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夏天的雨來的猛烈而突然, 南風回到公司的時候裙子已經半濕。

她先是檢查了一下懷裏的文件袋, 文件袋只濕了一個角。她将文件袋放在辦公桌上,然後去休息室裏換衣服。

可是她在休息室裏并沒有找到幹淨的衣服。她想起來了, 上次她不小心将墨汁濺在了衣服上, 換過衣服之後送去幹洗了,一直沒去拿回來。

南風并不想光着身子在辦公室裏, 于是就沒脫濕衣服,反正辦公室裏有空調, 吹一會兒就幹了。南風重新回到辦公桌前坐下來, 拿起那份文件袋,緩緩打開袋子。

文件首頁夾了一張容音的照片,大概是她十八歲時的樣子,笑容清秀溫婉卻又朝氣蓬勃。看着這張照片南風怎麽也想不出來是什麽樣的原因讓她心如死灰丢下襁褓的嬰兒自殺。

她将照片小心的放在一邊, 然後開始看文件裏的內容, 她看的很仔細。

時間過去了三個小時。

南風放下文件,靠着軟椅閉了閉眼。看的久了, 眼睛疼的厲害。

其實, 故事也不算多曲折離奇, 只是個最平常的三角戀, 只不過這段三角戀裏另外兩個對象一個是杭家的天之驕子杭明岑, 另一個是二十年前紅極一時的影後陸嫣然。

容音在大學時和杭明岑相識,并被杭明岑瘋狂追求,那時的杭明岑英俊帥氣,容音很難抵擋他的攻勢, 于是兩人在一起了。杭明岑幽默風趣,對容音又好,兩人如膠似漆。

可是變故就在兩人交往後的第二年,陸嫣然出現了,她是杭明岑從小訂下的未婚妻,雖沒有正式宣告過,但兩家都默認了這個婚約。陸嫣然也一直喜歡杭明岑,但因為她去娛樂圈當了明星,當她成名回來的時候,發現杭明岑竟然有了女朋友,而且這個女人無論哪方面都比不過她。

當時陸嫣然已經是大有名氣了,所以這段三角戀當時在學校裏很轟動。校園裏有陸嫣然的大批粉絲,覺得是容音介入了陸嫣然和杭明岑的感情,因此容音被全校同學孤立了。

容音是個很堅強的人,只要杭明岑不放棄,她就絕不放手。可是後來的某一天,容音突然消失了。杭明岑再也沒有提過容音這個人并且沒過多久就和陸嫣然在一起了,大學畢業後,杭明岑和陸嫣然結婚,并生下了一個女兒——杭煙。

容音為什麽消失甚至最後自殺,李慕白并沒有查到,可是南風知道,是因為她對那個男人徹底失望了。只有深深愛過的人才知道,被深愛的人傷害是多麽的痛不欲生。

南風感覺有點冷,她将空調調高了幾度,裹着一個薄薄的毯子在椅子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但也不算睡着,而像是陷入了一種怪圈。她仿佛回到了好多年前南父跟她說,她其實不是南家的孩子。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南風發覺自己竟然一點都不驚訝,她很平靜的接受了這個事實。

Advertisement

南溪從小身體不好,在醫院的時候,南父南母偶然認識了快要生産的容音,他們見容音身邊沒有人照顧便心善的讓自家保姆照顧一下。哪知第二天,容音讓他們幫忙照顧一下孩子便出去了,沒說去幹嘛,只是這一走便再也沒有回來。

後來他們知道容音自殺了。他們不忍心将這麽小的孩子送去福利院,就收養了。這二十幾年,南父南母一直将南風當做自己的親生女兒對待,可是南父終究還是将這個秘密告訴了她。他不能再照顧她了,希望她能找到自己的親生父親,讓別人替他來愛她。

可是南父沒有想到,真相竟是這麽殘忍。

南風對找親生父親這事沒什麽熱衷,她并不需要再多個陌生的父親。對那個生下她的容音,她也沒有多少好感,抛下自己的親生女兒自殺,在她看來是不負責任的表現。

但是,她也抱着一絲好奇的态度,想知道她的親生父母是個怎樣的人。南父說她的母親是個很溫柔的人,也很期待她的到來,只是不知道為什麽選擇那樣的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南父臨終前希望她不要怨自己的母親,南風并不怨,她只是對那個陌生的女人升不起任何感情來。但是,她現在覺得,這個女人很可憐。

最起碼她有養父母一直陪伴着長大,而她一直是一個人。雖然她曾隐約的感覺到南父南母對待她和對待南溪南易總歸有些不同。

他們對她永遠都是寵溺贊賞,而對南溪和南易則是嚴厲一些。起初她還以為是自己太過優秀,現在想來,到底是親疏有別吧,自己的孩子怎麽打罵都行,對別人家的孩子容忍度就高了很多。

所以她以前就是個跟季雲舒差不多的大小姐,甚至比她的脾氣還要差。後來南父查出得了癌症,他瞞着南溪和南易,卻唯獨告訴了她,那年她才十八歲。

他說,她要撐起這個家。這是這麽多年南父對她唯一的要求,她必須要做到。

所以,她放棄了去英國留學,而是留在了溫城,她連連跳級,提前完成學業進入公司。南父對她很嚴厲,讓她見識了商場裏的爾虞我詐,人心的難測,南父說,永遠都別将自己的一顆真心剖給別人看,因為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

她也一直謹記這一條,在這處處是陰謀詭計的商場裏小心翼翼的守着自己的真心。可是後來,看得多了,做的多了,她好像也成為了那些陰謀詭計裏的一環,不再有真心了,只有利益。

南風睡得迷糊中隐約聽到有人在叫她,她想睜開眼卻沒有力氣,頭腦昏漲,全身無力,感覺到有人靠近,她警惕的睜開眼,但眼前白茫茫的一片根本看不清人的面貌。

“是誰?”南風低喃着問。

“你發燒了。”那人摸了下她的額頭。

南風聽到熟悉的聲音,警惕的心放松了下來。那人将她抱起,低聲問:“為什麽不換衣服?”

“忘記了。”

“我送你去醫院。”

聽到醫院這兩個詞,南風反抗有些強烈,“我不要去醫院。”

“不行,生病了就要去醫院看醫生。”

“我不要。”南風窩在他的懷裏,臉色蒼白如紙,氣如蚊聲,卻還是一直固執的說,“我不要去醫院……我不要去……求你,別讓我去醫院。”

那人無奈的低語,“乖些,別胡鬧。”

“我不要去。”南風最後一聲反抗完,徹底失去了意識。

南風覺得身體很沉,眼皮重的擡不起來,但是耳朵卻能聽到聲音。他聽到有人在她耳邊說話,是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罵道怎麽能讓病人淋雨後不換衣服,作為丈夫不關心妻子,一點常識都沒有雲雲。後來,有人一直在她額前換冷毛巾,她感覺好多了,一直在出汗,身體輕松了許多,又累又困,便又睡過去了。

再次醒來的時候,南風除了有些虛脫乏力之外并沒有什麽不适,她舔了下幹澀的唇,睜開眼。憑着感覺,她知道自己已經回到家了。房間裏昏暗無光,她摸索着打開壁燈,看了眼時間,現在已經淩晨兩點了。

南風感到一絲慶幸,幸好醒來的時候是在床上而不是在醫院。

她又渴又餓,撐着胳膊坐起來,腦袋還有些暈沉,她在床上坐了一會兒才下床。

客廳裏的燈還亮着,南風扶着扶手下樓,廚房裏似乎有人在說話,她好奇的走過去。廚房裏,男人正背對着她站在琉璃臺前,歪着腦袋,耳朵和肩膀夾着手機在和某人通話。

“嗯,知道了。”

“我會。”

“你不用擔心了。”

男人似乎噎了一下,不耐煩的催促,“你快點去睡吧。”

男人挂了電話,随手将手機扔在臺子上,然後低頭搗鼓什麽,他将鍋蓋蓋上,然後轉身。看到廚房外站着的人,他目光微頓,然後斂眸整理桌上的東西,“睡好了?”

南風從外面走進來,這還是兩人冷戰以來第一次說話,竟然和諧的一點都不覺得尴尬。

“睡好了。”南風一開口就覺得她的嗓音不對,總之就是啞的難聽。她倒了杯水,猛灌了幾口,然後被一只手奪了過去。

楚遇神色冷淡的說:“不要喝太猛。”

“哦。”

楚遇又将水杯遞給她,南風捧着水杯坐了下來,小口小口的喝水。

兩人還在冷戰中沒有和好,所以誰也沒有主動挑起話題,就這麽默默的大眼瞪小眼。不過一碼歸一碼,南風還是感謝他的照顧。

“叮——”

身後的電飯鍋傳來一聲響,楚遇轉身打開鍋蓋,白騰騰的熱氣直冒。他盛了兩碗銀耳蓮子羹,其中一碗遞給她。

南風雙手接過,“謝謝。”

“不用,順道,我餓了。”楚遇用勺子舀了一口嘗了嘗,味道還不錯。

折騰了一晚上,南風現在也是餓的很。兩人沉默的吃完了夜宵,知道自己占了便宜,便自告奮勇的說要洗碗。

楚遇涼涼的瞥她一眼,“你是想再發一次熱讓我今晚徹底不睡覺了嗎?”

“……”那她不洗了。

楚遇也沒去洗,放着等明天早晨讓阿姨一起收拾了。他有些困頓的打了個哈欠,一連幾日他都晚睡早起,今晚又是擔驚受怕了一晚上,一眼底的紅血絲,準備上去睡了。

“你還睡嗎?”

南風搖搖頭,她還不困。

“那我先去睡了。”

“嗯。”

楚遇走了幾步,在她面前稍頓,目光深深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後只低聲提醒道:“別睡太晚。”

“好。”南風不想打擾他休息,便去書房坐了一會兒。想起這裏和國外的時差,她給南溪撥了個視頻過去。

南溪一眼就發現她臉色蒼白,擔憂的問:“生病了?”

南風沒有瞞她,點頭道:“昨天淋了雨,晚上發熱,現在好多了。”

南溪:“怎麽這麽晚還不睡?”

“剛睡醒呢,現在睡不着,想找你說說話。”

“嗯,好啊,姐姐在呢。”

聽着南溪哄孩子的語氣,南風無奈道:“姐,我已經不是需要人哄的小女生了。”

南溪卻不贊同的說:“在姐姐眼裏,你永遠都是需要哄的小姑娘。說吧,小姑娘遇到什麽煩心事啦?需要姐姐開導開導?”

南風摸了一下自己的臉,“我有表現的很明顯嗎?”

南溪隔着屏幕撫着她的眉心,聲音溫暖柔和,“臉色很難看,眼神很黯淡,情緒很低落,是個為情所困的小姑娘。”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