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得失俱成幻,黃粱猶未熟
東方的啓明星漸漸隐沒了形跡,燕山腳下,一行長長的隊伍沿着天梯,向着雲端的接仙臺緩緩攀去。
莊嚴的祭祀雅樂皇然奏響,和着日輪的升起,皇帝站在接仙臺的中央,高聲誦讀着祭天的祝詞:
“自古帝王,紹天踐祚,建極綏猷。莫不愛重生民,表正萬邦。朕躬持寶玺……”
較之圜丘,接仙臺的擴聲效果更為壯觀,借着山壁的回蕩,皇帝誦讀的聲音宏亮地落入山下人的耳中,平添了莊嚴神聖,宛如神谕。
祝詞、神曲,一番唱念罷,又是獻祭犧牲望燎送歸,等等等等,年年祭天均是如此一套流程。
只是今年換了個地方,而皇帝因着金丹的藥效也換了個勁頭兒。
祭天結束後,山上山下觀禮的人紛紛振奮起來——他們今天真正期待的重頭戲,終于來了。
迎仙!
山頂之上,欲仙幫的護法舵主們和皇帝衆多心腹重臣一道站立在接仙臺下。偌大的接仙臺上,皇帝高居坐北朝南的禦座,屏氣凝神地盯着臺面正中央。欲仙振臂提起,腳下沿着五行八卦陣法走動,施展起了迎仙之術。
此時間,欲仙身上聚集了無數人的目光,但天香的目光,卻落在了別處——方才一直在欲仙旁邊,瑟縮站立着的胖道人。
她轉過頭,朝着禦座後的一個小太監暗暗使了一個眼神。
那小太監壓低了頭,微挪了步子,足尖向外,似乎随時可以兔起鹘落地移動身形一般。
此時間,山上山下都是靜悄悄的,生怕驚動了欲仙的法術。
欲仙做法已到了尾聲,他高聲叫道:“弟子欲仙,恭迎二位上神降駕!”
他的聲音在山谷之間回響開來,片刻間,天地之間傳來陣陣朗笑,笑聲回蕩綿延不絕,惹得衆人左顧右盼,去找尋那笑聲的來源。忽然,一黑一白的兩道影子從天而降,疾速朝着接仙臺中間落了下來。
砰的一聲炸響,那兩道影子落在接仙臺上,驚起一片白茫茫的水霧。
Advertisement
待水霧散去,兩個須眉俱白的道袍老者仙風鶴骨地站立在了接仙臺的正中央。
騰雲駕霧從天而降,真上神也!
皇帝豁然從龍椅上站起,向前走了幾步,推金山倒玉柱地一跪。
王公公立刻尖着嗓子喊了一聲:“拜!”
山上山下的人聞聲齊齊跪倒,山呼“恭迎上神”!
只有欲仙不拜不跪,他面帶得意上前道:“道祖天尊,弟子誠摯上告,此乃人間君王,正心誠意,一心參玄,合傾國之力,乃造此高臺。望天尊賜法,點化天子登仙!”
二人中慈眉善目的黑衣老者撚須笑道:“善,汝且近來,讓吾為汝正正仙骨!”
李兆廷從琴臺上出來,左右移動着,試圖看清臺子上的動靜。正走動間,他察覺一道視線落在自己身上,忙扭頭過去,卻只看到一行衛兵。他沒有在意,徑直走到了馮素貞身邊。
“兆廷兄看得出端倪嗎?”馮素貞輕聲問。
李兆廷搖頭:“那欲仙的動作沒什麽章法,和民間跳大神的沒什麽區別。”
馮素貞哂笑:“那是自然……只是,這兩個上神……”
她看得分明,二人并非是從天而降,而是從後側主峰的山壁上跳出來的,只是先借着回蕩山谷的笑聲擾了衆人的心神,又借着接仙臺本身的遮擋,讓人看不清來處。但她卻借着耳力之便辨清了源頭,一開始就盯着後山,這才看了個正着。
只是,這種地方,對這燕山了如指掌的張紹民怎麽會沒有巡察到呢?
思忖間,臺上的太上老君已經對皇帝亂摸完畢,卻是搖了搖頭,向身後的太白星君看了一眼。
太白金星上前一步,卻沒有太上老君那麽和氣了:“咄!人間君王,汝可知汝行虧失,難入仙班?”
皇帝大驚:“請上神示下!弟子委實不知何處疏失?”
太白星君道:“吾本欲以太白經天之天象示警,未想汝竟誠心邀我而來。汝可還記得寒衣節之日,清華上仙叱汝淫祀之過?”
皇帝道:“記得記得,弟子當然記得!故而此番冬至,弟子事必躬親,未敢使太子代勞!”
太白星君道:“噫籲,愚不可及!子代父役本是常理,妄立國本才是汝之大謬!”
此言一出,衆人嘩然,馮素貞心頭一緊,欲仙果然又使出這一招來了?張紹民在何處,怎麽還沒有人來打斷這僞仙的胡說八道?!
她左顧右盼,已經預備登臺阻攔。
皇帝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太子雖年少,但誠摯孝悌,他營建此接仙臺,亦是有功于弟子,有誠于仙家。除卻太子,弟子委實不知,應讓誰在我身後做這人間帝王,還請仙家示下!”
太子聽得一怔:難道父皇讓他來修這接仙臺,不止是因着宋先生的設計,還因為這樣一重讓自己讨好仙家的原因不成?
太白金星一掃拂塵,肅然道:“謬矣謬矣,汝子雖好,卻無擎天之能,難堪江山重擔!人間君王,若想洗滌塵骨位列仙班,當即刻禪位,立欲仙丞相為天子!”
話音落地,山上山下一片死寂,山下的百官看不清,山上人卻齊刷刷地朝欲仙看去,皇帝從地上站起,面色鐵青,手指點着欲仙,半晌說不出話來!
原本得意洋洋的欲仙愣了,突然反應過來:“太白星君你說什麽?”
太白金星搖頭晃腦地重複道:“人間君王,當即刻禪位,立欲仙丞相為天子!”
欲仙焦急,卻還是忍着道:“星君你是不是說錯了,我才能粗淺,怎能德配君王?”
太白金星心道:果然江左舵主說的沒錯,自家幫主是需要謙虛幾句的。
他立刻重複道:“上仙怎會有錯,你這徒兒好生頑皮!”
欲仙立時破口大罵起來:“你放屁!”
太白金星撚須搖頭:“欸,你這調皮徒兒,怎敢辱罵仙家?”
欲仙大吼一聲:“仙你娘了個腿兒!”他氣急敗壞,飛起一腳将太白金星踹倒在地,轉頭對皇帝解釋道,“此間風水不好,臣不慎招來個山野鬼怪,他這是假扮仙君瞎說八道,皇上千萬別在意!臣即刻就送他上西天!”
太白金星不解,今早明明是江左舵主拿着幫主的黑鐵令囑咐自己一定要改成這麽說,為什麽幫主會如此震怒。
這不是幫主的授意嗎?
若不是幫主派來的人,又如何會知道自己在山壁上的藏身之所呢?
還沒等他想清楚,就看到自家幫主拂塵一掃朝自己劈來。
他吓得一哆嗦,連忙抱頭鼠竄。
倏忽間,數道五顏六色的身影朝着接仙臺上沖去,直逼站立中央的欲仙和皇帝。
臺上頓時亂作一團。
馮素貞立刻飛身躍起登臺,去尋天香的身影。李兆廷不會功夫,正無措時,一個衛兵拉過他的手,帶着他撤回了方才的琴臺。李兆廷定睛一看,驚呼道:“倩兒?”
接仙臺上,一直站在王總管身後的小太監乍然躍起,将胖道士推倒,二人直接滾下接仙臺。那小太監渾身一擰,幾個旋身安然落地,而後徑直鑽進了接仙臺下方的隐蔽閣子裏。
天香看得分明,懸着的心總算落下。見馮素貞目不斜視地直奔自己來了,她拉起自家太子哥哥,王總管也跟着蹭蹭往臺下跑去。馮素貞不明就裏,卻也知道先讓他們離開這是非地為上,忙護着他們下臺。
而方才那兩個上仙呢?他們按着欲仙本來的安排翻進了接仙臺下方的隐蔽閣子中,正遇上裝扮成小太監的梅竹和不會說話的馮少卿兩人,四人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瞪了一會兒,決定相安無事地一起坐着。
欲仙被人用黃布兜頭套了一臉,好不容易把頭掙紮出來,看清鎖住自己的竟是自己的舵主們,頓時急得大吼:“你們這些蠢材,這是在做什麽!”他忽然明白過來什麽,惡狠狠地朝天香看去,卻看了個空,又趕緊扭頭看向胖道人,竟也是空空蕩蕩,他氣得哇哇亂叫:“陛下,國中有妖人作祟啊!”
此時間,江左舵主站在中央高聲喊道:“願尊欲仙丞相為天子!”
他是習武之人,氣沉丹田的這一喊聲振寰宇,又是站在擴聲效果最好的正中間,以致漫山遍野都是他的聲音。
頃刻,山下有吶喊回應起來:
“願尊欲仙丞相為天子!”
雖然這吶喊是零星點點,但已讓山上山下嘩聲大作。
欲仙的四位護法已經飛身上臺,但看着此時的情況,都是一臉茫然,。
江左舵主将手中的黑鐵令一揚:“欲仙丞相受命于天,禪位大典即刻進行,請四位護法相幫!”
四位護法徹底蒙了。
不知又是哪裏的人齊齊喊了一聲:“欲仙反了,快護駕!”
山下殺聲四起。
山上的衛兵們終于醒過神來,紛紛沖上接仙臺,卻發現自家皇帝正被五顏六色的護法們挾持得死死的。皇帝倒是一直不甘受制,試圖着施展拳腳好找出個脫逃的縫隙,卻被人圍得更緊,叫自己人完全施救不得。
天香在臺下喊道:“不能救,那就直接攻啊!”她此刻站在衛兵和馮素貞的簇擁保護之中,又補充了一句,“打那反賊欲仙!”
一大群衛兵們立時朝着欲仙那一邊撲了過去。
原本不知應該做什麽的四大護法頓時都有了主心骨,沖上前去保護欲仙,和衆多衛兵們打做一團。
而另一邊五顏六色的舵主們,也記起之前那位張大人說的話來:“一定不能傷害老皇帝性命,有了他,臺子上的衛兵們就有顧忌,決不會對你們下殺手。我會拖着山下的衛兵不讓他們上來,直到老皇帝心甘情願地禪位!”
他們立刻簇擁着老皇帝和欲仙彙合在了一起。
身上裹着黃布動彈不得的欲仙忙對同樣動彈不得的皇帝解釋:“皇上,這不是我做的!”
皇帝被擠得頭發散亂,龍袍的下擺也被人踩裂了。他面如青灰,渾身發抖:“這是你的屬下,你的人,你招來的仙,不是你做的,還是朕做的不成?!”
一見皇帝,衛兵們又被束縛了手腳,卻也不能幹站着被對面衆人打殺,只得連連敗退,丢盔棄甲地退下了接仙臺,也不知是哪個慌張的衛兵,不但頭盔衣裳散落了,就連褲子都掉在臺子上。
場面重現膠着,江左舵主冷聲撺掇道:“各位護法,若是此時不殺了他們,還待他們再圍上來嗎?”
欲仙眼見得大勢難改,縱使自己此刻認輸也會在皇帝心裏種下刺,頓時把心一橫,大聲吼道:“他娘的,你們放開我!這麽打下去豈不是沒完沒了!”
天香焦急,欲仙似乎醒過神來了,這比預想得要快。她望着父皇的赭黃身影,又使不上力,只得目露期盼之色,祈求轉機快些到來。
馮素貞察覺到天香神色,她凝眉想了一下,身形一動,疏忽不見了。
欲仙的一聲獅子吼功力非凡,他畢竟是幫主,衆舵主不敢再箍着他,由着他松開。
欲仙走到皇帝跟前,陰測測道:“陛下,我今日是被人害了,已然黃袍加身,不得已為之。”
皇帝處在五顏六色的簇擁中,憤然朝着欲仙呸了一聲。
欲仙不在意地抹了把臉:“煩請陛下降下谕旨,禪位于我,我定奉你為上皇。”
皇帝冷笑道:“朕可沒你這樣的兒子!”
欲仙森森一笑:“那我就當一回兒子,侍奉你這老頭子吃一回藥!”說着,他從腰間掏出一顆藥丸來,這本是他今日想借着神仙之手喂給皇帝的陰陽斷魂散,現在,他只能揪着領子親自往皇帝嘴裏塞了。
乍然間,如裂帛之聲的弦響夾着音波而來,欲仙手一抖,那藥丸掉落在地。
欲仙一愣,目光朝着弦聲方向望去。
這一愣,便出了空檔,說時遲那時快,接仙臺上忽然有人大吼一聲,一柄大刀一舞,瞬時将聚在一起的舵主打落到了一旁。
衆人眼前一花,就看到一個穿着花哨、頭發也是五顏六色的人,擁着皇帝就地一個翻滾,就脫離了衆舵主的控制範圍,兩人直接滾到了接仙臺的另一角,直直掉落下去,翻進了什麽地方,不見了。
欲仙大驚:“那是哪個舵的!”衆舵主忙互相數了一遍,頓時都是傻眼,沒少人啊!
既然現在沒少人,那定然是方才多出了一個人來。
不約而同的,他們都想起方才那條留在接仙臺上的褲子來。
靜寂片刻,剛剛的弦聲再度響了起來。
皇帝也不知發生了什麽,只覺得一個天旋地轉,自己就從衆多人的鉗制中脫離出來,到了一處逼仄的所在。
而且此間竟然還是有人的:太上老君,太白星君,小太監,胖道人,還有一個花裏胡哨的少年郎。
他顧不得思考,外間此時已響起了疾風驟雨般的暴烈音聲,激得人氣血翻湧,神魂震蕩。
琴臺之上,馮素貞豎持七弦瑤琴,指尖翻飛,将內勁注入弦中,向着接仙臺上的欲仙幫衆發起了攻襲。
李兆廷在一旁看得呆了:“降魔琴……素貞!”
馮素貞置若罔聞,抱琴騰空躍起跳向接仙臺,于空中輪動十指,比方才更快,陣陣聲波有若狂風拂浪般漸次推高。
臺上欲仙幫衆人被這琴聲一時壓制得不能動彈,周遭的人也是忙着捂耳不疊。欲仙忙硬扛着音波起身揮灑拂塵,繼而挺身大吼,妄圖以聲對聲,亂了馮素貞的節奏。
馮素貞見狀,還想再快,但那七弦琴終于吃不住這汪洋恣肆的內勁,手掌再觸上去就轟然炸開。尖銳的木片、崩斷的琴弦四散開來,有不少朝着馮素貞刺去,她躲閃不及,只能提臂格擋,任由木片刺入皮肉,絲弦割傷肌膚,掠起血花四濺。
站在琴臺上的李兆廷和劉倩二人也受到了波及,盡管劉倩沖在李兆廷身前,揮劍擋住了大部分的傷害,卻仍是不免漏了些許。二人身上都挂了彩,劉倩自是比李兆廷要傷得多些。她沒顧得上自己,扭頭去查看李兆廷的境況,卻看到他雙目失神,倒退一步,坐在地上,胳膊上被斷弦割傷的地方不斷流着血。
他是不會武功的普通人,又離得太近,到底還是被震得有些迷糊。暈眩之中,,他只是呆滞地望着空中那道翩若驚鴻的身影。
劉倩扶起李兆廷,按住他的胳膊幫他止血,遠遠望着馮素貞,目光閃爍。
李兆廷的心仿佛随着那琴碎了。
琴雖然碎了,但音聲卻撞上山壁再度彈回,排山倒海地朝着接仙臺正中央的位置回返。馮素貞淩空翻身,飛躍接仙臺回到了天香面前,而那音波卻一浪高過一浪地回到了接仙臺上,将接仙臺上衆人震得心脈激顫,欲仙站位最為中間,又是站着的,登時被震得吐出一口血來。
天香攙扶住朝自己倒過來的馮素貞,立時也醒過神來:“來人,快,殺了這些反賊!”
沒了掣肘,沒了顧忌,衛兵們蜂擁上前,和欲仙幫的衆人打作一團。
欲仙見狀大急,他眼神一瞟,看到了馮素貞和天香所在的位置,頓時猛撲了過來。
馮素貞方才消耗過大,因而并不正面相抗,退了幾步,拉着天香轉身就跑。
欲仙大氣,又沖進人群裏去抓太子,卻見太子慌裏慌張地朝他迎面撒了一竹筒的粉末。
欲仙沒想到太子竟有此招,立時交臂遮擋,但緊接着就覺得身上燃了起來。
他哇呀怪叫,翻滾着在地上熄滅身上的火焰,可那火卻滅了又起,反反複複,很快就燒透了衣衫,燒焦了皮肉。欲仙從地上爬起來,想沖至接仙臺角落的水缸,馮素貞折返回來淩空踹向欲仙的胸口再度把他踹向了太子。
太子慌裏慌張地又掏出其他物事來,又往欲仙身上一丢,欲仙身上頓時彌漫起了嗆人的硝煙氣,還有爆裂的噼啪聲。
欲仙痛苦難當,翻滾了幾下,就不動彈了。
天香目瞪口呆:“老哥你居然還有這一手本事啊!”
太子沒理她,繼續慌亂地在身上找着其他殺器。
馮素貞神色沉靜,倒是沒有多少驚訝,昨夜宴飲之時,除了聊了接仙臺的建制,太子還和自己炫耀過,說是已經用磷粉和硝石準備好自保的火器了。
欲仙昏迷過去後,山上的局勢很快明朗了起來,四大護法連同衆舵主或死或傷,均失去了抵抗的能力,就連兩個藏起來的假仙也不知道被誰踢了出來,盡皆被源源不斷湧上來的京營衛兵制住。
皇帝醒過神來的時候,發現閣子中只剩了自己一個人,他發髻散亂,龍袍髒污破爛,實在是狼狽不堪。他陰沉着臉從接仙臺下鑽出來,怔怔地盯着被磷火燒得皮膚爆開、身上仍冒着火苗的欲仙——身體的抽動證明這人還活着。
而張紹民那邊呢,山下的一場鏖戰——不,山下那一場單方面的京營衛士對欲仙幫喽啰的毆打,根本沒花費吹灰之力,就徹底結束了戰鬥。張紹民見山下形勢已穩,即刻提氣輕身,緊趕慢趕,此時間恰好登上了臺階,趕到了禦前。
張紹民上前跪下:“臣救駕來遲,欲仙幫的賊子已悉數伏誅,只餘金亢龍逃脫。臣辦事不力,望陛下責罰!”
昨晚金亢龍先是奉命鉗制衆分舵喽啰,張紹民本打算讓衆人趁着他熟睡将他捆縛關押起來。沒想到半夜欲仙又下了道令旨讓他回京去尋小皇子,于是,還沒等衆喽啰發難,他自己大半夜地就勤勤懇懇地回京去了。
接仙臺上,塵埃散開,一片沉寂。
“不能讓他死!”皇帝死死盯着躺在地上的欲仙,忽然吼道,“回宮,張紹民,帶他回宮,把所有的禦醫叫過來,朕不能,朕絕不讓他死!”
馮素貞心頭一震,錯愕地擡頭望着頭發散亂的皇帝。哪怕是如此亂局,他仍然信那欲仙有長生不老術。
她轉而望向天香,只見其看着自己父皇的眼神淡淡,不悲不喜,卻是帶着幾分憫然。
馮素貞幽幽一嘆,這個垂垂老矣的霸道天子啊……
張紹民咬牙領命,令人擡起了欲仙。
皇帝忽然道:“慢着——王總管,你去找幾個小太監,把欲仙擡到朕的馬車裏來。”
張紹民急道:“皇上——怎能将萬金之軀置于險地?”
皇帝冷峻地瞥了張紹民一眼。
張紹民頓時收聲不語,只好屏退了手下士卒。
衆人護送着皇帝下山,上了回京的馬車。
這一場鬧劇結束,多出了不少傷員,但大多并非是因受到欲仙幫的攻擊而受傷,反而是逃竄之時踩踏和摔跟頭傷的比較多。
來時幾人同坐,去時金軀橫陳,如此一來,馬車就不太夠了。
張紹民只得盡力安排,将受傷的先帶回京去,馮素貞主動要求留在接仙臺,替張紹民處理剩下的諸多事務。
“馮大人你也……”張紹民看了看馮素貞胳膊上的血跡,再對上她堅毅的眼神,深吸了口氣,“那就有勞馮大人了。”
天香自然是留下陪馮素貞一起。
浩浩蕩蕩的車隊護送着受驚過度的達官貴人們回了皇城,失魂落魄的李兆廷也被劉倩帶走了。
營地之中一片狼藉,馮素貞指揮着京營的士卒将此間拾掇了兩三個時辰,才算是打理完畢。天香特意去查看了接仙臺,下方的閣子中已不見了人影。她估摸單世文已在混戰中将馮老頭兒和梅竹帶走,心下松了口氣。
下了山,天香看到馮素貞正站在營地旁,不知在想些什麽 。
胳膊上的傷口已上藥處理過,仍是又痛又癢,馮素貞不由得想到激戰之時炸開的琴,心頭五味翻雜。
“想什麽呢?”天香已到了近前,她看着馮素貞的傷勢,“現在還痛嗎?”
馮素貞搖了搖頭,嘆道:“我實在沒想到,那欲仙如此膽大妄為,居然敢做出謀逆的事來。”
天香咕哝道:“他做出什麽事來都不奇怪。”
馮素貞斜瞥了天香一眼:“真的?”
天香賭咒發誓。
馮素貞沒再追問,欲仙幫這叛亂來得太突兀,其間種種痕跡千絲萬縷,和張紹民有關,和天香有關,但她卻什麽都不願深究。
——有的事,若是那個紹民也能做到,那我這個紹民,也就可以安然退場了吧……
午後京中重新派來了車駕,将餘下的人悉數接回了京城。
作者有話要說:
是誰覺得皇帝一直看戲覺得不爽想讓皇帝親自下場打一架來着?
滿足你了。
接仙臺嘛,就醬紫吧,不想寫很多啦。
電視劇裏接仙臺上了兩次,搞了兩次才結束。wuli桂花兒這輩子優勢占盡,不想再跟欲仙國師耗着,所以一次開大一波帶走。
關于蜂蜜的武功設定,知道在原劇的決戰中,她和國師一共打了多長時間嗎?我又去刷了一遍,一共5分鐘,其中2分鐘是東方勝過來擋刀,另外3分鐘是武打動作反複播三遍。
所以,真正的打鬥,實實在在也就是一分鐘,其中一半是劍,一半是降魔琴,也就是說,降魔琴也就是用了半分鐘的大招。
為了寫好這段,我重新刷劇發現了編劇的很多隐喻,為了表明權力對人性的吞噬他用具象的龍椅來表現太子坐上龍椅之後的魔怔。
其實,這個梗挺好,但是劇情太魔幻梅竹的臺詞太狗血,讓人實在不敢看,也沒法深思。
如果說你是為了讓小孩子看得懂……你确定小孩子能看得懂嗎(摔
——
關于如何利用欲仙幫衆人五顏六色的特色我在前面也算是埋過伏筆了,反正就醬紫過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