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咦?”
大清早的, 西裏爾醒來了。
有那麽幾秒, 他頗顯呆愣地眨了眨眼, 覺得自己此時的姿勢不太對。
身子早已經不是坐着, 而是斜斜地歪倒在沙發深處,就差把腿也放到上了。
他竟然不知道, 昨夜自己在這兒坐着出神,怎麽坐着坐着就睡着了——睡姿居然還這麽不雅觀。
幸好屋裏沒別人, 誰也看不見他。
西裏爾連忙起身, 試圖把別扭的姿勢糾正回來。
但是, 他還沒坐得起來,就因為自胸口之下猛然泛開的鈍痛身體猛地一僵,倒吸一口涼氣, 重新倒了下去。
“嘶——”
一剎那, 金發青年的面上就失去了血色,嘴唇微微顫動, 連瞳孔邊緣也隐現出蒼白。
他的手緊捂住胸口, 隔了半晌才稍稍從陡然加重的靈魂撕裂的劇痛中緩過來,那時已是汗水淋漓, 仿佛整個人剛從水裏撈出來似的。
又緩了一陣, 屋內除了沉重的呼吸聲,詭異地安靜。
等到疼痛感削弱, 降低到他已然習以為撐的忍受範圍內, 滿臉疲憊的西裏爾才得以順利地坐起身。
突然出現這一變化的原因……可能是, 他昨晚夢到了很久以前的往事, 情緒起伏不免大了一些。
這也不奇怪。
白日出現的“某些原因”,足以勾起他心中的那些過往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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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對此時的他而言,那已然是千年之前的前世。但記憶,無論是美好的還是傷感的,都一如昨日那般清晰,其中烙印下的種種情感,也經久不變。
從作為西裏爾·康沃爾死去,到他莫名來到陌生人身體的現在,差不多也就有這千年的時間。
這是估算和猜測,西裏爾自己并不知道到底過去了多久。
因為,自死去的那一刻起,他沒能去往解脫之地的靈魂就被一絲一絲逐漸增多的詛咒纏繞。一開始還能保留意識,可後來,不知從何時起,他自己的意識就被詛咒侵蝕,變得渾渾噩噩,連常人難以忍受的痛苦都感覺不到了。
按理來說,他的靈魂強度,應當也支撐不到千年之久。可能過個百年,就要被如污濁淤泥的詛咒徹底腐蝕,消散在天地之間。
結果,事實卻是,他真的堅持了這麽久,還得以“重生”。
當初醒來之後,西裏爾很為身體的原主人擔心。他害怕是自己在無意識的情況下把原主人的靈魂擠走,又擔心自己被詛咒覆蓋的靈魂會把原主人的身體污染。
幸好情況沒有他最先想到的那麽糟糕,原主人的靈魂不見了,不知道票到了哪裏去,但應該不是被他擠走的。另一方面,只要小心謹慎一點,詛咒也應該不會外洩。
不知自己怎會進入這具身體的謎團,看來還得等到以後才能解開了。他只依稀有點印象,仿佛在黑暗中渾噩掙紮時,有一點溫暖如陽光的力量,輕輕地覆蓋上來,将他的靈魂包裹……
好吧。
西裏爾一直在試圖尋找身體原主人的靈魂,但在目前身處的這個世界,并沒有找到任何痕跡。
對方應當還沒有去輪回,這是西裏爾的直覺。他想了想,正好借着給顧客們做售後服務的機會,到異世界裏找一找。
接下來的這一天,他重複着昨天的日常:洗澡,喂飛到窗前蹦跶的情侶鳥,随意看看書,翻翻論壇打發時間。就只是省略了昨天發生的不那麽愉快的事情。
前男友——嗯,積極融入現代社會的西裏爾已經明白了,前男友這種生物,分手後就不能搭理。
終于,在夜晚來臨之前,他打開電腦,進入了自己已經停業了的網店操作後臺,打開了待解決順序目前排在第一位的差評。
“唔,ID是‘一個平淡無奇的男人’的顧客,在店裏購買了……嗯?驅蟲劑?好吧,購買驅蟲劑的第二天,就留下了這個差評。”
西裏爾有些驚訝。
在魔藥專賣店買驅蟲劑,這位客人還真是不同尋常。
不是說不行,他挂在店裏的産品質量都是絕對過關的(除非出現了詛咒洩漏這種悲傷的意外)。只是,客人買走的驅蟲劑是他随手做來驅蚊的,想着做多了沒處可用,才又随手挂到了網上。
說巧也巧,挂上去還不到十分鐘,驅蟲劑就被買走了。
而且,他一看便驚訝不已的真正原因,其實是這位客人打下的差評的具體內容。
實在是,太——
不符合“平淡無奇的男人”這個ID了。
西裏爾哪怕沒有親眼見到這位可能一時不慎被他的詛咒坑了的客人,也能從擺在眼前的字裏行間中,感受到宛若驚濤駭浪般足以将人吞噬的怨念。
【沒有了——沒有了!沒有了沒有了沒有了!為什麽,為什麽啊!為什麽沒有了啊!這不是我想要的……沒有了,我拿什麽來保護那孩子——我的力量!啊啊啊啊啊還給我啊!可惡,可惡!!!】
要不是評論設定有字數限制,西裏爾毫不懷疑,發出這般絕望吶喊的客人會用感嘆號塞滿他的整個評論區,再用強烈的怨恨糊滿屏幕後面的店主的臉。
西裏爾沉吟,托腮:“什麽東西沒有了?唔,這不像詛咒的效果啊。”
他還是很疑惑。
驅蟲劑的效果不就是驅蟲麽?一般來講都不會用在人的身上,顧客到底拿它做什麽了。
不行,隐約有點不太妙的預感呀。
字裏行間透露出的信息量有些大,西裏爾一一記在心裏,反正過去見到顧客本人,一看就什麽都知道了。
确定好了下一個出發的目标,西裏爾便開始收拾行李,臨走之前,還把又要空置許久的屋子做了一個大掃除。
哦,還有一件事差點忘記了。
“我要出遠門啦,你們去別的地方找吃的吧。”
提着行李箱的金發青年站在院子裏的樹下,擡頭,沖并排站在枝頭恩恩愛愛的那兩只情侶鳥兒揮手告別。
鳥兒們圓滾滾的身體緊緊貼在一起,偶爾互相梳理對方的羽毛,還有叽喳的歡快叫聲伴奏。
打擾它們秀恩愛的人類過了半天還站在樹下礙事,終于,最開始飛來的小白鳥勉為其難地沖他叫了一聲,叫得很敷衍,權當做這也是告別了。
好歹是飼主,卻得到了如此敷衍的待遇,西裏爾卻一點也不難過,反而格外開心。
“再見。”他又揮手。“直到我回來,你們都要好好的哦。”
這種看似微小的平凡的溫馨,哪怕屬于更為微小的鳥兒們,也能讓他心中熨帖。
好了,做完了這看似無聊的最後一件事,西裏爾帶着他的行李,步伐輕松、心情愉快地踏上了又一次旅程。
不知道具體什麽時候能回來,按照前一次的經驗,想來時間一定不會太短。
他走遠了,沒有外人打擾,主人離開的小院便重新平靜下來。
兩只如膠似漆的鳥兒本來還在枝頭蹭蹭,只是,似乎忽然又發生了什麽事,它們往旁邊跳了幾下,躲進了被樹葉遮蔽的小窩裏。
原來,就在這時候,樹下多出了一道白色的人影。
僥幸穿透枝葉縫隙的陽光灑落在黛色的發絲間,仿佛讓這些白發閃閃發光。
花之魔術師的表情,卻遠沒有這麽發亮,反而顯得和腳下的陰翳有一絲相似。
他捏緊了法杖,對着金發青年先前離去的方向凝望了很久,方才收回目光。
“唉,好像把事情搞砸了。”
不好意思,花之魔術師閣下,沒有“好像”——就是把事情給搞砸了。
面對此刻的糟糕情形,梅林再一次體會到了後悔的滋味。
這千多年,他真是一步也沒有挪,存着深刻反省外加自顧自悔恨去的心思,一直把自己關在盡頭之塔中,只通過塔裏唯一的那扇窗來看向世界。
會在網上化身為“魔法梅莉”,除了他實在很無聊,以及無意間發現存在于網絡世界的“某個論壇”很不對勁之外,原本還有相當嚴肅的正當理由。
為了調解某個變成人類後與人理存亡事關緊要的關鍵人物的心态,千裏眼看到這一切的梅林擔心那家夥在成為最後的殺手锏之前,就因為嚴重過勞不争氣地死掉,決定給他找一個可以發洩積壓情緒的渠道。
把這成為冠位Caster(咦?說了什麽奇怪的詞嗎?)之間的互相幫助吧,差不多就是這樣。
當然,梅林也不會否認,他做這個好事,根源上還是有自己的私心。
因為打算幫助的那個家夥,才叫做真正意義上的“沒有人心”。
那家夥明明是人類,卻連不是人類的梅林還不如,根本就是毫無屬于自己的情感和需求的機械、工具。
然而,就是這樣的一個可悲的工具,卻萌生了“想要成為人類,體會人類感情”的願望。
多奇怪,多浪費時間的願望。
如果換做很久以前的梅林,在聽說還有這回事時,一定會在不解之餘,毫不客氣地哈哈大笑。
但……很不幸,在一段割舍不去的短暫相遇後,産生了一點“感情”的梅林此時是笑不出來的。
就稍微地幫點忙吧,順帶,把“他”當做一個可以參考的對象——這就是梅林的想法。
他很想知道,沒有人心的所羅門王,究竟能不能找到他本來不複存在的“心”。
而這之中,最初時想到的“參考”……
反而是這一點,讓梅林在愣神後,隐隐有中想要發笑的沖動。嘲笑的對象,當然是他自己。
參考得來的收獲,興許會讓情況和那家夥有些許相似的夢魇越加深入地了解人心,自己好不容易得來的那點情感,也能夠再度得以生長壯大。
但是——有什麽用呢?
讓無心的夢魇産生了“愛”的那位可嘆可敬的閣下早已經死去。梅林還是不變地時常想起他,可越是如此,越是讓他感覺到,如今再做什麽都無濟于事。
不過,心裏這麽想,梅林最後還是幫了點忙,沒有袖手旁觀。
或許是他後來覺得,稍微伸一伸援手,這樣不再只是居高臨下俯視的行舉,是公爵會想要看到的。
于是,後面發生的事情就很有趣了。
閑得沒事的梅林在網上假扮網絡偶像魔法梅莉,玩得不亦樂乎,還特意給自己打造了“魔法梅莉”是超受歡迎的美少女偶像的假象。
事實上,會點進他的主頁的人,就只有那個變成人類後天天加班的倒黴蛋。
大概算得上同僚的這兩人偶爾會聊聊天,主要的聊天方式是,加班的倒黴蛋把憋了一天又一天的心裏話倒給網絡虛拟偶像聽,虛拟偶像背後的梅林給予毫不客氣的毒舌攻擊。
明面不說,倒黴蛋心裏絕對很有意見。
同樣的,梅林也覺得這個倒黴同僚遲早要過勞死給他添麻煩,最關鍵的是,和這家夥聊天一點也不愉快。
要知道,徹夜長談這種光是想想就覺得愉快的事情,他只想和公爵閣下——
算了。
總而言之,這兩人就是互相戳對方的痛處。今天你提我情人節孤零零加班,明天我間接讓你想起無緣無果的情人。
若不是後來變故突生,這完全不愉快的相處模式,還要繼續不知多久。
天天加班的倒黴蛋忽然不需要跟網絡偶像互相折磨了。
那家夥有了別的事情,變成了天天在論壇裏跟自己(所羅門)的黑吵架,忙得很,根本沒空搭理真正孤零零的梅林。
梅林:“…………”
梅林:“呵呵。”
梅林沒來由地心情複雜,魔法梅莉這個假身份,也就沒有必要再玩下去了。
可是,他卻沒有想到。
原本準備立即關閉的魔法梅莉網站主頁,竟然會在平平淡淡的某一天,迎來除了如今已經不再受歡迎的同僚之外的第二人的點擊。
發現的時候,梅林是震驚的,是呆愣的。
他起初并沒有方法确定那人的身份就是已經死去的公爵,但直覺,千裏眼帶來的模糊感應,還有在長久的相處過程中,愈加清晰地發現了那人與康沃爾公爵之間完全相同的地方實在太多。
那人也叫西裏爾。
他對梅林毫無防備,自然顯露出了許多重要的習慣上的細節。
到此為止,梅林根本不需要就像确定下去了。毫無疑問,這個西裏爾就是他的公爵,西裏爾·康沃爾。
只不過,還有些不清楚的地方,就比如,梅林不确定西裏爾是否還有前世的記憶。
他以為自己遇到的轉世後的西裏爾,只有這個猜測的可能性最高。
在網上認識沒多久,他們……嗯,就在一起了。
先告白的是梅林——不對,是披着魔法梅莉殼子的梅林。
事後再回憶,梅林都不知道自己那時候是怎麽想的。怎麽就堅定不移地裝成美少女偶像,還試圖隐藏身份隐瞞事實呢?
告白後順利和西裏爾在一起的那兩年期間,不得不說,不久之前還在對談戀愛去了的所某某嗤之以鼻的魔術師迎來了百花盛放的春天,別提有多輕松愉快。
以別人作為參考得來的感想,跟自己親身涉及得到的進步相比,簡直少得可憐,根本無法比較。
仿佛,一夜之間。
生機勃勃的鮮花在與外界隔絕的盡頭之塔中綻放,倚坐在窗下空出的平臺上,白發的魔術師把唯一能在塔裏和他作伴的雪白小獸放在腿上,一下接一下地給它梳理毛發。
“哎,凱西帕魯格,我終于明白啦。”
梅林感嘆着,掩飾不了唇邊開了花似的笑意盈盈。
“之前我所體會到的‘愛’,還是遠遠達不到其全貌的殘缺品。只有相愛之人就在身邊,随時能與他互訴衷腸,表露情意的時候,才會感受到真正的溫柔和幸福……”
終于。終于——體會到了。
夢魇對此感到新奇,并且,從這一刻開始,更加地割舍不掉他的愛人。
如果說,原來他與隔着屏幕的愛人的交往頻率還在正常範圍內,那麽後來,“梅莉”這邊的黏人系數一下子陡然攀升,達到了早中晚無時不刻都要保持聯系的可怕程度。
沉浸在愛情中的梅林沒有及時看到出現在小獸臉上的表情,充滿人性化,非常嫌棄。
凱西帕魯格:“芙芙,芙、芙芙,芙芙。”(等着吧,臉皮超厚還煩死人的梅林遲早會被甩。)
梅林搖頭,不以為意:“不不不,親愛的凱西帕魯格,你沒見過他,所以不知道。我的西裏爾再溫柔不過了,他是不可能跟我分手的~”
“芙!芙!芙芙!”(厚顏無恥,自以為是,梅林去死芙!)
猝不及防,暗自得意的魔術師被毛茸茸的小獸一腳蹬在了臉上:“哎呀好痛!你絕對是在嫉妒我吧,凱西帕魯格!”
這麽說着的時候,梅林的心情是飛揚着的。
或許,正是因為太過飛揚,看穿夢魇本質的獸所作的殘酷預言,才會得以成真。
梅林完全忽略了,這兩年來,他一直裝着魔法梅莉,沒告訴西裏爾自己到底是誰。
最悲慘的是——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麽時候被西裏爾看穿僞裝的?!
那之後的事情,前面早已敘述過,應該都知道了。
梅林看到分手的消息後大為震撼,當即不想在塔裏待着了。他把凱西帕魯格丢去了它可以去的地方,自己離開了盡頭之塔,去西裏爾所在的地方尋找他。
然後……
他就得到了,更為震撼,也最為悲傷的發現。
西裏爾竟然把魔女的詛咒,轉移到了自己的靈魂裏。而且,估計還是在摩根本人不知道的前提下做的。
怪不得看不透他。
怪不得他會得到這般強大的力量。
怪不得……他會無時無刻,不在承受靈魂被撕裂的痛苦。
公爵閣下,果然一點也沒有變,還是當初的那個用溫柔外表掩蓋住內心堅強決絕的青年。
糟糕了。梅林心想。
這麽一來,他怎麽可能放得下他——就算會被忽視,冷眼相待,他也得跟上去才行。
因此。
梅林義無反顧地跟在西裏爾身後,來到了這裏。
“……”
在度過了初時會被西裏爾發現的莫名忐忑,看清楚了此時映入眼中的“老熟人”是誰之後。
梅林的腦中只有一個念頭:
——什麽叫做陰差陽錯,什麽叫做冤家路窄,好事沒有壞事全撞一塊兒,在最不該出現的時候出現的巧合……
——還能說什麽,這就是了!
*****
“間桐雁夜先生,我已經多次确定,您的身體從上到下從裏到外都沒有任何問題了。”
“舊傷全部痊愈,不存在疼痛過度導致意識不清的可能性。所以,您……能就補償和後續處理的問題,說一下您的想法?”
話音落下,飄遠,消散。
沒得到任何回應。
應該說,其實是有聲音響起的,但開口之人兩眼發直,是在執着不休地自言自語。
“沒有了,全都消失了,怎麽會變成這樣……沒有了,一點力量都沒有了,為什麽,為什麽我這麽沒用……”
一開始是這麽念的。
念着念着,內容就更換了,變成了某個人的名字,聽着,應該是一個女孩兒。
“櫻……小櫻啊,小櫻,櫻!”
雖是把外界盡數屏蔽的自語,但字句中所蘊藏的絕望悔恨,卻是完完全全地傾露了出來,讓聽者不得不動容。
西裏爾的确動容了。
他能感覺到,在這位顧客身上,一定發生了非常不好的事——當然不是說誤喝了他的驅蟲劑。
可是,再是動容,再是想要幫助他,也得和當事人對上話,了解到詳情經過才行啊。
對方毫不配合,西裏爾一時也沒有辦法。
他是在黑漆漆的暗巷裏,把昏迷不醒的顧客撿到的。
當時,顧客先生的身體千瘡百孔,枯竭到留不下哪怕一絲生機,若不是他趕到,早已在那小巷裏死去了。
還得多虧果然不慎流入驅蟲劑裏的那一絲詛咒。
西裏爾其實也來晚了,全靠那絲詛咒變作的力量,吊着體質特殊的顧客先生最後一口氣。
同樣是詛咒,曾經的宇智波泉奈先生差點被飽含負面情緒和晦暗能量的詛咒害死,到了這位顧客這裏,卻成了救命的能量。
于是,迅速救援,把顧客喚醒。
此時平躺在床上的幹瘦男子是清醒着的,但卻像是瘋了還是傻了,根本不搭理他。
西裏爾(皺眉):“唔……不願意說話嗎,那等您的情況再好轉些,我再問您。”
他站起來,端起了已經用過熱水的水盆。
轉身。
在走向洗手池之前,西裏爾的目光略微傾斜,落到房間的陰暗角落時。
他平靜無波的綠眸,竟是微不可見地暗了一下。
那個角落,還有一團比影子還要漆黑的“物體”。
那一團黑影中,偶爾會泛出刺目的紅光,還會時不時漏出幾聲震耳欲聾的嘶吼。
是這麽吼的:
“Ar……thur——Arthurrrrrr!!!!!嗷嗷嗷嗷嗷嗷!”
西裏爾在他咆哮着沖向自己的那一剎那,把全身包括臉都被盔甲和黑線覆蓋的迷之騎士閣下捆成了毛線團,丢在了無人問津的角落。
西裏爾慢吞吞地擦手:“嗯,不好意思。”
“因為您,實在是太吵了。”