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舊夢依稀

薛榮華抿了一口酒,轉頭看向窗外。渡河邊的柳樹剛剛染上新綠,幾只燕子在柳條間穿梭。構成一幅生機勃勃的早春圖。

“準王妃。”晉王提了一壺酒。笑着坐在她對面,“好幾個月都沒在聽雪樓見過你了,今天怎的來了?”

薛榮華頭也不回。繼續盯着那些迎風飛舞的柳條,“冬日裏太冷。不想出門。”

晉王倒是不介意她一臉淡漠的表情。含笑道:“春暖花開,熬了一個漫長的冬日。總是是等到了春天。”

薛榮華垂下眼睑,将杯中酒水飲盡,“晉王這樣的人還要用‘熬’這樣的字眼嗎?”

晉王呵呵一笑。“就算是皇上。也會有艱難日子要過的。”

薛榮華微微嘆氣,道:“只怕皇上也要靠着晉王家中度過艱難日子的。”

“這話可不能胡說,”晉王挑了挑眉毛。“為父皇分憂是兒臣應盡職責。”

“聽聞晉王舅舅康至明家財萬貫,可與國庫一較高下。我看康大人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往蘇北送了兩百箱金銀,想來家中金庫甚于國庫。”

“不敢不敢。”晉王連忙擺擺手,笑道。“舅舅一個普通的生意人,怎敢與皇上國庫相較。”

“我聽說。”薛榮華眼中閃過一道精光,“太子為這事忙活了好多天。翻閱了許多書籍都無計可施,如今被你輕易化解,得到皇上贊揚,你就不怕太子嫉恨?”

晉王眸光發寒,輕輕笑道:“饑荒這樣的事情很明顯是可以用錢直接解決的,太子翻閱史書有什麽用,他應該借此事早些明白,自己不是當儲君的料。”

薛榮華半眯眸子,“晉王這話是在誇自己是當儲君的這塊料嗎?”

晉王顯得十分警惕,“只要端王是這塊料就行了,我是不是無所謂。”

薛榮華含笑不語,已經到了這個時候,晉王還是不肯捅破那層窗戶紙,與他們坦誠相見。

“準王妃是在懷疑我的心意嗎?”晉王面上裝的滴水不漏,“那日渡河的事情是我有錯,準王妃不肯原諒我這一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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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王的心意只有晉王自己知道,”薛榮華冷冷地放下杯子,“我不敢揣測。”

“不敢揣測?”晉王輕輕一笑,“那怎麽事先不知道皇上突然傳召我入宮,看來不僅僅是準王妃和端王不了解我的心意,我也不大了解你們的意思呢。”

薛榮華見他的面色愈加冷峻,直接打開天窗說亮話了,“晉王與端王結盟,是想借端王的母妃和儀夫人之手,來扳倒陳皇後和太子,等到後面又想個別的主意來對付端王,自己坐上儲君之位,我說的沒錯吧。”

晉王舔了下嘴唇,一臉的高深莫測,“你從哪裏看出我想要奪取儲君之位的?”

“很多地方,”薛榮華冷傲地擡起下巴,“至于理由,是與你講的故事有關吧。”

晉王不再裝糊塗,露出回憶往事的模樣,“那個女子,名為玉珠。”

玉珠?薛榮華一愣,怎的有名無姓,還是個這樣的名字,難不成是下等人。

晉王看穿了她的想法,笑道:“你猜得不錯,她是宮中的一名舞姬。”

薛榮華突然想起百花宴時薛琉華跳的春日宴舞,“怪不得你那時看薛琉華跳舞的眼神不對,原來是想到了從前的玉珠。”

晉王點點頭,“我初次見玉珠的時候,她也跳了一支這樣的舞蹈。”

“那是太子把她搶走了?”

晉王眼底結滿冰霜,“世上誰不愛美人,若是他善待玉珠我也放心,可他竟然将玉珠玩弄兩月後便趕出東宮,實在卑鄙下作,實在不配為皇兄,更不配為儲君。”

薛榮華雖然與太子不大相熟,可也多少知道個他是什麽樣的酒囊飯袋,“我倒是挺同意你的後半句話,他确實是個不怎麽樣的皇子,也可顯出陳皇後的厲害了。”

“其實,我原想過若是端王無法繼承大統,我便歸于太子陣營。”

薛榮華彎彎唇角,“我就知道你有過這見風使舵的想法,那你後來怎麽又不想了呢?”

“太子無能,實在無法繼承大統,”晉王淡淡飲了一口酒,“況且玉珠之仇,我不得不報。”

晉王還是重情重義。薛榮華輕輕笑道:“那晉王此話,是要真心實意同我們聯手了?”

“嗯,”晉王唇邊露出笑意,“若是大仇得報,端王當上儲君繼承大業,我日後做個閑散王爺也無妨。”

薛榮華滿意地點點頭,“端王聽了這話定是很高興的,你能放棄奪嫡的念頭,你們兄弟二人便更好聯手了。”

“如果端王願意和我冰釋前嫌,那和儀夫人的事母妃也可一一告知。”

晉王這話真是說到了點上,如今最玄妙又關鍵的事可不就是和儀夫人嗎。

薛榮華嫣然一笑道:“那就多謝晉王和貴妃娘娘了。”

陳皇後看着太子匆匆到來的身影,不禁皺了下眉頭,“還在忙活蘇北饑荒的事情嗎,怎的現在才來?”

太子怔怔地看向她,柔聲道:“蘇北的饑荒……已經解決了。”

陳皇後喜不勝收,連忙問道:“你出的主意?”

“不是,”太子搖搖頭,“是晉王解決的。”

陳皇後的笑容瞬間塌了下來,“怎麽回事,晉王這幾天一直在宮外,都沒有進過宮。”

太子擦了把額頭上的汗,“晉王的舅舅康至明往蘇北送了兩百箱金銀,把事給解決了。”

“什麽?”陳皇後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睛,又很快冷靜下來,“對啊,他舅舅是京都首富,家中金庫比國庫還大,兩百箱金銀算什麽。”

“前幾天皇上特意把晉王召進宮中,誇贊他心懷天下。”

陳皇後頭疼地閉上了眼睛,康貴妃的哥哥家果然是財大氣粗,一聲不吭地給外甥賣了個大面子。見太子黯然傷神的模樣,她有些心疼,軟語安慰道:“你為了幫皇上解決蘇北饑荒之事,許多天都沒睡覺,眼睛都熬紅了,還是快些去休息吧。”

太子沮喪至極地抱住頭,“難道兒臣真的如此無能,連個小小的饑荒問題都處理不好?”

“這饑荒問題可不小,”陳皇後溫柔道,“連你父皇都頭疼了好些天,更何況是你一個皇子。”

“可是這讓皇上頭疼好些天的問題,卻被晉王輕松解決了。”

“哎,”陳皇後摸摸他的頭,滿眼都是寵溺,“并非晉王親手解決的,無非是他舅舅富裕的緣故,況且你應該高興是晉王解決了問題,不是端王。”

太子一怔,不解道:“可無論是誰,都不是兒臣解決的,為何高興不是端王。”

陳皇後含笑道:“端王與你不睦已久,若是他解決了問題,皇上就會贊賞他一人,而晉王又不一樣了,如果換成他解決,那皇上會贊賞他,還會貶低你。”

“可晉王似乎沒有歸順于我的意思。”

“還不是因為那個舞姬,”陳皇後皺緊了眉頭,“要不是你把人家心儀的女子弄到東宮裏來,也不至于他遲遲不肯接近我們。”

太子愣道:“不會吧,晉王不像是會鐘情于一個低賤舞姬的人,玉珠死了他鬧過一次後,就再也沒有給兒臣面色看了,還時常找兒臣喝酒呢。”

陳皇後幽幽地嘆了口氣,“你呀,就是太善良了,晉王面上不說,指不定心裏如何咒罵你呢。”

太子受驚地捂住胸口,“母後不要吓兒臣,兒臣相信晉王不會是那樣的人……”

陳皇後忍無可忍地斥責道:“你還沉迷于什麽兄弟情義,你信不信晉王現在就和端王商量着要怎麽扳倒我們的事情。”

太子心下發慌,“可晉王難道就要為了一個舞姬來對付兒臣嗎?”

“這可是說不準的事情。”陳皇後強迫自己好好冷靜下來,如果晉王真的和端王聯手,那康貴妃一定要生出什麽事端出來。

“兒臣怕是無法對付兩個皇子,我們還是找晉王和解吧。”

“別想些這樣不可能的事了,若是晉王真有歸順我們的心思,怎麽會這麽久都不來找我們,本宮看他心中還是放不下那個舞姬。”

“那我們可怎麽辦,只能多讨好父皇了。”

陳皇後屏息思索片刻,道:“你一方要多多去禦書房幫你父皇處理政務,好給自己留條後路,另一方還要籌備着如何反擊。”她的眸光一閃,含笑道:“本宮已經有了主意。”

楚縱歌進到宰相府的時候,正好碰上朱彤在花園裏侍弄幾株牡丹。

“朱彤,西戎也是有牡丹的,”楚縱歌把手背到身後,笑吟吟地走過去,“你這麽仔細幹什麽?”

朱彤聽到聲音,轉頭一看竟是端王,連忙行禮道:“奴婢拜見端王。”

“不必多禮,這牡丹花有那麽漂亮嗎,我見你眼睛都看呆了。”

朱彤笑道:“西戎雖有牡丹,卻不及中原的顏色正。”

楚縱歌細細回想道:“我看也不是吧,西戎的牡丹大紅的雖少,可黃色的也為天下一絕。”

朱彤一怔,突然問道:“端王去過西戎嗎,怎的知道西戎黃牡丹為天下一絕?”

楚縱歌愣住,一時語塞,差點忘記自己已經不是西戎皇子了。“……我聽西戎來的使者說過,他還帶了幾株黃牡丹給我。”

“哦,”朱彤點點頭,指着一朵大紅的牡丹笑道,“這朵花簪在準王妃發間一定很好看。”

楚縱歌見她不再追問下去,放心地松了口氣,旋即笑道:“牡丹這樣的花宮中的皇後才能戴,更何況準王妃不喜歡這樣豔麗的花朵。”

朱彤疑惑道:“那準王妃喜歡什麽花?”

楚縱歌雙眼沉沉,“她最喜歡綠櫻。”

“那不是端王信陽殿中才有的花嗎?”

“是啊,”楚縱歌含笑點點頭,“所以只有本王才能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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