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他是僞兄控(五)

“舍妹經歷坎坷,身子虛,平日不愛四處走動。”魏大少禮節性地微笑,“今日被我強拉出來,恐怕也耐不住性子,過會兒便要回去了。”

“那還真是遺憾。”男子忍不住偷看甄未涼,甄未涼沖他微笑。他猛地轉過頭,從臉頰紅到耳朵尖。

噗。

送走這人,甄未涼戳戳魏大少:“喂,你今天打算就這樣混過去,不讓我和別人說一句話?”

魏大少平靜反問:“你不是不樂意搭理他們嗎?”

好吧,确實。但是,“這樣的話,謠言反而會被更多人認同吧?而且,我待一會就回去,你今天帶我出來的意義何在?”

魏大少拿了杯酒,安靜地注視着血紅色的酒液:“不是你說,想要女裝出來走走嗎?”

甄未涼愣了愣。

他好像确實說過。

甄未涼經常男裝出門。至于女裝出門,其實是和魏大少閑聊時他随口說的玩笑話,理由是“我的那些個‘裝備’都要發黴了”。

目前而言,女裝出門對甄未涼來說确實是個挺麻煩的事,牽扯頗多,不是想做就做的。

盡管這是原主的心願。

每一次女裝出門,他都能感覺到來自內心深處的顫抖的快樂。

原主可能真的沒有意識到,他到底有多美。

美到哪怕是工字背心大褲衩,他都可以引得魏大少呼吸一滞;美到稍經打扮,便可引發回頭率無數;美到真正女裝且認真修飾後,沒有人可以抵抗他撲面而來令人窒息的魅力。

但甄未涼自己并不太樂意女裝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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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柳涼”出現在人們的視線中,“她”的一舉一動就必然成為所有人的焦點,并被某些別有用心的人細細解讀。對甄未涼來說,不必要的場合,他最好幹脆不去。

想要以女裝的方式“出來走走”,參加酒會這一類的活動,似乎是最好的方法。

自诩伶牙俐齒的甄未涼到底沒再說什麽,只是随意挑了杯酒。魏大少瞄了一眼,道:“這杯度數太高,拿那邊的那杯。”

甄未涼乖乖放下,按他的指示拿起一杯酒,小口抿了一點,嘗到了滿口果香。

酒味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他忍不住低頭一笑。

其實魏大少真的像是個好人。

朝夕相處了這麽久,甄未涼頗受他的照顧。

不過好人是不會綁/架人的。

還在發呆,甄未涼忽然又察覺到了那種視線。

他隐隐有了猜想,卻只是微笑不語。

杯中的液體說是酒倒不如說是酒精飲料。甄未涼陪着魏大少周旋,幾乎未曾與外人說過一個話,只需随性吃吃喝喝。他不是沒見過這種場合,很快就放開了,亦步亦趨地跟在魏大少身後。魏大少漸漸也放松了,不再時不時投來視線,反正甄未涼總會自己乖乖跟過來。

片刻後,魏大少被幾個人纏住,甄未涼便自行退開了些距離。正發着呆,忽然有股力氣從肩上傳來,一把将他整個人順到了一邊,隔開了魏大少的視線範圍。力道很快放松,幾乎稱得上輕柔。

甄未涼下意識想反抗,但立刻意識到這是酒會,不會出現什麽綁/架之類的狗血橋段。他安靜地看向那個将自己拉過來的男子,卻見他滿眼驚豔之色,摟在自己肩上的手也舍不得放開了。

甄未涼使了巧勁,不動聲色地拜托了男子的臂彎,退開幾步。男子回過神,連忙露出盡可能溫和善意的神色,笑道:“柳小姐您好,我是彭家的彭航,你叫我阿航就行。”

甄未涼伸手抖了抖肩部的布料,道:“彭先生有什麽事嗎?”

彭航看了眼魏大少的方向,見對方還沒發現,便微笑道:“柳小姐不必這麽客氣,您受的委屈,大家心知肚明,都同情得很。”

委屈?

他日子過得明明很是自在好麽!

甄未涼面無表情:“我自己倒不知道我受過什麽委屈。還請彭先生讓一讓,我哥哥走遠了。”

彭航連忙擋住甄未涼,不遠處偷聽的小夥子卻忍不住了,沖過來激動道:“柳小姐,您不必替那個禽獸隐瞞,有什麽事直接和我們說就好,我們一定把你從那個混蛋手裏救出來!”

也不知道他們私下到底腦補了些什麽,甄未涼也沒心思去了解,只是平靜道:“我聽不懂你們在說什麽。”便想繞過他們走開。

小夥子按捺不住了,一個箭步拉住甄未涼的手,激動道:“柳小姐,您不要再屈服在他的淫威之下了!您理應享有更好的人生!您看,您現在出門連件稍稍清涼的衣服都不能穿,那個禽獸到底對你做了什麽!”

——你這麽說他就不困了啊!

老司機甄未涼立刻推理出了這幫人的想法,無非是覺得魏大少對他做了什麽之類,表情頓時有些難以言喻。那小夥子卻以為自己說中了甄未涼的痛處,連忙補救道:“您不要傷心,我們都很想幫助您的,只要您願意開口……”

事情已經鬧大了,不少人圍了過來,其中多數是年輕人,似乎對甄未涼很有好感——或者說,對他的臉很有好感。這些指手畫腳地說着什麽,大意就是叫甄未涼不要害怕,萬事有他們撐腰。之前的小夥子以及彭航見這麽多人贊同他們,神色也添了幾分得意。

甄未涼嘆了口氣,抽出自己的手,慢慢退後幾步,邊退邊解開衣領的扣子,順帶撸起袖子。衆人不知道“她”是要揭露魏大少暴行還是如何,遲疑着沒有上前。而後便見甄未涼晃了晃袖子下光潔的手臂,扯開衣領露出優美的鎖骨。

“她”簡直白得發光。衆人忍不住探頭去看,也不知是找傷口還是怎麽,最終也只看見了細膩柔軟的白。

“我什麽事都沒有,你們這些胡亂猜測讓我很困擾。想看我露/肉就直說,別找這些惡心的借口。大哥應該也告訴過你們,我是從國外留學回來的,但這不代表我就樂意穿着性/感。我穿什麽自己說了算,你們最好別拿這些編造什麽上不得臺面的謠言,壞我們魏家聲譽。”

他自然而然地擠出了眼淚,一副氣得快要站不住、拼命忍住不哭出聲的脆弱模樣,卻又退開幾步拒絕了一個少年的攙扶。說到最後,他索性開始往他們頭上戴帽子,好色、心懷莫測一頂頂不要錢地扣。

說完這些,為了彌補自己被惡心到的內心,他補充道:“我原本還不知道你們是什麽意思,但現在大概猜到了……原來你們私下是這麽看我的嗎?真的……好惡心。你們私下到底有多亂,才能把我和我大哥正常至極的兄妹關系想象成……那種關系?”

說着說着,他慢慢收起怒氣,原本的還帶了幾分怒氣的小臉變成了泫然欲泣的柔弱模樣,楚楚動人。

“我大哥真的是個好人,他對我很好,一點都不因為以前的事而記恨。你們難道是故意想挑撥我們兄妹的關系?”

衆人頓時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應對。甄未涼演着戲,早已扣好口子、理好衣服,見此便轉身,“不堪重負”地擦了下眼睛,腳步略顯虛浮地去找魏大少。

魏大少早已注意到了他那邊的情況,猶豫片刻,還是決定讓甄未涼自行處理。見他邊走邊收拾好表情,不慌不忙、妝都沒花地走了過來,面上自然而然帶了憂色。

“你還好嗎?”

“嗯。”甄未涼一副強作堅強的模樣。

“怎麽了?”魏大少面露擔憂。

“一想到他們把那麽惡心的事安到我身上,我就……哥哥,你處理完事務了嗎?我們可以走了嗎?”甄未涼自然而然地倚靠在他身上,掩蓋住臉。

好嘛,那種視線中蘊含的憤怒更重了。

魏大少配合地扶好他:“還沒有,不過沒關系的,阿涼,我們可以提前離場。”

他們并沒有壓低聲音,這番對話自然被不少人聽到了。沒有人聲張,謠言卻不攻自破。

魏大少并未想到,這一次酒會竟會達到這樣的效果。他真的只是想帶甄未涼出來走走,卻沒想到,對方随随便便給了他一個驚喜。

他自小就習慣了流言蜚語,這些東西對他造不成什麽影響,盡管編排他私生活的文章、段子在某些網站和小冊子裏頗受關注,唯一相信他的也只有成澤元。與甄未涼的謠言算是比較麻煩的,畢竟連魏老爺子自己都深信不疑。事關魏氏的龐大資産,魏大少不得不慎重。

魏老爺子死後,魏氏名義上歸了甄未涼,魏大少因這些緋聞明裏暗裏受了不少桎梏,不少人想成為被他這個惡龍禁锢玩弄的美麗公主“柳涼”的拯救者,進而獲得魏氏的掌控權。這種謠言不知因何而起,但絕對有無數人在背後推波助瀾。即便讓甄未涼自己出面澄清,也不會有多少人信。

但這次,他們真的信了。

甄未涼說“你們令我惡心”時,眸中隐隐似乎帶了淚花。茶色的燦若星辰的眼眸眨了眨,銀河的水流仿佛要灑落人間。

沒有人舍得讓“她”難過。

沒有人會懷疑“她”的話。

那雙曲線優美、形狀飽滿的唇中所吐露的,哪怕是謊言,也是最美的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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