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你還好嗎?”
郁楚從旁邊扯了一張紙遞給她。
“我……”蘇清予張口,發現自己聲音啞了。
“有水。”郁楚又拿過床頭的水杯,送到她嘴邊。
蘇清予被她喂着喝了一口:“我夢到我媽了。”
郁楚放好水杯,轉身正對着她:“聽到一些。”
她回到卧室聽見蘇清予叫蘇楠,再走到床邊,就見蘇清予眼淚洇濕了枕頭,手還緊緊抓着被子,很痛苦的樣子,當時郁楚想要給蘇季聽打個電話,詢問這些讓她不解的事情,但拿起的手機最終還是被放下,然後她叫醒了蘇清予。
“清清,願意告訴我嗎?”郁楚聲音溫柔,擡手摸上蘇清予的臉,用指腹幫她揩去眼淚,“或許這是我們最後一次機會。”
在郁楚面前,蘇清予那點藏在心裏的感情無處遁逃,她靠進郁楚懷裏,想要躲開郁楚的眼神。
“清清,我想聽你親口說。”郁楚撫摸着她的發頂,“一直憋在心裏,人會撐不住的。”
蘇清予記得,雲昭和她說過,雲臻就是因為把事情都藏進心裏,後來病症越來越嚴重,才離開故地逃往國外,她的父親又何嘗不是,一直壓抑着才生病自殺。
每個人都有不想講出口的東西,人們往往會選擇逃避。
但蘇清予不能逃避了,她已經面對了蘇楠,也早就做出了選擇,既然重新回到郁楚身邊,就沒有什麽不能和郁楚說的了。
“那段時間,我精神出現了一些問題,從我媽死了那天開始。”蘇清予緩緩說,“她聽到我和你打電話,心梗發作,搶救無效去世,走之前最後一句話是讓我發誓再也不能跟女人在一起,不然她和聽聽都不得好死,我媽反對我們在一起,是因為一些往事……”
說完蘇楠和蘇父的淵源,蘇清予接着道:“當時我還沒有想真的和你分開,後來公司出了事,我家半夜起了火,我的狀态也日益變差,我不想影響到你的事業,也害怕誓言成真,又怕自己耽誤你,就和你說了分手。”
她把她幾個月以來經歷的痛苦濃縮成幾句話,盡量讓郁楚覺得不是什麽大事兒,但郁楚聽完還是皺起了眉頭,眼裏盡是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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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分開的時間裏,蘇清予一直一個人撐着,她從來都是一個人,什麽苦楚都囫囵往肚裏吞,十餘年了,都未曾對當年的事說過怨怼之言。
“不告訴我,是怕我知道會自責對不對?”郁楚問。
“嗯。”
“所以你就忍心傷害我啊?”郁楚的語氣不是責怪,更像是嗔怨,她吻了吻蘇清予的額頭,“不用回答,能和我講出來這些話,我已經很滿足了。”
蘇清予沒有接話。
“有沒有去看醫生?”
“去了。”
“那些藥是醫生開的嗎?”
“嗯。”
郁楚再次吻她:“清清,我不會因此自責,畢竟當時的我并不清楚情況,也無法預料,更何況去避免,但我會對阿姨的去世感到難過,阿姨一直将自己囿于當年的事,從沒為自己而活,希望阿姨下輩子能更自由自在一些,過上真正滿足幸福的生活。”
“人活在世上,給自己加越多莫須有的罪名,就越覺得負累,其實很多時候無需反思自己,又沒有錯,為什麽總要反思呢?”郁楚認真道,“很遺憾沒能見過阿姨,我很想為阿姨掃墓,但我能理解阿姨會反感我,所以恐怕目前我不合适去,以後清清去的時候能不能也帶上我的那束花?告訴阿姨我們會一起照顧好聽聽。”
蘇清予抽了抽鼻子,哽咽着說“好”。
“我很久之前就說過,無論什麽大風大浪我都願意與你一起面對,這對我來說是一種享受,表示我們非常信任彼此,所以無論是多大的磨難,只要一起經歷,我們之間就沒有誰會連累誰一說,哪怕是我沒工作破産了,就像我相信自己身無分文你也不會離開一樣,我希望清清也能相信我。”
“我相信你,但是……”蘇清予擡起頭,“你會破産嗎?我的積蓄也不多了。”
郁楚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拿起紙巾幫蘇清予抹了把淚:“我學什麽的啊?找個別的工作不難吧,實在不行出國混喽。”
蘇清予原本心情沉重,可郁楚有意調動氣氛,搞得她也放輕松了些。
“別岔開話題,清清,我好像沒和你說過我家的事,現在太晚,明天起來我再講給你聽,總之我有照顧人的經驗,也願意陪你一起治療,所以沒有但是,你的擔心都是不必要的。”
蘇清予沒把雲昭出賣,假裝沒聽過郁楚的往事,她願意再聽郁楚說一遍。
“其實如果你當時和我說了,我完全可以理解你,哪怕是分手,我也會等着你。”
“就是怕你會這樣我才不說。”蘇清予嘟囔道,“我原以為你會很快忘記我……”
郁楚瞪大眼睛,搶話反駁道:“我認定了你就要一輩子與你在一起,到死都忘不了,什麽很快就會忘。”
“總之……日子總要向前看,幾天斷不開,過個一年半載也能放下,長痛不如短痛,我就快刀斬亂麻……”
郁楚嘆氣,敲了她的額頭:“歪理。”
蘇清予被年紀小的“妹妹”做這個動作,還一副教育的口吻,面子上過不去,側開了臉。
“是歪理,後來我發現我根本放不下你,甚至更愛你。”
“阿姨已經因為那些過往和世俗禁锢了自己半輩子,那些沉重的傷痛現在不該你去承擔,看着我,清清。”郁楚捧起她的臉,面對自己,她為終于聽到坦白而開心,又為蘇清予最難捱的日子她不在身邊而心疼,所以她把聲音放得很輕很輕,“和我重新在一起,好嗎?”
早晨八點,蘇清予逐漸清醒,昨晚睡之前郁楚給她喝了醒酒之類的東西,現在身體沒有任何不适。
其實還是有的,比如壓在她胸前的腦袋讓她有些呼吸不暢。
郁楚一只胳膊環在她腰上,腦袋枕着她半個肩膀,兩條長腿還夾着她一條腿,像是在抱一個等身人形抱枕。
睡的時候姿勢還好好的,怎麽睡起來就成這樣了。
蘇清予想推開郁楚下床,被她握住手臂拽回了懷裏。
郁楚揪起被子把兩個人一齊悶住,整個人壓在蘇清予身上,不悅道:“去哪?”
蘇清予摁住她往衣服裏鑽的手:“起床了。”
郁楚埋在她頸間深吸一口氣,卷着被子滾到一邊:“好吧,上次你借給我穿讓我丢掉的衣服在最左邊衣櫃第二層。”
看着卷成一個春卷的郁楚,蘇清予笑出了聲。
家裏開着空調,很暖和,她換好內衣下床,走去衣帽間,拉開郁楚說的最左邊的衣櫃第二層,蘇清予看到自己的那身衣服被折疊整齊用保鮮膜包着放在密封極好的透明盒子裏,仿佛什麽重要的貢品一樣,她不禁覺得郁楚大材小用。
旁邊放着郁楚的幾件上衣,其中有一件黑色且版型寬大材料昂貴的襯衣,來自鶴亭,蘇清予把它抽出來,毫不憐惜地帶進浴室。
郁楚沒能在床上待太久,起床去自己房間的衛生間洗漱完,準備收拾好床鋪再煮個粥,正抻展被子時,一個濕漉漉的什麽東西從身後抱了一下自己,郁楚轉身,見蘇清予拿着吹風機,一手撥弄着自己未幹的頭發,穿着她僅扣了三顆扣子的襯衣,領口若隐若現的……郁楚捂住鼻子。
“小楚,幫我吹幹。”蘇清予擡起郁楚的手,把吹風機遞給她,“我不會吹頭發。”
郁楚咬牙:“真是有怨必報啊,清清。”
蘇清予晃晃手指:“非也非也,一報還一報罷了。”
郁楚插好電線,拿着吹風機一屁股坐在床上,把蘇清予擁在身前,先低頭在她脖子上狠狠咬了一口,蘇清予沒想到她突然來這麽一下,呼痛想把人推開,郁楚卻把人箍緊,換咬為啄,最後又輕輕啃了兩口才戀戀不舍松開。
她用拇指碾過自己的齒痕,欣賞道:“我的标記。”
蘇清予臉紅了,打了她的手背:“快吹頭發。”
兩人在床上又膩了一陣才起床。
雖然昨晚郁淮舟已經說過不用謝,但蘇清予考慮到畢竟郁淮舟出手相救不止一次,出于恩情也要好好答謝。她本想幫郁楚争取角色,沒想到還惹了麻煩,最後出來收拾爛攤子的還是郁楚的家人,再加上之前在蘇楠家那一次,蘇清予實在過意不去,覺得一定要登門道謝才章顯誠意,盡管昨晚她醉的太厲害,都忘記郁淮舟究竟長什麽樣子。
郁楚和她說,郁淮舟早已知道她們的關系,這下蘇清予緊張壞了,連忙說登門道謝也不急于這幾日。郁楚笑着安撫她,告訴她郁淮舟以前見過她,印象很好。蘇清予瞬間想到以前為雲昭送材料時見過的那個不茍言笑的機關領導,心裏更是犯怵。
影視劇的事情郁楚也答應先去試鏡,她讓蘇清予別擔心後續的事,肖主任近期會有麻煩纏身,無法再作亂。
接着她們聊了其他的事情,比如蘇清予暫時無法搬過來和她同居,要先征求蘇季聽的意見;還比如郁楚提出下次要陪蘇清予一起去診所,蘇清予雖然猶豫,但也沒有拒絕;再比如蘇清予向郁楚打聽了郁淮舟的喜好,為道謝做準備……
生活就如此又慢慢地、漸漸地重新走上正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