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溺水

陸逢時端起酒杯, 一飲而盡，秦蘭踮着腳，就這麽僵持在半空中。

起哄聲突然停止, 空氣中彌漫着一股戛然而止的尴尬。

尴尬過後, 有人出來打圓場, “哎喲，我們學神害羞了。”

“人家連戀愛都沒談過, 怎麽願意說親就親啦。”

氣氛又熱鬧起來, 秦蘭抿了抿唇，回到了自己的位子。

後來又玩了幾輪，陸逢時借着醒酒去了甲板上吹風。

他以前沒喝過酒，酒量也一般, 一口氣幹了一杯之後, 耳朵也開始發紅。

淩晨的海風帶着涼意，吹了一段時間後，他覺得自己清醒了一點。

時間已經不早，游艇正在低速地往回開。

陸逢時靠在欄杆上, 頭發被海風吹的有些亂了。

“陸同學, 你還好嗎？”秦蘭注意到陸逢時離席之後，沒過一會兒, 她也找了個借口離開了。

走上甲板，她看見陸逢時一個人孤零零地靠在那裏。

陸逢時回頭, 說：“我沒事。”

“剛剛真是抱歉, 是我唐突了。”她早應該想到，像陸逢時那樣品學兼優的好學生, 平時應該不太會參與這樣的游戲。

陸逢時說：“游戲而已, 你不用放在心上。”

秦蘭頓了頓, 似乎是想說些什麽，猶豫了一會兒，她擡起頭，說：“陸同學，其實從你轉學來的第一天，我就注意到你了。可能你對我沒什麽印象，但我确實，從你來榆川中學的第一天就……”喜歡上你了。

最後五個字秦蘭沒有說出來，被陸逢時打斷了，他似乎知道秦蘭要說什麽：“秦蘭同學，甲板上風大，你穿着裙子容易着涼，還是回包廂吧。”

秦蘭想說出口的話就這麽生生咽了下去，但她還是沒死心，想趁着酒勁兒，把想說的話都說出來，“陸同學，我是真心喜歡你的。”

“抱歉，現階段我不想考慮和學習無關的事情。”

秦蘭漲紅了臉，明白自己被拒絕了，再待下去也只會讓自己更難堪，匆匆離開了甲板。

夜空像一塊化開了的墨，平鋪在上空，鑲滿了點點繁星。

陸逢時背靠欄杆，漫不經心地說：“出來吧，別躲了。”

姜扶歡躲在沙發後面，很郁悶，她藏的這麽好，怎麽可能被發現呢。

不會是在炸她吧？

她剛剛看見秦蘭往甲板上走去，就偷偷跟在了身後。

她料到了秦蘭可能會跟陸逢時表白，原本想着陸逢時要是能接受秦蘭，不就不用她天天盯着他跟江纖月了。結果這個木頭，就這麽把人給拒絕了。

“不出來，是要我過來找你嗎？”

陸逢時說完，動身走了過來。

姜扶歡感覺頭頂落下一片陰影，把原本昏暗的燈光都罩住了，她擡起頭，朝他笑了笑：“好巧啊，你也在這裏看夜景嗎？”

陸逢時戳穿她：“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偷聽？”

姜扶歡站起來，說：“我又不是故意的，我總不能告訴我的耳朵讓它不要聽吧。”

“別人都在包廂裏玩，你出來幹什麽？還坐在沙發後面。”陸逢時看着姜扶歡，那眼神分明在說：你明明就是來偷聽的。

姜扶歡不承認：“我來吹海風啊，就準你們上來說悄悄話，不準我上來？”

陸逢時笑了下，不再與她争論。

姜扶歡說：“剛剛秦蘭跟你表白，你為什麽不接受啊？”

陸逢時反問：“你很希望我接受？”

“當然啦。”姜扶歡似乎有些遺憾，她說：“秦蘭是秦家的獨生女，家裏很有錢的哦，雖然比不上我家，可比你有錢多了。你和她在一起，起碼能少奮鬥二十年。”

陸逢時的臉色沉了下來，沒有說話。

“你什麽表情啊！我可都是為你着想！你不想飛上枝頭當鳳凰嗎……”姜扶歡喋喋不休。

她的後半段話陸逢時卻沒聽進去，他冷着臉打斷：“不需要。”

說完利落地轉身走了，把姜扶歡一個人留在甲板上。

涼風習習，一陣夜風卷過來，姜扶歡一陣哆嗦，身上都起了雞皮疙瘩。

她看着陸逢時離去的背影，罵道：“你什麽态度啊！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你以為有了爺爺的幫助我就怕你了嗎？你等着吧，等回了姜府，我要你好看！”

自從有了爺爺的幫助，這個人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

這已經是第二次他說走就走，把她一個人扔在原地了！

她可是很記仇的，這些行為她一定要記到小本本上，死了也要帶進棺材裏。

姜扶歡氣呼呼的，走到欄杆邊靠着吹海風。

海風把她的裙子吹的飄了起來，她靠在欄杆上，想着要怎麽折磨陸逢時才能報這一箭之仇。不，是兩箭。

過了一會兒，她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以為是自己的威脅起了作用，陸逢時回來跟她道歉了。

哼，剛剛還那麽拽，現在知道害怕了？

她得意道：“怕了我了吧，你最好馬上跟我道歉，如果把我哄開心了我就饒了你！”

她正要轉過身，可是身體還沒轉過來，那人已經來了她身後，捂住了她的嘴巴。

她心一慌，這個氣息很陌生，這個人不是陸逢時。

姜扶歡想大聲呼救，可是嘴巴被那人緊緊捂住了，只能發出淺淺的嗚咽聲，她想動手掙紮，可是那人把她的雙手反扣在了背後，她根本動不了。

下一秒，姜扶歡覺得自己的身體懸空了。

恍惚間，姜扶歡只記得那人拎起了她，然後毫不留情地把她抛向了海中。

她甚至來不及回頭看一眼那人長什麽樣子，全身已經被冰冷的海水包裹。

在大腦深處的記憶被喚醒，撲面而來的窒息感像一張巨大的網籠住了她。恐懼、害怕、心慌，她在海水中掙紮，她想要空氣。可是什麽都沒有，只有破碎、驚懼的記憶和鋪天蓋地的海水。

海面上靜悄悄的，月亮事不關己地高高挂在天上，沒有人看到這萬籁俱寂的一方天地裏，有一個人影在海水中垂死掙紮。

——

陸逢時離開甲板之後，走到包廂門口，聽着裏面的吵嚷聲，他轉開門把手的動作停住了。

那裏太吵鬧，吵得他頭疼。

他不知道自己怎麽了，他在生氣什麽。

可能是喝了酒吧，也可能是不适應這樣的場合，他這麽安慰自己。

他轉身去了洗手間。

洗手臺前，清涼的水流過他的指縫，他接起水洗了洗臉。

在冷水的刺激下，他覺得自己清醒了點。

他看着鏡子裏的自己，下巴上還在滴着水。看了一會兒，他突然笑了笑，他跟姜扶歡較什麽勁啊。那個沒心沒肺的小混蛋。

他轉頭看了看窗外，月牙兒挂在天邊，像一只銀色小船。

他突然想到雖然才十月初，但是淩晨的海面溫度很低，姜扶歡穿着裙子，海風吹久了可能會感冒。

他扯了幾張紙巾擦幹臉，轉身往外面走去。

路上正好碰到服務員，他又順手要了條毛毯。

大小姐那個脾氣，怕是不肯就這麽乖乖的下來。

走到甲板上，他發現上面空無一人，只有一彎冷月散發着清冷的光輝。

難道大小姐已經回包廂了嗎？

他正要轉身離開，在轉身的一瞬間，眼角的餘光忽然瞥到甲板上掉落的粉色蝴蝶結。

陸逢時走上前，這個蝴蝶結是他拿下來的，就是姜扶歡的東西，他不會認錯。

他撿起蝴蝶結，發卡上還留存着幾根頭發。

他站起來，無意的一瞥，看到平靜的海面上有一朵淺淺的水花。

夜色太濃，他以為自己看錯了，又認真看了幾眼。

過了兩秒，他又看到幾朵水花，和一個模糊的腦袋。

他突然意識道不妙，朝着海裏喊道：“姜扶歡！”

海裏的影子似是聽見了他的聲音，用力地撲騰了幾下，沒幾下過後，幅度就微弱了下去。

姜扶歡缺氧的厲害，她覺得頭暈目眩，求生的本能讓她拼命想要浮出海面，但是每當她浮起來一點點，身體很快就會往下墜。

她快沒有體力了。

意識恍惚間，她好像聽見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是她出現幻覺了嗎？

她用力地撲騰了幾下，便沒了意識。

——

姜扶歡醒來的時候，第一感官便是刺激的消毒水味。

她意識朦胧，緩緩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嘴巴上放着呼吸罩。

“醒了醒了！”小護士率先發現，驚喜的呼喊道。

待到姜扶歡意識清醒了些，發現自己周圍圍了一圈人。

爺爺和爸爸都在，姜思源也站在一旁，眼眶紅紅的。

“爺爺，爸爸。”她小聲地喊。

“歡歡，你終于醒了，可把爺爺吓壞了。”姜老爺也紅了眼，姜府的人怕他年紀大了承受不住，到了早上他問起小孫女，下人們才告訴他這個事情，他立刻就趕來了醫院。

看到小孫女一動不動的躺在病床上，他險先心要跳出來。

雖然一聲一再跟他強調小孫女已經脫離危險了，但是不親眼看着她醒來，他就是不放心。

醫生看到這塊金疙瘩終于醒了，這才松了口氣，“既然姜小姐已經醒過來了，那基本上就沒什麽大礙了，不用過分擔心。”

姜思源紅着眼眶，得知自家妹妹溺水的消息，他差點吓個半死。

他說：“姜扶歡，你怎麽回事，坐個游艇還能掉到海裏去？大家都快擔心死了。”

姜扶歡回想起墜海的情景，她分明記得有個人拎起了她把她丢了進去，她說：“有人把我扔下去了，我不知道他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