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今天的談總不加班,比任何職員都更像一根老油條,借口自己好辛苦,看着時間提前曠工了。
林承丘見他從辦公桌後站起來,整理衣領袖口,一副随時要走人的樣子,驚訝地看了看牆上的時鐘,問:“還有半個小時吧?”
“今天很累。”談蹇面不改色地撒謊。
林承丘“噗”地一聲,笑着捉弄道:“那我們回去休息好了?改天再去那家餐廳吃飯吧,想想也沒什麽好吃的……”
“不,”談蹇抿着嘴唇,林承丘能明顯感覺到他不滿的情緒,仿佛把自己的話當真了,“說好了約會的。”
林承丘把雜志蓋在臉上,笑得停不下來,歪倒在沙發上。大孩子談總就那麽站在桌旁等他給個肯定的回答,他樂了一陣子,努力憋住,從沙發上爬起來哄人。
“走,約會。”他彎着眼眸走到門邊,取下談蹇的外套。談蹇神色暖化,點點頭向他走去。
林承丘展開外套要替他穿,談蹇直接伸手接過,轉而攏在他的肩上:“你穿太少了。”
房裏暖氣很足,林承丘進來後便一直沒覺得冷,這會兒突然被厚重的長款風衣罩住,反而感覺微熱。衣服帶着主人獨有的氣味,他斂眸感受了一會兒,卻覺得不夠,索性往前一步抱住眼前之人,埋頭深呼吸。
“談蹇,有沒有人說過你很性感。”
談蹇攬着他的後背搖頭。
想想也對,大冰塊一樣的人,暖一點的時候也不過升級成一塊木頭,也就林承丘能覺得他性感了。
林承丘見他搖頭便想明白了這個道理,想想還挺得意,因為談蹇有多好,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會比他更清楚。
“你以前愛過別人嗎?”
他又問,談蹇又搖頭。
“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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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承丘很滿意,摸摸他的腦袋,帶着很乖很好管教的愛人去西餐廳吃飯。
早在下午出門前,餐座便已預定好了。
林承丘很想坐在天臺上的公共區域裏用餐,目的是想要感受一下摩克大廈頂層獨特的夜景。他沒有預定包間,心想為了保證環境的清靜幽雅,天臺餐座本就寥寥無幾,能在晚飯時間預定到位置的客人應該都是這家餐廳的SVIP,碰見熟人的概率有,但被打擾、被偷拍到日常約會的概率一定非常低。
況且夜晚光線朦胧,林承丘認為這個選擇不會導致自己被曝光。
不過出于顧慮,林承丘還是和餐廳負責人溝通了一下,請對方将自己的位置安排在最不易引人注目的一角,并調暗了座周的夜燈燈光。
時間尚早,天色未暗,天臺上沒有比他與曠工代表談先生來得更早的客人。
林承丘點好新品西餐後要求延後上單,先叫來兩杯輕酒精飲品和茶點打磨時間,與談蹇坐着閑聊。
服務生放下兩杯飲品與點心,單手背後禮貌地退下,林承丘順口要道謝,沒來得及說,竟聽對面向來高冷的談總搶先一步,很自然地帶過兩個謝字。他詫異地偏偏頭,摸着玻璃杯涼涼的高腳,在服務生徹底離開天臺後玩笑道:“不是吧談總,你怎麽進步這麽大啊?”
“什麽?”談蹇疑惑。
林承丘不解釋,笑着搖了搖頭,悄悄感慨着他老公真是越來越可愛了,乖乖的一大只,那麽聽話。又一細想,林承丘逐漸捕捉到幾分痕跡,發現談蹇的變化不是驟然性的,而是日積月累,悄然無聲地進步。
他總覺得談蹇唯一的短處就是不善言表,但談蹇如今已經做得很不錯了,除了偶爾看起來依舊是位呆呆木木的耿直boy,其他時候,說話已經越來越沒有什麽大的問題。
之前一直沒觀察到這一點,大概是因為林承丘自己太會說話,水平線擺得太高,以至于沒能意識到談蹇的變化。直到此刻客觀一想,遙遙對比當初兩人剛認識時的實際案例,他才不得不承認,談蹇已經棒很多了。
林承丘滿臉笑容地望着他,表揚道:“你是全世界最好的談蹇。”
談蹇眸色一暖,雖還不清楚剛才短短片刻間林承丘都思考了些什麽內容,但卻覺得欣然,因為能聽到這樣的小情話,他能高興一整月。
“知道今天為什麽約會嗎?”林承丘問。
談蹇表示不明白,靜靜看着他,等待謎底。
林承丘手臂撐着桌面湊近幾寸,回道:“這是我們錯過的情人節,婚後的第一個情人節卻在不同的地方忙着各自的工作,你不遺憾嗎?”
當然遺憾。
只是談蹇此刻才恍然想起情人節的存在,從前三十年沒有過這樣的體驗,林承丘若不提,他根本不會意識到自己在情人節那天悶頭悶腦地加班到深夜。
恰好那天林承丘也忙,拍戲到淩晨,只在白天的時候發了一顆紅色的小心心給他,談蹇當時沒有多想,就很老實地回了一顆小心心過去,然後繼續各忙各的,少有時間閑聊。
他不太記得了,臉上的表情帶着幾分未褪盡的茫然,拿出手機翻找14號當天的短信記錄。林承丘沉默看着,無語地反應過來了,郁悶道:“不是吧,你那天不是和我互動過了嗎,你不知道是情人節啊?”
“當天忘了。”談蹇搖頭,他能記得什麽時候是公歷跨年、什麽時候是國歷新年就很不錯了。
聊天記錄被翻了出來,果然當天零零碎碎的對話并不多,林承丘伸手拿過來瞧瞧,越看越佩服。兩人雖分別忙碌,各自回複消息的時間總是完美的錯開,但畢竟聊了那麽幾個回合,他每句話都甜滋滋的,以為談蹇知道那是個獨特的節日,不曾猜到談蹇回應得倒是好好的,卻壓根兒從頭到尾都不知道自己是在進行情人節的甜蜜傾訴。
“唉。”林承丘笑着嘆了口氣,罷了認為這樣也好。不解風情這一點,換個角度去看,難說不是談蹇很大的一個長處,起碼不會在外面亂聊騷,只能乖乖地帥給他看。
林承丘想通了,并且對于談蹇的所有特性都越來越想得通,緩緩推着桌上的杯子與談蹇的碰一碰,又慢慢地挪回來,愉快地抿一口。
天色漸漸地暗下來,兩人輕言輕語地聊着天,時間過得很快,不知不覺,連黃昏都落幕,天臺上的幾桌客人便都到了。
人語聲皆很輕,彼此間都不打擾,沉浸在自己的一片淺夜空裏。
服務生在提前約定的時間裏準時回到餐座旁詢問:“先生,請問兩位的菜品現在可以送上來了嗎?”
“可以,謝謝。”林承丘轉頭對他笑一笑,側過去的那一下,越過服務生的胳膊隐約察覺到了一抹視線。
仔細看了看,是一位比他更顯年輕的男孩,看起來比較接近齊玉杬的年齡。對方正與一位穿着西裝的男人用餐,在注意到自己被發現後窘迫地收回目光。
動作突然,引得他對座的男人也向這邊看來。
林承丘沒有多想,以為這情況無非就是自己被人認出來了而已,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并不以為意,轉頭繼續與談蹇聊天。
又過了一會兒,天臺上突然傳來餐具破碎的刺耳聲,幾桌客人皆驚訝地看向聲音來源處。林承丘同樣望過去,發現正是剛才那一桌客人,那位年長一點的男人站起身來,手撐桌子,低頭凝視着男孩,桌面的食物全被掃到了地上。
縱然隔得不近且光線朦胧,但林承丘還是輕易感受到了那個男人的怒氣。
幾名服務生急忙趕來,眼見地上一片狼藉,在場的幾位女士甚至都露出受驚模樣,一時難以處理,趕緊用微型呼叫器聯系經理。
緊接着經理趕來,迅速安撫各位的情緒,将其他食客、尤其是離鬧事客人較近的幾位請去僻靜的包間用餐,并且連連道歉,表示會為當晚的餐點提供折扣優惠。
客人們紛紛離開,林承丘坐得比較遠,等到服務生前來帶領自己離開的時候,經理已在竭力勸導兩位事件主角。
事不關己,但又有點好奇,林承丘帶着這樣的心情多看了幾眼,動作有些慢吞吞的。然而就在那剎那之間,那位脾氣暴躁的男人笑着轉頭望向他們,唇角帶着嘲諷,似在對那位男孩說着什麽難聽的話。
林承丘無比意外,看看那個人,又轉頭看看談蹇,認定沒有錯了,那個人确實是在看談蹇無疑。
“先生,很抱歉打擾你們用餐的興致,包間已經準備好了。”服務生再次提醒,林承丘擺了擺手,示意他稍等,心中湧起了不知來處的異樣感覺。
“他在看你,你認識他嗎?”林承丘轉頭問道。
談蹇猶豫了片刻,點點頭又搖搖頭:“認識另外一個。”話落見林承丘的目光并沒有移走,便又補充,“是一位伯父的兒子,生意沒有交集,那位伯父在高爾夫球場與我爸成為朋友。”
林承丘若有所思。
談蹇說話時目光依舊望着對面,正在怒火中的男人也許是覺得他們在議論自己,更被激怒,揮手斥開餐廳經理,忽然将座位上的男孩拉起來,對着他們走了過來。
林承丘動了動眉梢,覺得這也太沖了,對方完全不知收斂,雖然還不清楚內情,卻預感會鬧得比較難看。
果不其然,那男人走近後,尚不及說話便給他來了個措手不及,拽着男孩的胳膊,徑直對着談蹇丢過去。
出于禮節性關心,談蹇伸手扶了一下男孩的肩膀,順手往旁邊安全的地方擋了擋。
男人嗤笑起來,諷刺道:“不是已經結婚了嗎?還會心疼?”
林承丘眼神沉了一下,看着眼前的男人,微醉,明顯是在來這裏之前就已經喝過酒了。醉話不可盡信,但有些潛臺詞同樣不可忽略,他沉默着看一看談蹇,又看一看那個看起來很膽小的男孩。
男人的笑容帶着輕蔑與不屑,似乎是在等他為此而發作,很想再添一把烈火,望向男孩繼續嘲弄道:“跟着我那麽勉強,不如回你的老情人身邊。”
“談蹇,”林承丘終于開口了,比較平靜,全然無視這個人的存在,“你剛剛不是說這是一位伯父的兒子嗎,既然認識,我們把人帶走吧,留在這裏容易被咬。”
男人臉色變了,眼角腥紅。
“你瘋了嗎?你讓你的丈夫帶走他的小情人?”
“我樂意,關你什麽事?”林承丘好整以暇。
談蹇一直沒有說話,但男人雖有幾分醉了,卻多少顧忌到他,并沒有因為極怒的情緒而想對林承丘動粗,只是一味地逞口舌之快,輕蔑惡言。
“不愧是三流戲子,這麽下賤地倒貼。”
“咚!”就在那一句話之後,林承丘還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眼前男人便被一拳揮到了地上。
看似并不參言的談蹇徹底被他激怒,也不顧是否還有服務生與餐廳經理在場,直接動手,揍得對方毫無提防,嘴角溢出血跡。
“如果還想留着舌頭,就閉上你的嘴。”談蹇整理一下因剛才較大的動作而微微蹭亂的衣領。
林承丘驚呆了,他身為一線當紅男星,被罵成這樣,自己都還沒來得及生氣,談蹇就已經把對方給打趴下了。
這是他第一次見談蹇動手打人,更是第一次見他以霸道總裁的口吻說出那種盛氣淩人的話,完全颠覆了他心目中談蹇應有的遲鈍形象。
林承丘心情複雜,不希望事态再繼續發展下去,飯也不想吃了,帶談蹇與那位男孩離開。臨走前他留下一張名片在桌上,轉告經理今天的事情由他負責,讓餐廳将所有賬單傳送到名片上的郵箱裏就好。
經理連連抱歉,從業這麽久,這種上層之間的恩怨見過不少,不能說是習以為常,但至少知道如何應對是最合适的态度,趕緊讓服務生将幾人送出去,而自己親自走上前去,将倒地的那位扶起來。
男人酒醒了大半,知道自己招惹的是并不該招惹的人,卻依舊難平怒火,目光陰沉地望着三人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