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登島

林夜北愣了愣,沒有立刻回答。

過了一陣,他才輕吐口氣,指了指右眼角:“是因為它。”

傅含璋的視線落到那雪白手指下方,一處小指甲蓋大小的紅色痕跡格外醒目。

平時那裏總是被碎發遮住,他原以為是顆淚痣,卻沒想到是一處水滴狀的印痕。

“師尊喚它‘天堕痕’,據他所言,這種痕跡與天淚城的堕神臺有關。”

林夜北淡淡道:“所以我想通過大比登上天淚城,設法弄清其來歷。”

想起秋風陵,他的眼神就變得有些悠遠。

當初提到這件事時,那位逍遙自在的仙君罕見地面露嚴肅,千叮萬囑他必須查個清楚。

“堕神臺……”傅含璋張了張口,眼神若有所思,“那是什麽地方?”

“是天淚城驅逐罪徒之所,凡是被打下堕神臺者,輕則散盡修為,重則身死魂滅。”

林夜北眉尖輕蹙:“凡是曾落入堕神臺的罪徒,臉上就會出現天堕痕。”

“這不可能!”

傅含璋一瞬間驚坐而起,胸膛劇烈地起伏:“你怎麽會落入堕神臺?”

他情緒激動,連敬稱也抛諸腦後,林夜北只當他是不敢相信,嘆息道:“這痕跡是我生來便帶有的,只怕神魂缺損也與之有關。”

“還有滿月便會發作的寒症,”他抿起唇,“雖不致命,也是個隐患。”

他感念傅含璋的舍命相護,也不再隐瞞自己的秘密:“不論大比最終結果如何,我都必須設法登上天淚城尋找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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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淚城稱得上修真者的信仰之城,當他得知自己前生或許是被貶谪的罪徒時,不免會感到深深的悵恨失望。

心中酸澀,林夜北下意識地咬住唇瓣,沒想到卻被溫熱的手指擋住:

“師尊嘴上的傷剛愈合,若實在難受,就咬徒兒吧。”

舌尖不慎掃過光潔的肌膚,林夜北意識到這個姿勢頗有些暧.昧不清,略顯局促地搖了搖頭。

“師尊別擔心,”傅含璋的視線從他發紅的耳朵尖上掠過,“徒兒已經能幻化出本命劍,也有了保護你的能力。”

“而且師尊待徒兒這樣好,怎麽可能是罪徒?說不定是師祖記錯了,”他翹起嘴角,輕拍着林夜北的後背,

“你剛受了傷,還是抓緊時間好生休養才是,大比才剛剛開始呢。”

熱度透過單薄的衣料傳來,林夜北點點頭,在小徒弟令人安心的氣息中,眼皮不由自主地越來越沉,不久就阖上眼眸,沉沉睡去。

等到他的呼吸變得輕柔綿長,傅含璋才抽回手,沿着他的面龐細致描摹。

“原來……你也曾經落入過那裏?”

他輕吻林夜北的唇角,姿态溫柔,眸底卻湧動着冰冷的猩紅:“可師尊,有一句話你說得不對,天堕痕怎麽會只出現在臉上呢?”

幾個時辰倏然而過,日落西山夜幕降臨,墨黑的蒼穹連接着如鏡的海面,灑落一地星塵。

蘇同光抱膝坐在船頭,游思渚和聶弋則在船艙中打坐調息。他默默觀星,忽然聽到身後細微的響動,回眸查看。

船尾跪坐着一人,她粉色的外衣都被鮮血沾染,正艱難地撕下一幅衣角,想要包紮傷口。

“你……”蘇同光一愣,随即大步走上前,“怎麽傷得這麽重?”

他站在少女身後,能清晰地望見她背後極深的傷痕,從左側肩胛一直縱貫到右邊腰際,血肉翻卷猙獰可怖。

南無月冷哼一聲,并未回頭:

“治病救人不是你們醫修的本職麽,還杵在原地做什麽?”

與妖獸對戰時吃了大虧,此刻她的語氣當然好不到哪去。

之前也不知是誰關心則亂,驟然放出強大的魔息,很快引得附近的水怪焦躁發狂。

天知道她費了多大的功夫,才能在不驚動其他修士的同時剿殺那群怪獸,甚至沒留神被反将一軍,留下了這樣獰惡的傷痕。

“……這是涼血丹,你含在口中可暫時止痛,”蘇同光遞上一枚丹藥,暗嘆着在她身旁跪坐下來,取出一卷銀針,“你趴下來,稍微忍着點,我來為你縫合傷口。”

南無月懶得伸手去接,張口咬住那粒藥丸,舌尖掃過他掌心:“那你動作快些。”

濕潤的觸感讓蘇同光渾身發麻,手中的銀針險些落地,深呼吸好幾次才勉強平複心情,細致擦去她背後幹凝的污血,再穿針引線小心縫合。

含在口中的丹藥确實有止痛的奇效,可南無月眨了眨眼,依舊忍不住落下淚來。

她格外珍視這身皮囊,平日裏不知用了多少靈藥精心呵護。

奈何攤上這麽個不讓人省心的主子,逼着她不遠千裏來參加天淚試,還毀了她好不容易養出來的一身晶瑩肌骨,心中又怎麽會不傷痛難過?

她趴在蘇同光膝頭,滾燙的眼淚一滴滴打濕了他的褲擺,将對方吓了一跳:“怎麽,是傷口疼得厲害嗎?”

“莫有,不通,”她含着涼血丹,吐字含混不清,“會、會牛疤嗎?”

蘇同光眉心抽了抽,勉強理解了她的意思:“我這裏有去腐生肌的靈藥,你遵醫囑按時塗抹,不出幾日疤痕就會消失。”

縫合完畢,他撚斷線頭,将一卷潔淨紗布和一瓶藥膏交到她手中:“已經沒什麽大礙了,稍後你記得用紗布纏好傷口,這幾日不要碰水即可。”

“多謝。”南無月吐出涼血丹,用法術濯淨,神情顯得輕松不少。

她接過藥膏紗布就開始解衣,優美的肩頸輪廓在半透亵.衣下似隐若現,蘇同光沒想到她竟然如此不避嫌,忙不疊捂住眼,轉身離開。

“倒是忘了,我現在是女兒身。”

她望着那人落荒而逃的背影,桃花眼彎起,笑意灼灼。

靈舟在東海上航行一日一夜,次日晌午,終于抵達了夢鴦島。

整座島嶼籠罩在一層淡金霧氣之中,看不清裏面的景色修士們紛紛下舟登陸,可好景不長,有人能順利上岸,有人卻在接觸到霧氣的瞬間就被生生彈回海中。

好在林夜北師徒五人都順利通過,腳踏實地的同時,每個人都感覺到一股溫和的靈力攀附而上,在手腕處凝結成了一枚半透明的小珠。

“這是……”傅含璋驚訝睜眼,還來不及發問,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噤聲。

呈現在衆人眼前的是一扇巨大的光門,光門之後是一座巍峨高山,從山頂至山腳分為四層,每一層都向外散發着及其強橫的靈力波動,其中的景象則看不清晰。

整座山并未與他們腳下的地面相連,而是漂浮在半空中,甚為壯觀。

“夢鴦島并非天然形成,而是大能修士取天地靈氣所建造,幾百年來一直作為天淚大比的遴選場所,”聶弋忽然涼涼開口,“這座山中有九九八十一重幻境,每屆大比選擇其中四重,各有兇險。”

傅含璋了然地點點頭,環視四周,發覺修士的數量只剩下了登舟前的一半不到,正自疑惑,一道聲線忽然從遠方傳來:

“恭喜在場諸位獲準參與天淚大比。”

說話者雌雄莫辨,聲量也并不大,卻仿佛從四面八方湧來,教人無從忽視:

“靈舟與島嶼的真元結界已将不合年齡與修為标準的修士,以及未能斬殺水怪的修士剔除,你們手腕上的靈珠就是參賽資格的證明,力有不逮之時将其捏碎,就能立刻退出大比。”

“本座是本次天淚大比的監視官,天淚城四長老司和,”那人曼聲道,“本次大比分為四試,諸位在此稍事歇息,一個時辰後請進入光門,開啓第一試。”

語音散去,這番話帶來的沖擊卻久久不散,甚至有修士按捺不住激動,驚呼出聲:“這是什麽千載難逢的好運氣,竟能遇到四長老親自監試!”

蘇同光與林夜北對視一眼,彼此面上閃過了然,看來傅含璋能夠随他們登上夢鴦島,要歸功于他年歲尚幼。

此外,若當真出自天淚城長老的手筆,在比賽前就能招來如此規模的異獸群,也不算什麽稀罕事。

衆所周知,天淚城的掌權機構為長老會,由六名渡劫期的大能修士組成,大長老直接兼任城主之位。

按說以四長老的高位,本不應該親自來主持這場大比,也無怪乎方才有不少修士激動失态了。

“唔~剛剛是有什麽人在吾耳邊說話麽?”

林夜北腰側的如意囊微微震動,鑽出一只雪團般圓滾滾的小獸來,正是暌違已久的九漓。

這幾日它一直睡得昏昏沉沉,好在如意囊材質特殊,水火不侵,才沒将它驚醒。

“是天淚城四長老的傳音術,”蘇同光笑道,“她的修為臻至化境,相隔萬裏也和在我們耳邊說話沒什麽差別。”

“原來如此。”九漓眨眨眼,若有所思地舔了舔唇角。

在睡夢中,它曾隐約感知到某種強大而熟悉的力量,此刻聽到這所謂四長老的聲音,內心的感受就越發強烈——

仿佛自己曾經親歷過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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