中不乏楊慎、褚大壽、李春芳、申時行等閣老首輔,可我所稱道的前朝第一能臣卻是以進士出身的張居正。而聖賢陽明公,其父是個狀元,卻遠比不得他的文治武功。可見為文第一,未必治政第一。”

天香好歹治政十年,這個道理她自然明白,但她跟李兆廷結了兩輩子的仇怨,死活看不上李兆廷,任馮素貞吹出花來,也仍是一副聽不進的态度,把頭搖得如撥浪鼓一般。

馮素貞極有耐心,輕松把天香肩膀扶住,見她的頭發都被搖得有些亂了,不由得笑了一笑,伸手将她散下來的發絲抿到了耳後去:“兆廷兄出身尚書府,自幼耳濡目染的都是這些官場傾軋,他是最會在這些閣老中周旋的人,若不是家道中落……”

天香活了兩輩子,不知道這微涼的指尖居然也能燙人。

馮素貞後來說些什麽她完全都聽不到,只覺得方才被碰觸了的耳朵酥酥麻麻,她的臉發起燒來:“算了,既然你覺得那個烏鴉嘴能勝任,就是他吧。你還病着,也別去找父皇費口舌了,我去找他撒個嬌就成。”

馮素貞似模似樣地躬身謝道:“那就多謝公主垂憐了。”

天香果然去找皇帝磨了磨嘴皮子,敕封诰書一下,李兆廷加封了中書舍人,仍是挂着禮部的職,去往文淵閣行走。

別說,李兆廷除了對着馮素貞不會好好說話之外,還真是個專讨閣老喜歡的奇才。他去了沒幾日,雞飛狗跳了好一陣子的內閣終于安生了下來。

時間緩緩流逝,接仙臺緊鑼密鼓地建着,而欲仙卻仿佛銷聲匿跡了一段時日,沒有很明顯地起什麽幺蛾子。馮素貞也就安安穩穩地養着病,每日裏只是彈琴念書,日子安生得像幅畫兒。

天香除了每日在府中陪着馮素貞消閑之外,帶着小花兒又進了幾次宮找菊妃閑聊。菊妃不知怎的,比初時熱忱了許多,二人聊着聊着,倒是真的約下了一場戲。

兩個女人雷厲風行,當日王總管就遣人去了來福樓裏定了班子入宮唱堂會。

馮素貞在府裏悶了許久,病已經好得差不多了,聽天香這麽一講,立時表示也要進宮聽戲。

是日飄着零星小雪,天香念着馮素貞有病在身,給她左一件右一件地添衣裳,鼓鼓囊囊地成了一團球兒。

馮素貞攬鏡自顧,嘆了一聲又一聲,輕聲細語地求了半晌,卻沒能打動天香的鐵石心腸:“你進宮是要騎馬的,再吹傷寒了怎麽成?想要出門看戲,就只能這樣穿!”

馮素貞只好橫行霸道地出了門。

莊嬷嬷見馮素貞這一搖三晃的步态覺得不妥,桃兒卻非常贊同天香的決定:“驸馬現在這樣子,倒是有了幾分官相了!”

天香得意洋洋。

一行女眷預備坐車出門時,單世文小跑着進來,眉開眼笑地禀告道:“公主,驸馬上不去馬!”

多年習武的馮素貞覺得這是奇恥大辱。

但最終馮素貞還是沒能脫掉哪怕一層夾衣,垂眉耷眼地坐着單世文趕的馬車進了宮。

作者有話要說:

關于李兆廷呢……唉,我就随便這麽一寫,大家就這麽随便一看吧……

他的形象已經偏了扭不回來了,從電視劇一路偏下去。

不會武功也就算了,能力上他被強行點上了算命先生以及跳大神的技能,以及喝多酒耍酒瘋的技能,感情上硬塞了一個對他好得跟媽一樣的劉倩,劉倩最後還強行為馮素貞犧牲了。在這樣的設定裏,他專情是錯,多情是錯,移情是錯,死心眼是錯,心眼活是錯,不管做什麽都是錯。

嗯,留給他的洗白之路只有死路一條。但是,最慘的是即使他死了,也會被嫌棄是無能廢柴……

真是堪稱史上最不受待見男主……

哪像我們家桂花兒一開始就受到編劇的青睐,又是公主,又有錢,又會武功,還特別有性格……

被百合了這麽多年不冤。

《情彀》裏自帶柔光特技的師生戀·白月光·斷背不成·憐取眼前人·紅顏薄命·秦先生的待遇比李兆廷好多啦……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